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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第三十年明月夜》 第266頁

崔珣漸漸平靜下來:“臣今日來蓬萊殿,本就沒打算活著回去。”

太后看著他蒼白清瘦的面容,手中鏤空金香囊,指甲都掐進手心,膛起伏了幾下,按捺住怒氣,緩緩說道:“崔珣,你僅憑胡的幾句話,就對圣人起了懷疑之心麼?你焉知不是胡在挑撥離間?天威軍的案子,已經結束,事已經告一段落,你不要再起風波,今日的話,吾就當沒聽到。”

崔珣抬首:“若臣不是只憑胡的幾句話呢?若臣有真憑實據呢?那太后能否重查天威軍一案?”

太后愣住。

崔珣著那張和李楹相似的面容,漆黑雙眸中,點點期許,如同微末芒,映在無邊黑暗之中,太后莫名的不敢看他,移開眼睛,勉強道:“吾說了,天威軍一案,已經結束了。”

蓬萊殿中,一片死寂。

那微末芒,終于完全消失。

崔珣雙眸暗沉沉的,寂若死灰,他輕輕笑出了聲,笑聲之中,滿是憤懣和絕,不知是笑他自己的天真,還是笑人心,笑世道。

他來之前,其實已經預料到了結局,但他還抱有一,希這個他一直敬重的當權者,能為那屈死的五萬人做主,如今希破滅,他極度失,口中喃喃道:“果然是這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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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后幾乎是狼狽地回頭:“你說什麼?”

崔珣手足皆是重鐐,他跪在烏木地板上,但軀卻直如修竹,他彎了彎角,嘲弄道:“臣說,太后果然,深。”

太后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嘲諷,又氣又怒:“你……”

“太后膝下一子一,如今只剩圣人,圣人是太后唯一的孩子,承歡膝下二十三年,太后為一個母親,自然想保護自己僅剩的孩子,所以就算有證據,也不會答應重查天威軍一案。”崔珣輕笑:“自古君王,都口口聲聲說把百姓當子民,可是,誰會真的把別人的孩子,當自己的孩子一樣護?誰又會為了別人的孩子,去傷害自己的孩子?難道喚一聲圣人,就真的是圣人了麼?這天底下,本就不存在圣人。”

他口出大逆不道之言,太后已然目瞪口呆,震驚之后,就是無盡的憤怒,太后想斥責他,但一時之間,又無從斥責,崔珣字字句句,難道不是真的嗎?難道不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,而無視崔珣提出的疑點,堅持讓天威軍一案到此為止嗎?

而正如崔珣所說,只有一子一,明月珠死了,菩薩保就是唯一的孩子,如何舍得去傷害自己的孩子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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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的私心,更是一個母親的私心。

太后咬牙不語,良久,才對崔珣道:“好!就算如你所言,圣人有參與此事,但圣人已經失去權力,形同傀儡,對于一個皇帝,這個懲罰,難道還不夠嗎?”

此話,都有些像示弱了,但崔珣卻斬釘截鐵道:“不夠!”

太后愕然,片刻后,憤然道:“那你想怎麼樣?”

“失去權力,不夠!以命償命,以,這才足夠!”

蓬萊殿中,又是一片死寂。

死寂之后,太后終于緩緩開了口:“你想讓菩薩保死?你做夢!”

說道:“只要有吾在一日,誰,也不能傷害吾的孩子!”

崔珣又被押回了大理寺獄,重查天威軍一案的事,還沒開始就宣告結束,對于這個結果,他并不意外。

太后固然是殺伐果斷,一代明主,但是,也是一個母親,還是一個失去過孩子的母親,對李楹,懷胎十月,哺養,一朝離喪,只有當過母親的人,才會理解的無盡痛苦,余下的這個孩子,竭盡全力,都要保全。

只不過,太后沒有當場殺了崔珣,這卻讓他,有些意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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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還記得他說下“以命償命,以”八個字后,太后是如何憤怒,雷霆震怒下,太后說只要在一日,誰都不能傷害的孩子,他卻說:“只要臣活一日,就定要讓兇手抵命!”

太后大怒,召來千牛衛,要將他當庭打死,但一子打到脊背,一子打到上,數齊下時,太后卻忽了停。

看著伏在烏木地板上,痛到冷汗涔涔的崔珣,握著掌心的葡萄花鳥紋鏤空金香囊,咬牙道:“吾是真的想殺了你,但……吾答應過……吾不能殺你!你若再執迷不悟,那,誰也救不了你!”

第146章

地府, 盆苦界,李楹拽著木橋的繩索,怎麼都不肯松開。

魚扶危去掰的手, 流著淚哀求:“魚扶危,你放我回去, 我求你了, 求求你……”

魚扶危狠下心腸:“不行, 某答應了崔珣, 要給你送到枉死城。”

“我不去枉死城, 我不去……我要回去救崔珣, 求求你,放我回去救他……”

這般苦苦哀求, 魚扶危心里何嘗好過?可是,崔珣要自己去找死,他怎麼能讓李楹陪著他一起送死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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魚扶危搖頭:“不,崔珣沒有活路了,公主,你去枉死城吧, 十年,二十年, 等你出了枉死城, 喝下孟婆湯,去投胎轉世后, 你就會把他忘了,你會重新擁有一個郎, 重新開展一段人生的。”

“我不要,我不要重新擁有郎, 我就要十七郎……”

被反噬的軀還沒恢復,上半點力氣都沒有,但一雙手仍然死死拽著繩索不放,還在哀求著魚扶危:“你放我回去,魚扶危,我求求你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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