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楹聽后,又是一驚:“阿弟怎麼會下這道敕令?”
郭勤威苦笑:“當時臣以為圣人久居深宮,被小人蒙蔽,故而才催促臣出兵,如今想來,這敕令,應該是假的。”
“假的?”
郭勤威頷首,他當時接到這道敕令后,雖然無奈至極,但君命難違,只能以五萬天威軍去對抗士氣正旺的二十萬突厥騎兵,為求勝算,他和裴觀岳商榷了幾天幾夜,決定由他帶領天威軍,去繞道從背后襲擊突厥兵,而裴觀岳則帶兵從正面進攻,前后夾擊下,料想突厥兵便會一潰而散。
后來的事,顯然已經出乎了郭勤威預料。
李楹接言道:“但是郭帥帶天威軍途徑落雁嶺的時候,卻被突厥伏擊,全軍覆沒。”
郭勤威神黯然:“這個計策,只有臣與裴觀岳知曉,其他人均不得知,當時天威軍五天連翻三座山頭,人人困頓不堪,行至落雁嶺時,臣見此地道路狹窄,四周都是茂山林,頓覺不好,正催促行軍之時,尼都可汗率騎兵殺出,將吾等殺至措手不及。”
李楹聽得心驚:“你們的行軍路線,突厥怎麼會知曉?難道……”
郭勤威點了點頭:“只有那一個解釋。”
天威軍的行軍路線只有郭勤威和裴觀岳知曉,郭勤威已死,定然不是他泄的,那唯一可能泄的,便是裴觀岳。
郭勤威道:“五萬天威軍,在當日伏擊下死傷大半,臣帶領剩下的邊戰邊退,但落雁嶺已經被突厥人團團包圍,臣幾次突圍,都以失敗告終,此時臣已懷疑是裴觀岳出賣,思及與他多年,還是覺得無法相信。”
其實別說是郭勤威無法相信,如果李楹不是早就得知裴觀岳為人,也不敢相信,一個與郭勤威從小一起長大,有著四十多年的好友,怎麼可能說背叛就背叛呢?這事放在誰的上,都不敢相信。
郭勤威的神已經愈發痛苦,那是因自己信錯了人,導致五萬將士生生冤死的痛苦,這份痛苦,即使已經過了六年,也毫沒有淡去,反而愈加清晰。
他喃喃道:“臣雖懷疑裴觀岳,但還是派人去突圍找他求援,只是當時臣已覺得他不可信,于是另派人前去長安求援。”
李楹已經知道他口中去長安求援的人是誰了,那是天威軍虞侯盛云廷,還未到長安就被刀砍死,尸骨被埋通化門外六年的盛云廷。
幽幽鬼火愈發暗淡,一如李楹的心境,郭勤威的講述中,終于慢慢出現了那個銀鞍白馬的年。
如果李楹能回到六年前,尚能看到那個年搭弓挽箭,一連殺數名突厥騎兵的風采,也能看到那個年縱馬馳騁、領兵沖鋒的場景,但是,那個銀鞍白馬的年,早已消失在大漠風沙之中,留下的,只是長安城病骨嶙峋、連舊弓都拉不開的崔珣。
永遠都看不到了。
第82章
昏暗的獄房中, 六年前的慘烈景,徐徐展現在李楹和阿史那迦面前。
落雁嶺中,三三兩兩的天威軍傷兵坐在地上休憩, 一個臉圓圓的約莫十七歲的天威軍拔出手臂箭矢,他啐出口中沫:“何九去找裴觀岳已經去了二十天了, 至今還沒看見援軍, 裴觀岳這廝, 是不是他故意害我們!”
另一個天威軍將樹皮塞到口中, 被圍二十天, 他們已經吃遍了這附近的樹皮了, 他艱難咽下苦樹皮,斥道:“別胡說, 裴將軍和郭帥是幾十年的,怎麼會害我們呢?”
“我胡說?州守軍有三萬,加上從永、九原逃過來的一萬人,也能整出個四萬人,不能出四萬,那撥個五千人來救我們總行吧?再
不濟, 去找宥州青州搬救兵,那也行吧?可是我們等到現在, 連半個人影都沒看到!”
“曹五, 閉!”
曹五郎憤憤道:“我偏不閉!我們本來輕裝簡從,行軍, 就準備打突厥人一個出其不意,難道突厥人有千里眼順風耳?能恰好知道我們行軍路線?依我看, 八是裴觀岳搞的鬼!”
“曹五,事未明, 你休要瞎說,免得寒了郭帥的心!”
“是誰寒了郭帥的心?反正不是我曹五郎!”
兩人快要爭吵起來,忽聽到一陣噠噠馬蹄聲,一個穿著金明甲的年疾馳而來,他本長相昳麗,一雙桃花眼勾人心魄,瞧起來像個漂亮尊貴的世家公子,但他又偏偏穿著一金明甲,甲胃上還濺滿敵人跡,眉宇間騰騰殺氣,這殺氣沖淡了他長相的昳麗,冬日日為他甲胃鍍上一層金輝,讓他與世家公子比起來,更像一個英姿煥發的年將軍。
年翻下了馬,手里拿著一把鐵胎弓,大步走到曹五郎兩人面前。
那是,十七歲的崔珣。
崔珣冷冷看著曹五郎兩人:“都什麼時候了,還吵?”
曹五郎梗著脖子道:“不是我要吵,是陸二非要為裴觀岳說話。”
“閉!”
曹五郎好像很聽崔珣的話,他悻悻閉了,陸二問道:“十七郎,可有云廷的消息?”
崔珣搖了搖頭,陸二急道:“都大半個月了,怎麼也能趕到長安了,為何援軍還是毫無靜?”
崔珣沒有作聲,他只是掏出半個胡餅,扔給陸二:“別吃樹皮了,吃這個。”
陸二接住,驚奇道:“哪來的?”
“殺了個突厥探子,從他懷里來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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