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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總算來了麼？

  辛夷鎮定地洗了手，換了一乾淨的服，叮囑安娘子和良人帶好三小隻，然後平靜地上了鄭六的馬車。

  以為去曹府會面對雷霆震怒。

  沒有想到，卻是和風細雨。

  一個小丫頭將帶了採桑院，等待的除了曹府的大夫人馮氏，還有曹皇后。  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𝑡

  大夫人沉著面孔，一言不發地將辛夷上下打量，看了又看，心裡百般不悅。曹皇后一如既往地溫和高貴，屏退下人，這才讓辛夷近前來為自己看診。

  辛夷為曹皇后問診數次，從無這一次那麼艱難。

  但既來之，則安之。

  切脈，問病，開方，記錄醫案，一不茍，平靜得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。

  曹皇后似乎對此很是滿意，微笑著看了大夫人一眼。

  「我近來睡得安穩，子也鬆快了許多，全是張娘子的功勞。」

  大夫人心裡很清楚，兒這時回府，分明是兒子請回來的救兵，是為張娘子說來的。

  原本計算好了，等張小娘子看完病，給打發一點銀錢，看大驚小怪一副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，再藉機敲打辱一番，讓知難而退，看清楚自己的份，也好兒看清楚這樣一個子配不上曹家的兒子。

  然而，辛夷的平靜弄得十分意外。

  刨去寡婦份不提，這個張小娘子年歲不大，卻端莊大方，從容鎮定，渾上下找不到半點小家子氣，若有一個好出，倒也配得上的兒子。

  曹皇后打量母親幾眼，笑著問辛夷。

  「張娘子，我這病如何？」

  「大好。」辛夷微微一笑，道：「但我聽聖人臥起時辰卻覺得不妥。冬季萬封藏，氣盛，極衰，聖人當以養藏為本，斂補腎，一日三餐皆要熱食，早睡晚起，能多睡一會便多睡一會，聖人起得太早。」

  曹皇后捋一下頭髮，眸底浮出幾分無奈。

  「天氣涼寒，窩在被子裡才是神仙日子，我也不得多睡一會，但每日天不亮就陸續有人來坤寧殿坐等問安，起晚了讓人不好。」

  堂堂一國之母，睡個懶覺都這麼難？

  辛夷看了看曹皇后的面：「聖人大病初癒，得的又是寒癥，睡得飽，正氣才足，正氣足，方能抗病。聖人萬不可小覷了睡眠的作用，若聖人習慣晚起，興許請安的人，就會來得晚一些了呢……」

  曹皇后微微一笑，沒有多說。

  宮裡人，宮裡事，遠不是那麼簡單。

  莫說晚起，便是一天不起，那些人都有足夠的「孝心」恭候在外，反倒落一的不是。

  「張娘子。」曹皇后淡淡瞥一眼自家老娘：「大夫人近日子不太爽利，日前著了涼，又生一肚子閒氣，睡不安寧，神志鬱郁，與我的癥候倒有八九分相似。你那散氣丸和開心餅，不如再配一些，給大夫人也試試？」

  從進門開始，大夫人就沒給過辛夷好臉。

  聞言，亦是淡淡一笑。

  「散氣丸和開心餅是為聖人準備的，聖人吃得，大夫人就不一定吃得了。且大夫人年紀大了，吃著就不一定好了。」

  馮氏當即垮下臉來。

  今年不過五十，一張臉保養得宜，哪裡就年紀大了？還有，皇后吃得，皇后的娘就吃不得？這不是損份不如兒貴重嗎？

  馮氏手扶鬢，冷冷一笑。

  「張娘子莫要失了分寸……」

  「大夫人見諒。」辛夷看馮氏蹙起眉頭，淡淡一笑，「氣在盛衰，髒有寒熱，人的質亦有強弱，同一種藥，同一種病，效用可能會大大的不同。因此，大夫人要用藥，還得據大夫人的質和年紀來配。為醫者，不欺不詐不諂胡言，便是分寸。」

  馮氏啞口無言。

  眉眼都是惱意，卻發作不得。

  再看辛夷，眼波盈盈，一派閒適，就像瞧不到大夫人對的厭惡，淡淡的神淡淡的笑，溫和清冽，像那久藏山間的清泉之水，與世無爭，與大夫人裡那個「只會用旁門左道的心思勾引郎君的小寡婦」，儼然不同。(5,0);

  馮氏不想再繞彎子，將手上茶盞悶悶地擱在幾上。

  「張小娘子。我有一事相問。」

  辛夷落落大方地行禮，「大夫人請講。」

  馮氏皺起眉頭，「曹府良妾，可會辱沒了你？」

  辛夷一怔。

  其實並沒有大夫人想的那麼多心機，之所以能不卑不，一是因為「策劃者」心理優勢，始終覺得這些是紙片人，二是因為遇事不決就喜歡「擺爛」——咋咋。

  反正別人看不慣又干不掉，那生氣的應該是別人才對。

  兒不知道，大夫人的肚腹里已經轉出了個九重天。

  聞言，辛夷不以為然地笑。

  「不瞞大夫人，是會辱沒了我。」

  大夫人臉一變。

  就連曹皇后都出幾分訝異。

  良妾是四妾之首，僅次於妻。大夫人肯納為曹府良妾，已然覺得是家門之恥。與其說大夫人是問「良妾會不會辱沒」，不如說是在警告最多只能為「良妾」，不要再癡心妄想。

  偏偏辛夷不吃這一套，就像聽不懂人家的弦外之音，直接回答「辱沒了」。

  大夫人措手不及。

  這小娘子行事，看似溫和，實則桀驁，很是挑戰的威儀。

  大夫人久久才站起來。

  「好你個張小娘子，給你良妾不要，還妄想當恆齊的正妻麼？癡心妄想！只要我活著一天，你就別想進曹府的門……」

  辛夷微笑：「那大夫人一定要好好活著，福如東海，壽比南山。」

  「你……你……」

  大夫人指著，氣得說不出話。

  曹皇后知道母親的脾氣，當即扶住，輕聲安，然後又給了辛夷一個平靜而嚴厲的眼神。

  「張娘子和恆齊兩相悅，一時難以接也是有的。母親疼恆齊，一心為他考慮，但這事急不得，總得給他們一些時日才會明白母親的苦心……」

  辛夷一聽，心裡有些躁煩。

  明知面前的人是當今國母，怒不得，但話到邊，又不吐不快。

  「聖人見諒。」在掌心摳了摳，微微垂頭，「曹大人風度翩翩，之儼然，即之也溫。小婦人喜歡他再是正常不過，但小婦人才貌淺薄，有自知之明，說一句不怕衝撞的話，我對曹大人有敬仰欣賞慕之，唯獨沒有敢嫁之心……」

  頓了頓，抬頭，一字一句說得淡然。

  「珠玉在側，覺我形穢。莫說良妾，便是正妻，我大概也會十分惶恐，不敢高攀。」

  「你是在侮辱我嗎？放肆，就你這樣的還想嫁給恆齊？」大夫人氣淤於，指著直氣。

  是皇后之母，皇帝見也禮讓三分，何時過這樣的氣？

  辛夷的每一句話，都覺得是反諷。

  但那火氣，又發不出來。

  畢竟人家措辭委婉，沒有說曹府不好，而是誇家門第顯赫，夸曹翊神俊逸，風采人，以至於自己在他側會顯得形象醜陋，因此才不敢為妻為妾。

  「聖人恕罪。」辛夷看曹皇后不停給大夫人端水順氣，幽幽一嘆。

  說的全是真心話。

  大夫人是宅斗宮斗看多了嗎？

  「我無意冒犯，只是份低微，糟蹋了大夫人的一番好意。若聖人不嫌，我可以為大夫人問脈開方，調理一下子……」

  「不必。」馮氏氣正不打一來，搶在曹皇后面前拒絕，「老不敢辱沒了張娘子一雙妙手。來人，送客！」

  辛夷揚開視線，朝二人行禮。

  「那小婦人告辭了。聖人保重，大夫人保重！」

  說罷，掉頭離開。

  仍然是那個紅雲的丫頭送出採桑閣的。

  不過，這次紅雲沒有像以前那般給臉看，反而帶了幾分同和不解。

  「張娘子剛才好生威風。我們聖人雖然不會怪罪，但大夫人那裡怕是給你記下了，往後你要想和曹大人相好，只怕更為艱難……」

  辛夷笑了一下，並不多話。(5,0);

  只想把話說開，讓大夫人不要把當洪水猛，不要為難曹翊，非要多想，有什麼辦法？

  也好。

  一次說清免找麻煩。

  辛夷想得徹，不料，還沒有出府，曹翊便追了上來。

  才不過幾日不見，曹翊便清減了許多，一件青袍便服，渾沒有半件配飾，那清清爽爽慘慘淒淒的模樣，看得辛夷心裡一陣酸。

  「曹大人，你怎麼……把自己弄了這樣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