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大排檔的洗手間衛生狀況還不錯,只是確實簡陋,一共就三個隔間,兩個士專用,一個男士專用。背后是一個搭出來的車棚,停著幾輛員工上下班用的電車和自行車。
幾只三花貓在角落里嬉戲打鬧,喵喵個不停。不知是野貓,也是大排檔老板專門養來捉老鼠的。
程菲理完頭發,一轉,余掃過背后的車棚時,竟突的一怔。
夜漆黑,沒有星也不見月。車棚頂端就一個幾瓦的燈泡搖來晃去,灑下格外微弱的橙燈,昏暗不清。
暗下,看見一道影靠墻蹲著,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煙,不知多久沒過,煙尾的灰都已積攢起來,搖搖墜。
程菲皺起眉。
認出,這是槐叔。
“槐叔?”線太暗又隔得遠,程菲看不見陳家槐的表,疑地提步過去,“這里黑漆漆的,你一個人在這兒……”
之后的話音,戛然而止。
陳家槐回過神,飛快抹了把臉,然后才淡淡朝瞥來一眼。
這一刻,程菲恍惚間看見,槐叔英俊而又帶著些許皺紋的面容上,竟像是掛著兩行淚痕似的印跡。
程菲人已經走到陳家槐面前,見狀,不由愣怔失神。
兩人無聲對視。
約莫兩秒后,程菲像是知到什麼,某種緒如同狂風肆下的巨浪,席卷每神經、四肢百骸,直令手腳都約發麻。
幾米之遙,陳家槐瞧著眼前的姑娘,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聲,仰眸看向頭頂的天空,玩笑道:“找了那麼久的人,想不到兜兜轉轉一大圈,居然是這小丫頭給老子帶回來。城哥,這手棋下得好啊。”
程菲心底似有火山噴涌。
指尖在發,也在抖,著陳家槐好幾秒,才聲問道:“槐叔,你可以確定嗎?”
陳家槐了口煙,眼角干涸的淚痕徹底沒在白霧背后。
“那小子左腹有一塊燙傷。”陳家槐回憶著,苦地失笑,“是他小時候玩兒他爹的煙燙的。當時他媽又心疼又生氣,抄起撣子就是一頓揍,打得那小子哇哇,還是我去把人救下來。還有那神態,那眉眼……錯不了。”
聽到這里,程菲終于再也抑制不住,抬手捂住,輕聲哭起來。
陳家槐靜默良久,掐了煙,過去輕輕拍了下小丫頭的腦袋,說:“傻孩子,哭什麼,該高興才是。他知道你已經知道了?說清楚了?”
程菲深深吸了幾口氣,好不容易才把奪眶而出的淚水又憋回去。
耷拉著腦袋,搖搖頭。
陳家槐皺眉:“你們還沒有相認?”
程菲哽咽道:“不能。”
陳家槐:“為什麼?”
程菲只覺心疼到呼吸都困難,闔上眸子,輕聲道:“他有他的事要做。“
不知道他要做什麼。
但是知道,不能打擾他,更不能為他的阻力。
程菲話音落地,周圍忽然起了一陣夜風。
陳家槐沒有再多問程菲半個字,只是沉默地仰起頭,又看了眼頭頂的夜空。半晌才淡淡笑了下,道:“小菲菲,信叔一句話,寒夜再長,也總有天亮的時候。”
*
僅僅一墻之隔。
一道高大的影斜倚墻壁,姿懶散,聽著那些對話,沉默無聲地著煙,眼底赤紅,緒不明。
片刻,他呼出最后一口煙圈,掐滅煙,將完的煙丟進垃圾桶,轉,悄無聲息地離去。
回到人聲鼎沸的用餐區,世界一不變。
周清南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,低眸安靜地喝。
不多時,像是想起什麼,他拿起桌上的手機,打開了一款音樂件,指尖挪,點進了搜索框一欄。
上次從平南去蘭貴,在侯三的車上。
姑娘說有一首很喜歡的歌,什麼名字來著?
周清南面無表地回憶著,下一秒,便在輸框里鍵了四個字:一生所。
*
陸巖是人民的一塊磚,哪里需要哪里搬。
周清南喝了酒,不能再開車,程菲也小酌了兩口不了方向盤,因此這晚最后,依然是陸巖登場來接人。
三人本想將陳家槐送回家,可提議一出來,便被陳家槐以“喝多了酒要散散步來解酒”為由拒絕。
程菲說了好幾次,見槐叔犟得像頭牛,十條繩子也拉不,無法,只能作罷。
回到車上,陸巖給自己綁好安全帶,邊綁邊隨口問后排的周清南,說:“老板,還是先送程小姐回平谷區,再回尹華道嗎?”
周清南:“直接回尹華道。”
程菲:“?”
話音落下,旁邊的程菲頓時詫異得瞪大眼。想了想,以為他是有什麼急事要辦,便很善解人意地對陸巖道:“那你等下隨便找個地鐵站把我放下來,我自己坐地鐵回家就行。”
誰知,陸巖聽后剛點了下頭,周清南的聲音便再次響起。
“你跟我一起回去。”周清南對程菲說。
程菲被嗆了下,白皙的臉蛋不爭氣地又是一紅,心虛尷尬,下意識就瞄向駕駛室里的陸巖。
陸巖乖覺得很,對自家老板的私事一貫不做多問,修長的食指了下鼻梁,看上去并沒有什麼異常。
程菲的目默默收回來,又去看旁邊的大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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