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楹心中,是鋪天蓋地的惶恐,對崔珣道:“你沒有投降突厥,你也不會殺郭勤威,這是陷害!崔珣,你不會有事的,對不對?”
其實,崔珣并不是神仙,或者說,他只是一個四面楚歌滿污名的孤行者,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事,但看到李楹焦急神時,他還是輕輕點了點頭,“嗯”了聲。
李楹何嘗不知?有些茫然無措,于是焦急的想著各種辦法:“不如,你請盧淮去突厥查探查探?我看他子還算耿直,他一定能還你清白的。”
崔珣看著,只輕聲說了四個字:“積重難返。”
姑且不說盧淮是盧裕民侄,他本不會愿意去突厥查探,就說突厥如今的可汗蘇泰,弒兄奪位,用的卻是崔珣這把刀,如果讓他選擇,他定然選擇讓崔珣死,而不是讓他活,焉知去突厥,不會讓崔珣冤上加冤?何況崔珣陷于突厥兩年,大理寺獄一年,這三年,他的污名,已經傳遍天下每個角落,污名已,要想翻案,那是難上加難。
所以崔珣說,積重難返。
李楹向來剔,稍微一想,也能明白這其中關節,委屈的更是雙眼盈滿淚水:“難道只能坐以待斃了嗎?”
崔珣靜靜凝視著,他本來寧愿自己死了,也絕不愿牽扯,但如今,見眼淚簌簌而落的模樣,他心中也一陣莫名痛,他想,如果他真的死了,會不會更加難過?
崔珣不知道。
所以他張了張口,想說什麼,卻最終默然無語。
李楹卻從他的默然中看到了一希,急迫道:“你有辦法的,你肯定會有辦法的,對不對?”
說這話時,一顆細碎淚滴,如瑩瑩珍珠一般,在睫前端搖搖墜,崔珣看著那顆墜珍珠,他不由說道:“或許,耗費一個月時間,去突厥索要郭帥頭顱……”
他忽頓了頓,說到最后那四個字中,他眼眶一熱,手指指節已攥到發白,故帥頭顱,于落雁嶺一戰,被突厥人斬下,傳首軍中,這是他心中最不可言喻的痛,其后郭帥頭顱就失了下落,他任察事廳卿后,也曾派人去突厥尋訪過,但突厥不比大周,路途遙遠,語言不通,蘇泰可汗又明狡詐,還有暗探頭子金禰襄助,他派去的幾個細作都沒能回來,所以至今,郭帥頭顱還是不知去向。
耳邊忽然傳來李楹輕的一聲“崔珣”,將他神智拉了回來,崔珣看著如水雙眸,心中痛楚漸漸平息下來,他定了定心神,繼續說道:“耗費一個月時間,去突厥索要郭帥頭顱,應不在裴觀岳計劃范圍。”
“為何這般說?”
“一個月,太長了,若我是裴觀岳,我定然希能一擊致命,而不是再給敵人一個月翻盤機會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?”
“裴觀岳的計劃,應是出了某些變故,我猜測,去突厥索取郭帥頭顱,是金禰自己定的計策,一方面,是為了給他爭取活命時間,另一方面,也是方便裴觀岳做手腳。”
李楹略略思索了下,也明白了,這一個月,裴觀岳可以做手腳,坐實崔珣罪名,但同時,一個月的時間,又何嘗不夠崔珣反戈一擊,為自己洗刷罪名?
危機,也是轉機。
李楹長出一口氣,的眉頭終于舒展了些,角扯出一苦笑意:“還好,還有一個月時間。”
但又喃喃道:“可是,你被關在這里,什麼消息都遞不出去,又怎麼反戈一擊呢……”
忽想到什麼,抬眸,看向崔珣:“崔珣,讓我幫你,好不好?”
沒等崔珣回答,就又說道:“這是我第三次跟你說,讓我幫你,前兩次,你都拒絕我了,這一次,你要是再拒絕我,我是不會管你,但是,你也不要再幫我查案了,就讓我當一輩子孤魂野鬼,往后歲月,和你再無半點關系。”
聲音雖輕,但說的無比堅定,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麼絕的話,崔珣都不由怔住了,李楹忽一笑:“崔珣,我是認真的,你是答應我,還是拒絕我,你自己選。”
真的很認真在問他,崔珣知道,雖然外表弱,但骨子里是極為倔犟的,的確會說到做到,而他,又怎麼愿意當一輩子孤魂野鬼,半晌,崔珣才失神道:“我……答應你。”
李楹終于松了一口氣,繃的神經在這一刻也得到了舒緩,眨了眨眼睛,修長睫上沾著的細碎淚珠也落了下來,明明應該高興的,但卻莫名覺得更想哭了,咬了咬,扯下腕上纏著的潔白羅帕,羅帕用桑蠶織,細如云,李楹本拿來拭淚,但卻忽住羅帕一角,頓了頓,然后手指用力,將潔白羅帕撕了四段。
撕了羅帕后,便起,走到崔珣前,跪坐了下去,低著頭,看著崔珣搭在膝上的雙腕,腕上漆黑鐐銬尤為刺目,抿了抿,去握住他的一只手腕。
崔珣似乎愣了下,一陣鐐銬的叮當聲中,他下意識就想將手腕從手中離,李楹卻說了聲:“別。”
他明明是人人懼怕的酷吏,但聽到這兩個字時,卻真的沒有再了,李楹握著他的手腕,還好盧淮沒有太過為難他,也還好他雙腕清瘦到幾乎只剩骨頭和皮,鐐銬沒有鎖的太,還有點余量,李楹將鐐銬略略往上推了推,果然看到他手腕皮被磨到發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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