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有財這個人,格有些彆扭。說白一些,就是不太。
不就是屠牛的事嘛,有啥不能說的?哈哈一笑,就說我那天打圍,看岔劈了,把大青牤當大馬鹿打了。
大家聽了,哈哈一笑也就過去了。
可他偏偏不說,只擡手往外一揮,道:“咱走吧,到點兒了,別趕不上通勤車。”
李大智還想再問,卻被李大勇輕輕往門的方向一推,道:“走吧,六子。”
說完,李大勇又招呼林雪。
就這樣,趙軍、趙有財、李大勇、李大智、林雪五人結伴去上班。
李寶玉送完趙軍,返回趙家屋裡時,李彤雲正幫著王蘭給趙娜梳頭髮呢。
李寶玉看到外屋地大盆裡晾著的狗食,他衝裡屋喊了一聲:“大娘,我喂狗去了哈。”
“去吧,寶玉。”王蘭笑道:“你去,就省著大娘去了。”
李寶玉端著狗食盆出了趙家門,正好遇到來接趙虹們三個小丫頭上學的小鈴鐺。
李寶玉回頭喊了一聲,不趙虹、趙娜出來了,就連李彤雲也跟出來了。
李寶玉喂狗,李彤雲在一旁看熱鬧。
“哥!”忽然,李彤雲喊了李寶玉一聲,李寶玉回頭就見那姑娘指著黑虎,笑道:“這大胖狗吃食真快,咵咵的!”
“它就那樣兒。”李寶玉笑著回了一句,然後就繼續喂狗去了。
黑虎於風捲殘雲一般,將它食盆裡的吃食一掃而空。
意猶未盡的黑虎仰頭看著李彤雲,同時擡起一隻前爪輕輕拉兩下食盆邊緣。
“哎呦呦……”看黑虎憨態可掬的樣子,李彤雲心中喜歡,忍不住上前了黑虎的後腦勺。
黑虎仰起脖子配合著李彤雲,惹得李彤雲更加喜歡,雙手一起著黑虎的腦袋。
黑虎忽然掀而起,如人般站立,將一雙前爪搭在李彤雲肩膀。
黑虎賣相好,渾溜水,很是乾淨,李彤雲並不討厭黑虎的親暱。
可隨著姑娘視線向下一掃,看到了黑虎下出的小口紅。
“臭不要臉!”李彤雲大怒,將黑虎一推,隨即一個大子在黑虎臉上。
“嗷!”黑虎驚一聲,夾著尾躥回狗窩。
“我俏麗哇!”李彤雲不依不饒地衝到狗窩前,皮鞋向狗窩裡踢去。
“哎?哎!”李寶玉都懵了,前一秒還好好的,後一秒怎麼就又打又罵的?
李寶玉撂下狗食盆,跑過去將李彤雲拉開。
“妹呀,擁呼啥呀?”李寶玉問,李彤雲指著藏在狗窩裡的黑虎,半響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。
這姑娘雖然剽悍但有些事還是不好意思開口。
見李彤雲不說話,李寶玉心裡有些不太樂意。他是養狗的,他看不得別人無緣無故地打狗。
就在這時,王蘭從屋裡出來了。剛纔李彤雲和黑虎的互,在屋裡過玻璃看的一清二楚。
王蘭快步走到李彤雲面前,問道:“閨,那狗撲你一下子,沒撓著你啥的吧?”
王蘭還以爲李彤雲生氣,是因爲不樂意讓黑虎往上撲呢。
“沒有,趙大娘。”李彤雲話音剛落,就聽李寶玉著急地問:“妹呀,那賴狗撲你啦?”
“沒事兒了,哥。”李彤雲衝李寶玉一笑,道:“也沒破皮,也沒咋地的。”
聽李彤雲這麼說,李寶玉指著從狗窩裡探出頭的黑虎,道:“你就嘚瑟吧,等哪天我暴暴揍你一頓。”
“嗷!嗷!”黑虎不服氣地衝李寶玉了兩聲。
“閨,跟大娘進屋唄。”王蘭招呼李彤雲,道:“外頭怪冷的。”
“沒事兒,趙大娘。”李彤雲笑道:“我在外頭氣。”
“啊,那行吧。”王蘭有些不放心李彤雲這個看似弱的姑娘,叮囑李寶玉道:“寶玉啊,照顧點兒你妹妹哈。”
“哎,放心吧,大娘。”李寶玉應了一聲,在王蘭回屋後,李寶玉問李彤雲說:“妹呀,嚇著沒有?要嚇著了,我給那狗拽出來,它兩掌。”
在農村,如果誰家孩子被狗嚇到了。就找到那狗打兩下,打得那狗一,孩子一聽就好了。
“不用,哥。”李彤雲笑的大眼睛瞇月牙。道:“過去事兒就拉倒了。”
“呵呵。”李寶玉聞言一笑,道:“還得我妹。”
李彤雲也是一笑,忽然這姑娘臉上笑容消失,很嚴肅地問李寶玉道:“哥,我要是給如海打一頓,你能不能生我氣呀?”
“嗯?”李寶玉一怔,微微轉頭向院門方向一掃,就見跑業務歸來的李如海,晃晃地進了趙家院子。
“不生氣。”李寶玉笑道:“妹,你只要不給他打壞了就沒事兒。”
“那好嘞。”李彤雲撂下句話,轉就奔李如海衝去。
“哎?”見李彤雲氣勢洶洶地奔自己來,他雖不知道爲啥,但心道不好,忙喊道:“小姐,你幹哈呀?”
“李如海!”李彤雲喝:“你個漢!走狗!賣國賊!”
話音落下,李彤雲已衝到李如海近前。念倆人是同一個太爺,李彤雲便沒下狠手,只張開雙臂向李如海抓去。
心不夠狠,手上作就慢了一些,李如海手疾眼快,使雙手抓住李彤雲雙手手腕往上一架。
“小姐,你幹啥呀?”李如海問,李彤雲喝道:“你撒開我!”
李如海哪敢撒開呀,被李彤雲推著向院門口倒走。
眼看二人支著胳膊來到趙家院門西帳子前,怒氣值攢夠的李彤雲擡起一腳。
“我去你媽的!”李彤雲一腳踹在李如海肚子上,李如海瞬間弓好似一隻大蝦米,整個人向後撞在帳子上,撞落了數朵臘梅花。
李如海捂著肚子坐在帳子前,李彤雲戟指怒喝:“李如海,我幫你打仗,你竟然恩將仇報地出賣我!”
“沒有啊,沒有!”明明李彤雲踹的是他肚子,但這時的李如海卻捂著腦袋,道:“小姐呀,我哪能出賣你呀?”
見李如海不承認,李彤雲更生氣了,當即質問李如海道:“不是你出賣我,我大爺能跟我爸、我媽告狀?”
“不是啊。”李如海坐在地上,委屈地說:“今天話趕話,我說我小姐比我自己親哥都親。看人欺負我,我小姐就上。”
“嗯?”聽李如海這麼說,李彤雲面稍霽,是獨生,從小到大都很想自己能有個兄弟姐妹。李如海的那句“我小姐比我親哥都親”,可謂是說到李彤雲心裡去了。
“如海。”李彤雲上前將李如海扶起,爲李如海拍打下上的灰,道:“小姐錯怪你了。”
“沒事兒,小姐。”李如海齜牙咧地搖著腦袋,他當然不會怪李彤雲了,今早晨他在飯桌上,將李彤雲怒打張來發的經過編了評書。
李彤雲踢張來發那幾腳,在他口中儼然了師承武松武二郎的鴛鴦。
正當姐弟倆化干戈爲玉帛時,王強一家、徐春燕母子和解臣、解孫氏、老太太結伴而來。
人到齊了,王蘭點將隨前往西山屯。
王強在家看家,趙玲、老太太也留在家裡。其餘人,全都隨王蘭上了解放車,出永安直奔西山屯。
……
通勤小火車在永安林場外的站臺前靠站,趙軍隨大流下車。
在進到林場後,他們這一夥人分開,趙有財往食堂,林祥順往車隊,趙軍和李大勇、李大智、林雪往辦公樓。
走到辦公樓前,就聽旁邊有汽車喇叭響。
幾人循聲去,就見吉普車後座上下來周春明。
衆人紛紛和周春明打招呼,李大智將林雪介紹給周春明認識。
一番寒暄過後,其他人進辦公樓,周春明則將趙軍帶上了吉普車。
這年頭的領導坐車都樂意坐副駕駛,周春明坐上去後,先是示意韓良開車,然後纔回頭對坐在後排的趙軍說:“趙軍吶,咱上林業局。”
“啊?”趙軍一愣,問道:“周大爺,咱上哪兒幹啥去?”
現在趙軍一聽林業局、一聽楚局長都打怵,他不怕別的,怕哪裡又有山牲口鬧事,楚局長又安排他去征討。
要擱去年,趙軍都來者不拒。但今年他家裡事太多,真沒多工夫到跑。
剛纔趙軍一著急,也沒稱職務,直接將周大爺了出來。
周春明並沒見怪,反而笑著回答道:“楚局請你吃飯。”
“啊?”趙軍更驚訝了,再問道:“楚局請我吃啥飯吶?”
“你給咱們林業局長臉了。”周春明笑道:“昨天我在家看重播,你那幾句話說的太好了。”
“就擁呼這個呀?”趙軍眉頭微皺,覺有些不太真實。 шшш ttkan ¢ ○
但接著就聽周春明道:“《山河日報》你知道吧?”
“那太知道了。”趙軍隨口答道:“咱家糊牆那不都是嗎?”
永安林區有閱覽室,自然有報紙。再加上各個場長的辦公室,各個班組都得有報紙。
但沒有郵遞員可以天天往山裡送報紙,要是天氣好、路好走的話,他們也是一個禮拜送一次。等報紙送來什麼新聞也都不新了。
送來的報紙,都是都給大夥分了,拿回家糊牆。像李大智家新房,牆上糊的多數都是《山河日報》。
周春明道:“吃完晌午飯,有記者來給你拍照。”
“啊?”趙軍大驚,問道:“這又幹啥呀?”
“說是《山河日報》要報導你。”周春明這麼一說,可把趙軍嚇壞了,他道:“周大爺,我啥也沒準備呀。”
“你啥都不用準備。”周春明打量趙軍一眼,道:“你今天穿這就正好。”
“不是?”趙軍低頭看了一眼,自己上是林業部門發的棉猴,下是林業工人的工裝子,腳上穿的也是林場統一發的棉鞋。
這一穿的,活一個崗敬業的林業工人。
但趙軍張的不是這個,只聽他對周春明說:“周大爺,他們採訪我,我說啥呀?”
“你啥也不用說。”周春明笑道:“你到那兒,人家給你拍張照片就行。啥容啥的,人家給你寫。”
“這……”趙軍覺更不真實了,他問周春明說:“周大爺,我說那幾句話,至於這麼大陣仗嗎?”
周春明聞言一笑,微微轉頭看了在旁邊開車的韓良一眼,然後對趙軍說:“楚局那天來電話,說是縣裡羅縣長看完電視採訪,說讓你夠嗆,完了把縣裡的個人先進給你了。”
“什麼玩意?”趙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直直地看著周春明。
這時開車的韓良也忍不住回頭看了趙軍一眼,縣裡的先進個人,這也太嚇人了!
……
當解放車駛西山屯時,一幫衫襤褸的孩子,看到解放車就往屯子裡跑去。
他們一邊跑,一邊喊:“趙大來了!趙大來啦……”
後車箱上,李彤雲好奇地抻著脖子往左右觀看,上問道:“咱這些人也沒有老太太呀?”
旁邊的金小梅等人暗笑,此時車廂裡,和解孫氏在副駕駛上的王蘭,對開車的解臣道:“小臣,咱慢點兒開,千萬別颳著孩子啥的。”
“哎。”解臣應了一聲,然後又聽王蘭指揮道:“到前頭別直走往右邊拐。”
解臣驚訝地看了王蘭一眼,問道:“大娘,你來過這屯子呀?”
“以前來過。”王蘭道:“以前他們這邊是青年點兒,剛來的時候那幫學生連飯都不會做,林場組織我們給他們送過東西。”
解放車一改道,那幫孩子紛紛掉頭,跟著車尾仍大聲喊著。
在王蘭的指揮下,解放車停在一片空地上。
衆人紛紛下車,解臣、李寶玉、李如海從後車箱上搬下兩張靠邊站,和四張長條板凳。
靠邊站桌子支開,長條板凳放在桌子和後車箱之間。
金小梅、徐春燕、解孫氏、李彤雲一人拿一張麻袋放在桌子兩邊,李如海從後車箱上遞下一卷麻繩和剪刀,李寶玉接過來將其放在桌上。
這時,一直沒手的王蘭打開手裡的公文包,從中拿出兩個本子和筆給李彤雲。
然後,王蘭當先坐到桌子後,看了看周圍問道:“這回不缺啥了吧?”
“趙大娘。”王蘭話音剛落,李彤雲指了指後的車箱,笑道:“咱再往這兒綁上兩桿大旗,是不是更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