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只有在這樣自欺欺人后，他才敢用沾著蘭芷芳香的手，于難過之時，輕輕握上一握。

李楹掌心溫度雖然寒冷，已經沒有剛得知真相時那般冰涼了，想必是太后的祈福起了作用，崔珣說道：“至，你阿娘是真心對你的。”

李楹默默流淚，忽然問道：“那如果，在天下和我之間選擇，阿娘會選擇誰？”

“你。”崔珣想也沒想就說道：“你阿娘和先帝不一樣。”

相比先帝的殺伐冷酷，太后更加注重親，這或許是因為太后雖然家境貧窮，但自是到家人的的，父母，阿姊也，不像先帝，自被殺母奪子，小小年紀就要和薛太后周旋，才養更加狠心的格。

所以若面臨相同的境地，先帝不會心，但太后會。

李楹不再問了，只覺心里堵的慌，緩緩閉上眼睛，喃喃道：“我不想原諒我阿耶了……我不想再見到他了……”

可是，也見不到他了，先帝已經逝去二十年了，早已不在人世，魂魄想必也飛升了散仙，李楹連質問他的機會都沒有。

崔珣默了默，忽道：“我伯父，也是幫兇，你不能投胎，想必是因為他還在世的原因，如果……”

他頓了下，還是道：“如果你要向他報仇，我不會阻攔。”

李楹沒有說話，只是良久后，才茫然說道：“不了。”

“你……不需要顧忌我……殺人，本來就是應該償命的。”

李楹苦笑了下：“沒有顧忌你，殺人是應該償命，可是，罪魁禍首，是崔頌清嗎？”

崔珣未答，就如金禰供述的那般，若非先帝點頭，金禰和崔頌清縱然有一萬個膽子，也不敢對李楹下手。

李楹疲倦道：“既然不是他，那殺了他，又有什麼用呢？”

主謀都不在了，去向幫兇尋仇，又有什麼必要呢？

崔珣默然，五月的天，屋瑞炭燒的正旺，但李楹手中溫度仍然冰涼如水，正如心中溫度一般，崔珣垂眸，仿佛用盡所有力氣掙扎，才敢慢慢握李楹的手，說道：“金禰的供狀里，說你的死，對天下是大大的好事，但是，我想說，這世上，除了你自己，沒有人有資格決定你的生死，更沒有資格評價你的生死。”

臥房，一片靜謐，白鶴香爐中安神香香氣裊裊，李楹手被崔珣輕輕握在掌心，暖和溫熱，心中終于慢慢暖和起來，咬著，帶著啞的哭腔，說了聲：“嗯。”

崔珣在府中陪了李楹幾日，李楹絕心也漸漸緩解，崔珣于是又帶李楹去了長安城外，是日已是初夏，繁花似錦，桃李競相綻放，崔珣將馬匹栓在一邊，便與李楹坐在淙淙清澗旁邊，微風徐徐，水粼粼，李楹手指拂過清水，說道：“你陪我夠久了，明日還是去上朝吧。”

崔珣只道：“上不上朝，也無所謂。”

反正隆興帝并不是很想看到他。

李楹微微嘆了口氣，其實都沒見過隆興帝，只在眾人口中聽說他是一個至仁至孝之人，可是，他和阿娘是最后的親人了，還是很希他們能對崔珣好一點，蹙眉道：“阿弟上有龍氣，我無法見他，否則……”

頓了頓，否則什麼呢？只是一個鬼魂，連現都無法現，更別提勸告了。

李楹眸中浮現黯然神，崔珣忽笑了笑，道：“不過，我也不是很想見到圣人。”

李楹一怔：“為何？”

崔珣沒有回答，只是自嘲道：“橫豎雷霆雨，俱是天恩。”

李楹并未聽懂，想了想，還以為崔珣是因為被幽府中時，阿弟讓以囚犯待遇對他，一個月的磋磨，讓他不太高興，和崔珣相以來，知道他并不是愚忠愚孝之人，像他剛才說的“雷霆雨，俱是天恩”，他是肯定不認的。

但是，阿弟這樣對崔珣，也是因為外面傳阿娘和崔珣的謠言實在太不堪耳了，那阿弟不喜歡崔珣，也是有可原的。

李楹一下覺得崔珣有道理，一下又覺得阿弟有道理，兩相糾結時，將自己的郁卒心事都忘了，想到后來，想的頭痛，索不想了，于是跟崔珣討要起東西：“對了，你去過堂前，我給你的牡丹五錦荷囊呢，快還給我。”

那個牡丹五錦荷囊，里面裝著做的結發，很是重視。

這回換崔珣一怔了，他訕訕道：“弄丟了。”

“丟了？”李楹瞪大眼睛。

崔珣點了點頭，有些困窘：“在察事廳辦案的時候，不小心弄丟了，找了許久都沒找到。”

李楹都有些不可置信，崔珣向來仔細，怎麼會好端端將荷囊丟了，轉念一想，又覺得不會是他政敵去了吧，憂心忡忡：“這荷囊一看就是子的事，若讓有心之人拾到，只怕會掀起風波。”

崔珣倒是覺得無所謂：“一個荷囊，也起不了什麼風波。”

他站起道：“天快黑了，我們回去吧。”

回去的路上，兩人共乘一騎，路上李楹還在掛念著荷囊：“那個荷囊，真的弄丟了嗎？”

“真的。”

李楹嘆氣，既然真的弄丟了，那也沒有辦法了，只能希拾到的人，認不出那是三十年前宮中尚局的刺繡吧。

騎到臨進城中的時候，崔珣忽然勒住了韁繩，馬匹也慢了下來，李楹不解的往前去，忽然發現，原來前方就是通化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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