鄔慶川死了,宋國公府的置卻遲遲沒有落下。皇后從皇帝里打探虛實,跟來長樂宮請安的太孫妃道:“咱們這位陛下,恐又覺得自己是慈悲為懷的神佛了。”
果然八月底,宋國公撕下自己的裳,在上頭用鮮寫下一封陳書撞死在牢獄后,皇帝大悲,沒有依罪對宋家抄家滅族,而是留了其他人命,允宋家男丁流放西南,宋家眷抄沒家財返還原籍。
好在宋家年輕一輩的姑娘都已出嫁,二爺和三爺因著之前宋知味沒定下親事,便把婚期定得晚——當時虞家和折家還頗有微詞,認為宋國公夫婦太過于偏向老大,未免太過分了些。
結果現在宋家出事,婚期晚還沒婚,倒了天大的幸事。
虞夫人接連拜了好幾天的神佛,的寺廟道觀都被跪遍了。又四布施白粥,謝老天保佑。
最后親自登門去見宋國公夫人,拉著尚且在病中的道:“不曾想,姐姐竟有如此心,知道自家命不久矣,一直拖著不愿意定下婚期——我那時還埋怨姐姐太過囂張跋扈,此時終于明白了你的苦心,原來是不愿意讓我家的孩子來罪。”
大笑起來,拍著宋國公夫人的手道:“就憑著這份功德,你死后都下不了十八層地獄。”
宋國公夫人本就心力瘁,多日來病懨懨的,如今被這樣一譏諷,再扛不住,瞬間暈了過去。
虞夫人瞧見,雙手合十,“罪過,罪過。”
高高興興罪過著走了。
等宋國公夫人醒過來時,天已黑,屋子里靜得可怕,周只有一個婆子照顧著。
一生錦玉食,哪里過這種委屈。但事已然如此,也得扛起這個家來。
對婆子道:“你去伍家請伍夫人來……我想來想去,這幾年也就是一直對我心誠,別人,我是不敢指了。”
婆子便連夜去登伍家門。
伍夫人:“……”
一時半會都沒有反應過來。
等聽見婆子痛哭流涕說宋國公夫人如今只信的話后,又有些啼笑皆非。
好嘛,面也了一個錯。
擺擺手,再不愿意參與宋國公府的事,只拿了錢給婆子,“這是單給你的。你是個忠心之人,這時候還愿意守在的邊,委實不容易。但我也有一家子人要管,哪里有空呢?宋家多的是親戚,找誰都比找我強呀。”
婆子急急道:“若是還有其他的辦法,我家夫人也不會……”
伍夫人拍拍的手,“我與你家夫人,無親無故,還有仇呢。”
婆子一愣,這才想起當初夫人也是想為大爺求娶伍家姑娘的。
不再哀求,怔怔拿著銀子回了府,宋國公夫人急忙問,“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?”
婆子低聲道:“伍夫人不在家,回娘家去了。”
宋國公夫人大哭道:“是專門為了躲我才回娘家吧!”
又罵道:“好一個狼心狗肺的,之前說不好,惹出那麼多事來,我可曾怪罪
過?如今倒是躲著我了,
一點面也不講。”
婆子一句話也不敢說,
由著罵。但因為收了伍夫人的好,
到底在心里為說幾句話:明明今日虞夫人才是將夫人氣得暈過去的罪魁禍首,
卻不敢罵,只抓著伍夫人罵,未免太過分了些。
婆子就一直等,等罵完了,已經快到子時。
宋國公夫人吩咐婆子:“后日知味他們就要去西南了,銀錢什麼的,都準備好了嗎?”
婆子點頭,“是。”
頓了頓,“夫人,您也是要走的。”
這宅子,后日就要封起來了。
宋國公夫人便又掉淚,罵道:“我與皇太孫一黨不共戴天!”
婆子連忙去捂住的,嘆息道:“夫人,這般的話,以后再不能說了。”
的手并沒有捂,但宋國公夫人卻沒有掙扎,也沒有,只就著的手抑著哭起來,撕心裂肺,卻又一點聲響都沒有。
怎麼就到了如此的地步?
大廈將傾,也該有磚瓦掉下。可是宋家,卻如同斷崖一般,突然就斷掉了,再沒有一起復的可能。
是如此想的,宋家其他人也不例外。
牢獄里,宋家三爺狠狠瞪著宋知味,怒罵道:“父親再三警告你,要忍,忍,忍,你為什麼就是不忍,反而跟鄔慶川那般的人混在一起,如今好了,父親被你坑害死,咱們也了階下囚。”
宋知味靠著墻坐,一不。
宋三爺氣得不行,罵已經不解恨了,走過去對著宋知味就是一拳頭,“你在這里裝什麼!你是宋國公府的罪人,應該跪下來求父親在天之靈原諒,求宋家列祖列宗原諒!”
宋知味被打得倒在地上,卻沒有說一句話。
他直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所有的事。
蘭山君為什麼會知曉他做的詩句,會模仿他的字跡?
難道真的是父親跟鄔慶川私下有來往?那父親為什麼不告訴自己?
難道自己真的是父親的棄子,只是中途出了差錯,才讓他自己也賠了進去?
他深吸一口氣,爬起來,繼續靜靜的坐著想前因后果。
宋三爺見了更加生氣,沖過去提著他的頭發就打,“你還在這里裝!從小你就是這幅樣子,好像自己比我和二哥高貴許多,怎麼,都是同一個爹娘生的,你除了早出生幾年,還有什麼比我們厲害的?”
宋知味依舊沒有反抗,被打得鼻青臉腫也沒吭聲。還是宋二爺看不下去,過來攔著道:“這種時候了,咱們三兄弟應該齊心才是。”
宋三爺都要氣死了,“齊心?怎麼齊心?你見他有一后悔的模樣嗎?”
他說著說著哽咽起來,“可憐父親,膽戰心驚在陛下跟前幾十年,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,竟然最后是自戕而亡的。”
“還有母親……他這二十多年,哪里將母親放在眼里?母親為了他的親事,掉了多眼淚,他卻每次都是敷衍過去,從不去管。如今好了,父親死了,母親邊沒個人照顧,怕是也
活不長——”
宋知味聽見這話,
子了,
卻抿扭過臉去,
依舊不肯說話。
宋三爺怒火中燒。。,
過去又給了他一掌,“你說話啊!你憑什麼不說話!事已至此,你就是說幾句話,說幾句愧對父母的話,我也沒有這般的氣你!”
宋知味被打得角出,耳鳴許久。
他側著頭,好一會兒才回神,咬牙撐著。
宋三爺面對他這般沒臉沒皮的模樣,氣得狂打自己兩掌。宋二爺連忙去勸,宋三便抱著他哭道:“這麼多年,咱們得罪了不人,怕是流放路上就活不了的。二哥,你我兄弟,怕是只有這兩日相聚了。”
宋二爺輕聲道:“父親死前,聽聞上了一封書給陛下。陛下這才饒過我們。既然他都饒我們了,想來這兩年,陛下還記得父親的時候,還是無人敢殺我們的。”
宋老三抬頭:“真的?”
宋老二:“真的。”
宋知味聞言,這才看向這兩個兄弟——尤其是看向平日里不顯眼的二弟。
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,宋二爺苦笑一聲,“大哥,別這樣看我,我確實不是什麼有大智慧的人,并無藏拙之心。但是基本的道理還是懂得的。”
他頓了頓,道:“我知道,宋國公府能走到這一步,父親也是了心思的,并不能全然怪你。但是最后一步,應當也是你攛掇父親站隊齊王,這才落得如此下場,這份罪,你得認。”
他說到這里搖搖頭,嘆氣道:“我就是不懂了,咱們家已經這般好,為什麼你們非要再進一步。你又為什麼,非要跟別人比呢?”
宋知味這才開口說出這幾日來的第一句話,“我跟誰比?”
宋二爺:“自然是跟郁清梧比。”
“難道你自己不清楚麼?自從元狩四十四年郁清梧中探花被人追捧后,你就已經忍不住了。”
宋知味抿:“我沒有。”
宋二爺也不跟他爭。他只說,“你看,即便已經落到這般田地了,你還是不愿意承認。”
“可是,無論你承認不承認,從郁清梧重返,一步一步走在你的前頭,把你的名聲擋住,你就開始急了。后來,他娶了你提親過的鎮國公府姑娘,你更急了。”
宋三爺嗤然道:“可不止這些。他表面上對自己喜好男風的名聲不在意,但其實心里惱怒不已,時時刻刻想要翻盤。”
“我當時就跟父親說過,你心思重得很,又要面子,不僅在別人面前裝云淡風輕,就是在自家人面前也是裝的。我讓父親說說你,父親卻說我嫉妒你——哈,我有什麼可嫉妒你的,嫉妒你要面子卻沒能力,郁清梧把名的機會最后送到你的面前,你卻沒有把握住,還更加急切起來。”
宋知味沉沉:“什麼名的機會?”
宋三爺重重道:“讓你去收賬——捫心自問,如果這件事是郁清梧去做,他肯定不要面,也會把賬收回來。可他看死了你,本不認為你能把賬收回來,所以挖了個坑讓你吃跳,你如他所愿,沒
有跳出**”
宋知味呼吸聲越得更加起勁,“哈,如今想來,你就是從那時候開始,覺得自己的能力可能會被人看輕,所以步子大起來,結果沒走穩,把一家人都害了!”
說到最后一句,他也沒有解恨的覺,痛哭道:“國公府邸,百年傳承啊!”
宋知味轉過臉去,又開始一言不發了。
宋三爺便撲通一聲跪下,朝著半空大喊,“父親,你看看吧,看看這就是你的兒子,你最看重的兒子!”
等第二日,一群人要被押送到西南去之前,獄卒拿了服過來讓他們換上。
骯臟不堪的服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囚字,宋知味看著那個字,這才有了一淪為階下囚的真實。
他想吐,站在那里久久不。
但獄卒可沒有那樣好的耐心,一鞭子過去,“還愣著做什麼,要我來幫你穿嗎?”
宋知味深吸一口氣,惡臭之味傳進了里,讓他胃里翻江倒海起來。
獄卒皺眉,又了一鞭子過去,宋知味沒有辦法,只能咬牙去換下了上的綾羅綢緞,穿上囚。
獄卒又帶著他去見人。
宋知味不認識這個人。但他聽見此人對獄卒道:“等到了地方,自然有人來接應,會把他帶去莊子上養著,到時候還請通融。”
獄卒收了他的銀子,點頭笑道:“好說好說。”
那人急匆匆離開了。
宋知味問,“那人是誰?”
獄卒:“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?”
他做出要人的姿勢,“滾滾滾,別耽誤老子做事。”
宋知味抿,“你不是收了他的銀子麼?”
獄卒哈哈大笑起讓我一路上不你。”
反而委婉的讓他一路上該怎麼樣就怎麼樣。
獄卒可想不通這些。這些富貴人啊,總是有諸多,他能活到現在,就是只收銀子不打聽。
但這事也古怪得很。他在心里揣著:如果一路上還是照常折磨宋知味,那不就是用接去西南養子吊著他不死麼?
畢竟死在路上的囚犯不知有多。
獄卒砸了下,搖搖頭,“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這麼恨他。”
作者有話要說
晚上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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