唐夜被霍無舟帶到附近的早餐店里隨便吃了點東西。

平日里最是貪，可是這次看著滿滿一桌子各式各樣的早點，卻一點胃口都沒有。

最后還是霍無舟冷著臉威脅再不吃就趕不上容鳶檢查之前去見了，唐夜才隨手塞了兩個小籠包進里。

然后便放下筷子起往醫院趕了。

霍無舟看著桌上幾乎沒被過的餐盤，無聲嘆了口氣。

上午的醫院里人漸漸多了起來，唐夜的時差反應也越來越重，頭重腳輕，眼前看什麼都是重影的。

因而沒太在意自己撞上了個什麼人，香水飄進鼻息，直覺就是道歉，“不好意思。”

“唐夜——”人卻揚高了聲線，一副見了鬼的表，驚訝不過兩秒，眉眼很快就如秋風卷過萬木霜天，冷得寒心徹骨，“你為什麼在這里？你回國了？”

唐夜原本扶著額角，聽到了這悉的嗓音，心里忽然“咯噔”一聲，沒由來地沉了下去。

的手明明還擋在眼前，可這嗓音已經十分清晰地勾勒出了那個人的份，唐夜緩緩放下手，對面人的臉就這麼一點點填滿了的視線，與想象中的樣子，分毫不差。

這算是冤家路窄麼。

唐夜微微嘲弄地勾了下。

路能窄到這個份上，們未免也太冤了。

無數次想象過與眼前的人再次重逢時該擺出怎樣的表怎樣的神態，絞盡腦也沒能得出一個結論。

如今，對方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眼前，才發現，原來對莊清時這個人，一句嘲諷都懶得開口。

更何況還是在滿心蒼涼的這個時候。

唐夜面不改地想要繞過，卻被莊清時手攔住。

莊清時比從前瘦了很多，原本的瓜子臉現在棱角更是分明，像是被活活用刀削出來的，但這并不影響的天生麗質，只是稍稍顯得鋒利刻薄。

臉小了，襯得那雙眼眸存在就更強了。

尤其是這樣盯著誰的時候，能讓對方有種心快被枯槁般冷漠的視線挖空的覺。

“我在問你話！”莊清時也沒想到會在這里上唐夜，心的震驚不亞于，震驚過后還有濃濃的、搞不清狀況的慌，“回答我，你為什麼會在這里？你不是已經定居在國外了嗎？你回來干什麼？”

唐夜被問得心煩意，霍無舟這時正好追上來，只看到疲倦的眼眉，并沒太注意對面咄咄人的人。

“老祖宗，不舒服？”霍無舟攙著，問。

唐夜用余瞥了他一眼，平靜地搖搖頭道:“沒事，遇到一條擋路的狗，吠得我有些煩。走吧，不管它。”

莊清時一向就知道這人說起話來字字句句都能扎人心肺，因而只是冷笑一聲，“唐大小姐什麼時候做事風格變息事寧人了？”

霍無舟這才抬頭，眄了眼對面的人，頓時明白了什麼，清俊的眉峰一皺，“果然擋路的都不是好狗。”

莊清時同樣看向他，目明銳犀利，“對，畢竟不是誰都像霍先生這麼忠心護主，知道怎麼當一條好狗。”

唐夜拳頭一攥，要邁出去的腳步在聽到這句話時生生剎住。

一個回眸，眼中天寒地凍落雪飛霜，“莊清時，你是不是覺得我給你臉了？”

莊清時抿淺笑，“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氣。”為敵這麼多年，對唐夜這點了解還是有的。

你直接一刀捅上去可能不跟你計較，但是你若偏轉刀鋒，往邊人上一捅，分分鐘就能炸火藥桶。

霍無舟攙著的姿勢確實很像是保鏢扶著家里的小姐，唐夜于是放開了手，緩步走回了莊清時眼前。

霍無舟不贊同地著，手就心地護在可能跌倒的方向。

唐夜沒理會，也沒說不需要，只是坦然瞧著對面的人。

那眼神真是傲慢得滴水不，凌厲得傷人無形，“我是覺得當街板這種潑婦行徑莊大明星向來不屑。”

緋紅的菱輕輕一翹，嫵天，比之當初的直白和朗，更有人那種以克剛的韻味了，對比之下，莊清時就顯得段位低了許多。

唐夜繼續娓娓道來:“哦，是我忘了。”一笑，“現在的當紅小花旦里已經沒有姓莊的了吧？按理說你在娛樂圈里混的時間也不短了，和你一同出道的蘇嫵都已經是天后級別的影星了……怎麼只有你把自己搞得這麼落魄？”

莊清時被輕飄飄幾句話氣得咬牙切齒，但想起更在意的事，著自己忍下來，“唐夜，我不是來跟你耍皮子的。我知道你突然回榕城是為了什麼，但是我告訴你，做人要有底線，差不多就該收手了，多給自己死后積點德。”

唐夜聽得云里霧里，唯獨一句話教“撲哧”一聲笑了出來，“做人要有底線？莊小姐的下限都快low穿地心了，你怎麼好意思教我做人要有底線的？”

再說，回來看看赫克托怎麼就沒底線了？

莊清時的臉頓時拉長了，“所以你真的是為了搞垮懷淵回來的？”

唐夜眼中流的波忽然一滯，眸轉深了不，“你在說什麼？”

“我在說什麼你心里清楚！”莊清時怒道，“他都已經被你害這樣——”

“莊小姐。”突然有人出聲了。

竟然是一直在旁邊的保鏢。

更確切地應該說，一直在莊清時旁邊的男人，竟然是個保鏢。

唐夜抬眼看過去，有些不解。

真不怪眼拙，實在是這保鏢行事作風太過詭異。

若他是來保護莊清時的，怎麼能聽著別人怪氣地諷刺了自家主子這麼久才開口？

而且這一開口，還好巧不巧地截斷了自家主子的話。

可他若不是來保護莊清時的，又是來保護誰的？

莊清時沒說完的話被驀然截斷，似乎很是忌憚邊的人，自己吸了兩口氣，冷靜下來，攏好頭發看向唐夜，語氣里帶著警告道:“你最好別再打懷淵的主意了，他不是已經把兒還給你了？帶著你兒趁早滾回歐洲去，再也別回來。”

唐夜微不可察地顰起眉間，不經意間與霍無舟視線相撞，發現后者看的目也有些深意。

后知后覺地捕捉到了莊清時沒說完的那一部分。

和陸懷淵有關的部分。

眼前又出現了宋井跪在車前的一幕。

雖然最后也沒明確答應一定要回來看看那個男人，可——

若不是大事，還有什麼值得宋井這樣自作主張跑到羅馬去求的？

思及至此，重新看向莊清時，淡聲開口，不聲地問:“陸懷淵的況怎麼樣了？”

莊清時果然沒發現是在套話，沉聲反問道:“你還有臉問？”

果然是出事了。

唐夜的目在上游移了兩秒，不期然地發現了手里拎的飯盒。

這是……來探病的？

莊清時和容鳶素來水火不容，肯定不會是來看容鳶的。

莊家又早在幾年前家破人亡時就已經死的死、逃的逃——如今的莊清時，在榕城可以算是舉目無親了。

還有誰值得起個大早跑過來送飯呢？

答案不言而喻。

想到這里，唐夜覺得自己的氣管仿佛被人扼住了些，進氣出氣都變得困難，卻只能故作平靜地垂下眼簾，“當我沒說，莊小姐自便。”

莊清時惡狠狠地剜了一眼，恨意濃得可怕，似乎并不打算這樣放過，“唐夜，我就真的不明白了，我這麼多年沒做過一件對不起他的事，你能為他做的我同樣也可以為他做。而你在拋棄他以后還能眼睛也不眨地讓他替你去送死，你這樣的人到底哪里好，為什麼他會你到這個份上？”

唐夜云淡風輕地一挽，“這個問題你不是應該去問他自己嗎？是我他我的？”

“你看，你到現在都這麼沒心沒肺。”莊清時被氣得笑了，“你最好能一直這樣傲慢下去，永遠別回頭，別再去打擾他。不管怎麼樣我能陪他一輩子，而你們在一起，就只能互相耽誤互相折磨。”

莊清時離開后，唐夜還站在樓道里，穿堂風從的指尖劃過，不扯了袖。

回頭，定定地看著滿臉寡淡的霍無舟，“告訴我，陸懷淵到底怎麼了，我要聽實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