誰知道......
先前不知道那人是誰,如今知道了。
晏世子。
人家的正主兒夫君回來了,還有主子什麼事......
雨夜里,幾人各自懷著心思,暗廂里使勁發芽,橫豎隔著肚皮,旁人也看不出來自己在想什麼。
屋倒是傳來了一陣高高低低的說話聲。
雨太大,聽不清。
沒過多久,一人走了出來。
是適才白尚書領進去的那位娘子,腳步踟躕,緩緩走到白明霽跟前,低著頭卑微地道:“大姑娘,奴,奴有話對您說。”
白明霽轉頭,這才好好打量。
瞧來這些年白尚書并沒有對棄之不顧。
將養得很好。
三十多歲的年紀,站在自己面前,反而瞧上去更像一位。
想起母親曾經說過一句:“撒的人命好,我又何嘗不知,可為娘覺得惡心。”
白明霽沒看,“阮娘子請便。”
邊上還有兩大兩小杵著,說話怎麼也不方便,阮姨娘左右瞧了一眼,岳梁會意退到了一邊的屋角,晏長陵與他背道而行,去了另一邊的屋角。
回避了又沒回避。
得虧雨大,說話聲倒是聽不見。
阮姨娘想了半天的措詞,開了口,“娘子,奴是真心想要補償。”
白明霽疑:“補償?”
知道這位大娘子的厲害,阮姨娘不敢與對視,只管低頭說,“奴與您父親實乃不易,這些年能讓步的咱們都讓了,這回我瞧您父親都生了白發,再過兩年,也到四十了......”
白明霽覺得好笑,“生老病死,父親老了莫不也是我的過錯了,我真是好大的本事。”還有,“阮娘子與父親的不易,何故扯上我?”
阮姨娘默了一陣,攤明了道:“我知道娘子心里恨我,說到底是奴對不起夫人,得知夫人歸仙,奴也很傷心。”
白明霽對張口就來的謊言,報之一笑。
杖期剛過,便迫不及待地來了。
只怕早就燒高香了。
“你是對不起我母親,若想磕頭,大可上白家的陵墓,磕便是。”
“奴定會個日子,前去墓前請罪,祈求夫人原諒。”阮姨娘怯怯地看著,“只是,娘子如何才能消氣?”
“我消不消氣,與阮娘子有礙?”
見裝傻,阮姨娘急了,“當年奴對夫人對娘子,可算掏心掏肺了,就因為一件事,娘子為何就不能饒過奴呢......”
“一件,阮娘子還想要幾件?”
阮姨娘一怔,“奴不是那個意思,奴是覺得娘子要懲罰奴,這麼多年也該是個頭了,我是豬油蒙了心,做了一輩子的好人,想著無論如何是我和您父親虧欠了夫人,當忍的都忍下,臨到頭了鬼迷心竅干了那糊涂事,可說到底,那碗藥夫人也沒過,娘子又何必這般逮著奴不放......”
一口一句,和父親。
母親竟了個局外人。
想到母親當初下定決心與相,親手做了點心給送過去 ,結果卻聽到二人在屋里盤算,如何瞞著將阮姨娘抬為平妻時,心里得多崩潰。
白明霽眉目間浸了點涼意,“阮娘子說笑了,我何時絆住你了?”
阮姨娘絕了,索直接問:“那份罪狀還在娘子手里了吧?奴求娘子,給奴一條生路,這事說到底,也有娘子的算在里頭,若不是娘子在旁那般相激,我,我又怎會做那等傻事?”
兩年前,白大娘子在及笄禮上大放彩,得了白太后的青眼,氣勢一時如日中天,心頭便一直懸著,怕母二人仗勢欺人,果不其然很快聽到了風聲,說夫人打算著老爺休了,腦子一熱,犯下了一輩子都在后悔的事,等反應過去,想去拿回那碗藥,剛到屋里便被白明霽抓了個正著,與此同時那副埋在樹底下的藥渣也被翻了出來,送到了老夫人跟前。
要麼報,獄。
要麼認罪,離開白府。
白家在京城是有頭有臉的人,不可能真鬧到公堂上,最后老夫人拍板,讓寫了一份罪狀書給了夫人,之后便讓人自己離開了白家。
當時不查,這些年回想起來,那風聲,何嘗不是這位白大娘子故意飄到耳朵里的?
如今夫人去了,那份罪狀,必然在白明霽手里著。
有罪狀在,別說白家的當家主母,就算繼續為妾,也別想再進白家。
白明霽卻不買賬,曼聲道:“阮娘子的意思,藥是我抓回來的,也是我讓你端給母親的?”
阮姨娘眼見無,噗通一聲跪在了面前,“大娘子,算奴求您了,奴的面子不值錢,還請看在老爺的面子上,放過咱們吧......”
話沒說完,便被一道呵斥聲打斷,“起來!”
白尚書快步從里沖出來,一把撈起了跪在地上的姨娘,將其護在后。
雨點落在腳邊,涼意砸在人心口,遲鈍的疼痛蔓延至骨髓,白明霽想到了三歲那年,抓了一只蟲子想給姨娘看,沒想到姨娘怕蟲,一聲尖,的父親也是這般風風火火地趕來,二話不說,一把將推到了雨底下。
再想到了前世那條冷冰冰的白凌。
人終究是做的。
豈能不痛呢。
生的疼梗在嚨間,上不來下不去,自己疼了,又豈能饒過旁人,不由一笑,“父親當年對阮娘子,要是能拿出今日這般勇氣相護,也能明正娶,不至于像如今這般為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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