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莊還是從前的樣子，沒有什麽改變，複式洋樓籠罩在淡淡暮裏，和又溫暖。

    時隔經年。

    沈言渺眸輕地打量著這裏的一草一木，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傷，隻覺得鼻子一酸，眼淚霎時間就盈滿了眼眶。

    "笨蛋，哭什麽？"

    靳承寒輕笑一聲，抬手將臉上的淚痕輕輕拭去，他溫熱的掌心一如目熱忱，有些打趣地在額前彈了下："看你下一次，還敢不敢一個人離家出走這麽久了？"

    "對的，不可以離家出走，很危險！"

    小團子站在一旁連忙搭腔，肩上背著那一隻茸茸的小書包，人小鬼大說得認真。

    "我哪裏有離家出走？"

    沈言渺被小丫頭一本正經的樣子逗樂，一時間也不知道哭好還是笑好，深深了一眼麵前燈火通的別墅，眸底水流轉。

    沒有離家出走。

    隻是回不來。

    "沈言渺，你看看，小孩子都比你懂事得多。"

    靳承寒對小團子的話表示很讚同，他漆黑的眸子裏染著淡淡的笑意，毫不費力就將小團子抱進懷裏，又牽上沈言渺微涼的指尖。

    須臾，才自顧自沉然出聲："不過還好，不管怎麽樣，總算還知道回來。"

    沈言渺被他牢牢牽著往前走去，斜薄暮裏，三個人的影子被不斷地拉長又拉長。

    幸福且堅毅。

    吳媽大老遠就帶著傭人迎了上來，還是三年前那樣和藹質樸，真誠又恰當地捧著一顆來自長輩的關懷之心。

    "先生，，您們總算回來了！"

    沈言渺微微一笑，走上前輕輕擁抱了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，誠摯地問候："好久不見，您過得還好嗎？"

    和靳承寒說幸運是幸運，說不幸也的確不幸，兩個人都不曾擁有過純粹幹淨的親。

    唯獨麵前這一位老人，還會記掛著他們的離開和停留。

    "勞惦念，都好！都好！"

    吳媽忙不迭連連點了點頭，眼裏含著淚，卻依舊堅持笑著："我已經安排了晚餐，都是按照靳先生和的喜好準備的……"

    然而。

    吳媽的話還沒有說完，就被小團子聲氣地打斷，有些委屈地眨著一雙大眼睛："所以沒有鬧鬧的嗎，可是媽媽，鬧鬧也想吃好吃的。"

    "這是……"

    聞聲，吳媽臉上的笑容震驚地凝滯了半秒，接到的消息裏，隻說靳先生和要回來，卻並不知道還會有一個小娃娃。

    況且。

    這是誰家的娃娃？

    為什麽會被靳先生抱在懷裏？

    又為什麽會喊一聲媽媽？

    沈言渺看吳媽一臉茫然的表，就知道靳承寒沒有提及小團子的行程。

    於是趕上前，將小團子從靳承寒懷裏放到地上站好，笑著出聲："來，鬧鬧，吳。"

    小團子也並不怕生，乖巧地喊了一句，又兀自介紹："好，我是鬧鬧。"

    "你……您、您好！"

    吳媽從來沒有在南莊見過小孩子，小團子又長得實在心疼得，一時間又驚又喜，連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放。

    "吳媽，隻是個孩子，您不必這麽客氣。"

    沈言渺趕善解人意地出聲，輕輕勾了勾瓣，笑意溫和："而且，這小丫頭鬼主意多得很，往後要是有不聽話的地方，您也不用過分慣著。"

    "媽媽壞！"

    小團子一聽這話立馬就不幹了，佯裝氣惱地跺了跺小腳，邁著小短就往靳承寒邊跑去："鬧鬧明明就很懂事，爸爸剛才還說我比您都懂事！"

    話音一落。

    靳承寒愣了。

    沈言渺愣了。

    吳媽更是怔怔愣在原地還不過神來，一個將靳先生爸爸，將喊媽媽的孩子。

    所以，是……

    "小小姐？"

    吳媽不敢置信地喊了一聲，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落，趕死死捂住，眼前卻全是沈言渺離開後，靳承寒渾渾噩噩過過的那些時日。

    真的太苦了！

    這兩個孩子能有今天，真的太苦太苦！

    吳媽哭過後又察覺到自己的失態，連忙了眼淚，親切地看向小團子："小小姐想要吃什麽菜，吳媽這就……這就馬上去準備！"

    "……不、不用。"

    沈言渺也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。

    看了看小團子坦坦的小臉兒，又抬眸看了看靳承寒愕然僵的表，忽地會心輕笑："鬧鬧的口味跟靳承寒一模一樣，不用另外準備。"

    吳媽也立時笑得滿臉褶子："是，。"

    小團子一走進別墅大廳裏，就像是剛剛學會飛的小雀兒，開心地到竄起來。

    沈言渺難得見小丫頭這麽高興，也沒有去阻止，兀自坐在沙發上捧了一杯熱茶。

    可是，還不等一口清茶，手裏的杯子就被人眼疾手快地奪走。

    "胃不好還喝什麽茶？"

    靳承寒不容置喙就將手裏的茶杯端走，換了溫熱的蜂水，他自己則是一如既往靠著沈言渺側坐下，又仰頭將那一杯茶喝了個幹淨。

    沈言渺見他喝得這麽急，心想他可能是有點，所以立即心領神會地又將茶杯添滿。

    靳承寒果然一言不發又悶聲喝掉。

    於是……

    一杯，兩杯，三杯……

    直到手裏上好的紫砂茶壺，掂起來有些輕飄飄的。

    沈言渺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，不解地皺了皺眉，問："靳承寒，你到底是真的了，還是跟這茶有什麽仇啊？"

    就算再怎麽口，也不是這麽個喝法啊？

    他這茶喝得，怎麽跟幾百年沒喝過一樣？

    靳承寒沉默著沒有說話，他漆黑的眼眸越過所有陳設，直直落在小團子歡樂的背影上，好半天才沉沉出聲。

    "我第一次去見的時候，讓我幫倒茶。"

    "還說……有一個尤其討厭的人，跟我長得很像。"

    那時候他被小丫頭刻意引導的那個名字衝昏了頭腦，本就沒有認真看眉眼間悉的高傲，更沒有想過這會是他的兒。

    沈言渺不用想也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誰，清湛的眸子裏有心疼一掠而過，抬手輕輕覆上男人虛虛攥起的拳頭。

    "鬧鬧其實……"

    沈言渺努力地想著到底該如何措辭，才能不傷到這男人脆弱易碎的小心髒，卻不料，還不等把話說完。

    靳承寒卻忽而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，不是冷笑，也沒有嘲諷，就是發自心最簡單的開心。

    "但是沈言渺，今天我爸爸！"

    靳承寒一雙幽黑的眼眸裏似是撒滿了星，他手攥上的手臂，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了的雀躍。

    就像是得到多大獎賞的小孩子，不敢確定地反複求證："沈言渺，你剛才聽到了沒有，我爸爸，我有兒了！"

    不是。

    這男人緒轉化也太快了點吧？

    再說了，小團子即便不喊他爸爸，也是的兒啊！

    沈言渺有些無語地看著男人喜出外的俊，略一思考，決定配合他演出老父親天地的喜悅之。

    "是是是，我聽到了。"

    沈言渺就像是哄小孩一樣，抬手在他發頂拍了拍，有些好笑地強調："靳總可真厲害，才三十歲就有兒了，恭喜恭喜！"

    靳承寒就好像沒有聽出話裏的戲謔，難得沒有跟較真兒，隻是將單薄的影擁進懷裏，翻來覆去隻有一句："沈言渺，我有兒了，我真的有兒了，我們的兒！"

    "……"

    不然他還想跟誰有兒？

    沈言渺心裏也不知道為什麽，有點酸酸的，從前隻知道靳承寒疼小團子，卻沒想過小團子一聲爸爸，就能讓這男人激這樣。

    "好啦好啦，我都知道了。"

    沈言渺盡管心裏鬱悶，卻還是出一雙細臂環上他勁瘦的腰，臉上笑容清淺卻甜："所以靳承寒先生，你現在心平靜一點兒了沒，我們要是再不去吃晚餐，吳媽就該著急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