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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4951章 箭在弦上

  自長安城取消「宵」，皇宮的安全等級便更上一層，每晚落鑰之後，各種安保措施全開，整個皇宮好似鐵桶一般，人員之出到極其嚴格的限制。

  「百騎司」雖然自有外聯絡之渠道，卻也因為此等嚴防控而到影響，消息傳遞難免滯後，這也是李崇真唯恐耽擱局勢，不得不一邊向宮的李君羨稟報，一邊跑去向房俊請示的原因，若一味等待宮的回饋，說不定就誤了大事……

  等到消息終於傳遞進皇宮，李君羨馬上來到武德殿向李承乾稟報。

  聽聞李神符等宗室行蹤不明，李承乾眉挑了一下，輕輕嘆息一聲。

  雖然自己一直在等這樣一個機會，以便於能夠名正言順的剪除佞、穩固皇權，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，心底卻又充滿了憾。

  古往今來、任何一個朝代，宗室都是皇權最堅固的基石，唯有宗室之支持，才能維繫皇權之統治。

  文臣也好、武將也罷，甚至就連勛貴也算在，那都是外人。

  宗室才是自己人。

  可大唐立國以來，大規模的叛已經發生了三次，每一次都有宗室參與、甚至由宗室直接發起，結果便是隨著勝負已分，宗室被割了一茬又一茬，那些開國之初建功立業能力卓越的宗室幾分凋零殆盡，剩下的只有一些唯唯諾諾的無能之輩。

  就算自己功挫敗李神符的謀逆，並且將之徹底殲滅，那又能如何呢？

  宗室式微，便只能於文臣、武將之間玩弄平衡，可無論文臣亦或武將都有自己的述求，其核心利益與皇權其實是相悖的，一味的依賴「帝王心」並非長久之計，稍有不慎便是碎骨之下場。

  可若是繼續留著這些人，又相當於給皇座之下埋了一顆震天雷，不知幾時便會開……

  「無妨，既然已經做了全面之預案，他們翻不了天。」

  經歷過繼位之初的彷徨、懦弱，今時今日的李承乾最起碼在氣度上頗為長進，並未因事到臨頭而有任何慌。

  李君羨略作沉，遲疑著道：「是否要知會太尉？若其不知陛下之計劃，說不定不懂配合、弄巧拙。」

  「不必了。」

  李承乾擺擺手，神略帶譏諷：「長樂、晉以及……皇后，當下皆在東宮，他肯定時刻關注東宮形，一旦東宮有險，勢必全力以赴予以救援，絕對不會容許東宮出現一半點意外，不需朕心。」

  李君羨垂著頭，恨不能將腦袋塞進里、耳朵塞上棉花，一個字也聽不見才好。

  提及長樂、晉也就罷了，非得在後面加上皇后是何意？

  該不會是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皇家辛吧……

  李承乾將他這副模樣，沒好氣道：「將軍無需疑神疑鬼，朕曾答應與你善始善終全了這份君臣誼，斷不會食言而。」

  他也想如同太宗皇帝那樣與一眾大臣君臣相得、善始善終，最初令他泛起這個心思的是房俊，可時至今日，他卻已經知道自己與房俊之間有著難以調和的矛盾，未必能夠走到最後。

  那麼，一直在他邊、負責掌控他安危的李君羨便是一個極好的替代……

  李君羨出之，單膝跪地：「陛下隆恩，微臣銘五！」

  他如今也早已不是當初被李二陛下勉勵幾句便脈賁張的熱青年了，帝王的話也就那麼回事兒，他說、你聽，聽完切莫放在心上……

  「平吧。」

  李承乾很是收服臣子的就，問道：「今夜中書省是誰值夜？」

  中書省設十六名「舍人」，品階為從六品上，稱為「中書通事舍人」，掌呈遞奏章，傳達詔命，是君王的絕對心腹，可謂「位卑而權重」。

  然而再是「權重」，也難掩「位卑」之瑕疵，況且作為君王心腹，天然與清流背道而馳，即便進朝堂也難以得到文之認可，大多仕途踟躕、難有作為。

  當然，這也並不絕對。

  對於仕途中人來說，年齡幾乎是與能力等同的基礎條件，年過而立的通事舍人，縱然君王拔擢也難大，可若是一個未及弱冠的通事舍人，則充滿一切可能……

  李君羨道：「通事舍人，李思暕。」

  李承乾角挑起：「按照中書省的排班，今夜的確是應當他當值嗎？」

  李君羨想了想，道：「確實是他當值。」

  李承乾喝了口茶水，緩緩道：「所以是其哪一日當值、便哪一日發，還是早有謀劃，連中書省的排班都能影響？」

  中書省十六位通事舍人，每人一班、番宮當值，以便於皇帝隨時發布詔書、亦或批閱奏章之時從旁協助。十六人一個迴，間距最小是半月，想要事先安排在某一日由某一人當值，需要從很早時候便予以規劃。

  期間必然遇到有人請假等等意外，所以必須中書省予以配合……

  李君羨心裡一突，忙道：「末將不知，更不敢妄言。」 (5,0);

  一旦中書省牽涉其中，意味著什麼他心知肚明，當前中書令乃是劉洎，素來被陛下視為制衡軍方的「殺手鐧」，若劉洎夥同宗室……

  朝堂權利構架徹底失衡。

  李承乾吐出一口氣，了額頭，嘆氣道：「朕以往在太宗皇帝指示之下觀政，只覺得事事順遂、如意，如今方知其中之難，簡簡單單一句『治大國如烹小鮮』，其中所蘊含的卻是世上最深的智慧與手段。」

  煩躁之下擺擺手：「事到如今，多說無益，去將他過來吧，就說朕要擬定詔書。」

  「喏。」

  李君羨領命，退出殿外安排人去將請李思暕前來，自己則迴轉殿，站在門口肅然而立、一言不發。

  從現在開始，他不能離開李承乾半步，務必以命確保李承乾之安危，不能承一一毫的風險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李思暕在偏殿後邊的值房和而臥，不過自然是睡不著的，外邊腳步聲窸窸窣窣，甚至偶爾有整齊步伐、甲葉撞之聲，李思暕躺在床上眼睛著房梁，心中既是興又是張。

  三更鼓已經敲過許久，但武德殿那邊卻遲遲未有靜，心中的所有緒都轉變為焦躁，甚至夾雜著一恐懼，雖然賭上一切之時早已接「不功、便仁」之後果，可那更多還是在於預估此次兵變功的可能極大，行險一搏而已。

  當真面臨失敗之時，他不知自己是否會崩潰……

  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，李思暕豎起耳朵、瞪大眼睛。

  敲門聲響起：「李舍人，快快起來，陛下傳召！」

  李思暕一骨碌翻而起，制著心底的激，從床鋪上跳下去走向門口，走了幾步又站住，將鞋子下，然後趿拉著來到門口開門，打了個哈欠了眼睛，口中含糊問道：「不知陛下傳召何事？」

  門外不是侍，而是一個衛，一雙眼睛灼灼的盯在李思暕臉上，回道：「我亦不知，奉命而來、不敢多問。」

  「好，容我洗把臉，穿好鞋子。」

  「作快些，莫要耽擱。」

  「嗯，很快的。」

  李思暕返回屋，在靠牆的銅盆里洗了手臉，又將鞋子穿好，這才出門隨著衛前往武德殿。

  下了一天的大雪非但未有停歇，反而雪花紛紛揚揚大如蘆花，撲簌簌落下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，兩側廊下的燈籠散發著微，照在雪上微微反。

  不知何時，武德殿附近的衛明顯增多，五人一伍、十人一夥，或是往來行走巡弋、或是佇立不警戒，大抵是因為有鬼，李思暕只覺得一無形的力撲面而來，令他心驚膽。

  該不會是消息走、陛下早有準備吧？

  若如此，那此番宣召自己前去，怕不就要濺五步、人頭落地……

  心中惴惴，腳下不停，轉眼到了武德殿外，有侍候在這裡，見到李思暕抵達，無需通稟便引其……

  進了書房，便見到門神一般頂盔摜甲、手摁腰刀佇立於門旁的李君羨，李思暕心裡咯噔一下，這深更夜半之時此人何以出現在陛下寢殿？

  愈發覺得事不尋常，大冷的天兒，後背卻已被冷汗浸。

  「微臣覲見陛下，不知陛下有何吩咐？」

  一揖及地，對案之後的陛下施禮。

  雖然低著頭，眼睛餘卻打量李承乾，見其穿著一常服，神之間未有半分酣睡乍醒之後的慵懶，神矍鑠、眉頭蹙，顯然本就一直未睡……

  李承乾喝了口茶水，神平淡：「朕有一道旨意要寫，明日一早送往門下省用印，只能打擾卿歇息了。」

  李思暕忙道：「此臣分之事也，不知是何旨意，還請陛下諭示。」

  李承乾起道：「你且過來研磨，擬定詔書。」

  「喏。」

  李思暕上前來到案一側，往硯臺里倒了一點清水，著墨條輕輕研磨，一邊側耳聽著李承乾口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