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睜眼,眼前畫面變了雜間的天花板,那些男纏的場景悉數褪去,從回憶裡的時候,我耳邊約可以聽到那時黎憫的冷笑。
了把自己的臉,還好,沒流淚,以前我想起自己第一夜賣出去的時候,總會哭,不過現在好了,想多了往事連麻木都沒了。
這一覺睡的淨是噩夢,我深呼吸一口氣,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,居然已經是半夜裡。黎憫沒有打電話喊我做事,說明他今天晚上肯定在外頭過夜了。
自己的金主在外過夜,我覺得這個時候但凡是個正常的小姐都應該稍微吃醋一下,同行競爭力那麼大,能有個常客就是千跪萬謝了,誰會樂意自己的客人往外跑。
可是我沒有,我反而鬆了口氣,繼續躺在床上,想著後天要打的胎,手放在小腹上。
終究還是沒什麼資格留著你,我心裡說,抱歉了小可。
窗外暮沉沉,像是看不到天亮。
我祝貪,20歲,大學生,同時……也被黎憫包養著。
今天是我在醫院約好要打胎的日子,婦科獨立手室門口,已經有幾位要手的小姑娘站著,醫生出來報了遍名字,到我的時候看了我一眼,“你沒有人陪著?”
我看了眼周圍,來做人流的要不男朋友陪著,要不就小姐妹守著,聽到醫生說話大家就都朝我看過來,見我一個人揹著包站在那裡,禿禿的,可笑又有點可憐。
“長得倒是乾淨的,怎麼一個人過來。”
“在外面玩吧,所以那男人也不來陪。”
“自作孽不可活,看著漂亮一小姑娘,私底下怎麼這麼。”
耳邊議論聲一點都不忌憚我的存在,就彷彿是故意說給我聽一般,深呼吸,我看著醫生說,“沒有。”
醫生眸深深地打量了我一眼,隨後放我進去了,我告訴自己這有什麼好在意的,但是手指還是不爭氣地發。
躺在手檯上的時候,心臟就一陣陣痛著。
被麻醉前我聽見自己心裡嘆了口氣,隨後就失去了意識。
醒來的時候我的心不疼了,就這麼淡漠地看著病房的天花板一會,醫生進來問我,“頭還暈嗎?”
我搖搖頭,“不暈了。”
醫生說,“你再休息會,覺麻藥效果褪了就可以回去休息了,記得休息啊,彆著涼,出況也留意一下,大概會來一週,量大的話要回來看。一個月後複查,好好調理會有下一個的。”
這個醫生會安人,也不知道做手的時候怎麼看出來我心裡難的,講了一大堆。千叮嚀萬囑咐我說最也要一個月之後再有生活,我別急,小孩肯定會再有的,才是本錢。
我心想,是的,的確是本錢。只是休息一個月?黎憫能給我放個黃金小長假我都要謝天謝地了,一個月都快趕上產假了,怎麼都不可能。
看我的表,又對我語重心長唸叨了一番,我好像聽進去了,又好像沒聽進去,這種囑咐又有什麼用,我不是清白人家的姑娘,我沒權利來保護自己的。
休息了片刻我起,一個人拿著單子又去拿後藥,然後打車回金城,金城金城,城如其名,寸土寸金。
我覺得開發商其實很大可能想上京的,但是怕喝茶,所以金城。
刷著指紋進去的時候,我沒想到黎憫也在,這幾天白天他好像一直都沒去公司,我站在門口,臉有些虛弱,他站在客廳裡戴著手套玩他那隻綠鬣蜥,聽到靜的時候,綠鬣蜥和人一起往門口看過來,不知道為何,我覺得他們的視線竟然出奇的相似。
一樣的冷。
黎憫看了眼我的臉,開口道,“孩子打掉了?”
我說,“打掉了。”
黎憫手裡抱著綠鬣蜥,蜥蜴睜著一對琉璃的眼珠子,瞳孔立著,這玩意兒比養狗還費勁,我穿黃服它就咬我,黎憫當時還說,那是因為rocco不喜歡你穿黃服,從此不許我穿黃的。
我心想,死掉的那個孩子可能都沒有rocco來得重要。
“黎,您今天有什麼事嗎?”我站在客廳裡問了句,黎憫一見我這臉就把眉皺得老高,“怎麼?”
我說,“我今天不行,可能不能……”
黎憫像是聽見笑話一樣,“哈?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誰?你有資格拒絕嗎?”
我晃了晃,握拳頭,他臉上的嘲諷讓我覺得分外刺眼,有的時候,真的想拿把剪刀把他的臉扎得模糊,我說,“您是我第一個客人。”
黎憫勾了勾,“你從酒吧出來的,誰知道你乾不乾淨。”
我這人,就是犯賤,越是被人家指著鼻子罵到骨子裡去,越要笑,我便扯了怪氣的笑容,抬頭看著他,“是啊,仁醫院裡面還有灘呢,是不是您的我也不清楚了。”
黎憫上前又是一耳,我偏著臉,髮落下來,手指在害怕地哆嗦,卻不肯開口解釋一句話。
黎憫沉著臉,將我拖上樓,一路上我腳踝撞到了樓梯他也不管不顧,隨後直接把我丟進他房間,我摔在地上,很疼,但我沒吭聲。
他居高臨下看著我,“祝貪,你真行,剛那句話再說一遍?”
我笑了一聲,沒說話,但明顯這笑聲激怒了他,他拽著我的領,把我從床上拎起來,強迫我與他對視,“孩子是誰的?”
我聽見他這麼問我。
我說,“黎,您在生什麼氣呀,不管是誰的,我都已經打掉了,絕對不耽誤您。”
黎憫的臉上閃過一殺意,我沒看錯,是殺意,他肯定想掐死我。
“孩子都沒了,糾結這種問題有什麼用?你問我我是什麼份,你說呢?你把我當什麼?玩?不要告訴我你現在覺得孩子無辜,怎麼,你黎憫還心疼一個玩的孩子嗎!”
黎憫作一僵,那雙向來無的眼睛裡閃過錯愕的緒,隨後他憤怒地把我摔回床上。我一邊使勁盯著他,一邊笑,笑得我視線都模糊了,里甚至嚐到了鹹味,我說,“我明白我是什麼份,當然也知道你會懷疑我去接外面的客人,我怎麼敢給您發好人卡!黎憫,我認識你十年了,第一個孩子是我這這種低賤的人的,你肯定恨我恨得不得了吧!你看,我這不打了嗎!”
黎憫沒說話,我見他沉著臉從我上起來,表繃地像在強忍著什麼似的,這可真是見,我笑看著他這副失態的樣子,我聽他說,“你真行。”
我沒說話,他繼續說,“不過我無所謂,你自己也清楚不配生我的小孩,相比起對我,你對自己更狠一點。”
我臉上一下子變得慘白,哆嗦著,他面無表看我一眼,隨後摔門而出。
我躺在黎憫的床上,使勁仰著臉,滾燙的眼淚從臉上下來,我攥下的床單,不哭,我都多久沒哭了,最近太倒黴了,老是哭,肯定有人在背後咒我。
黎憫幹嘛去了,我不知道,我也沒權利過問,我只是他一個工,不管遭遇什麼都得收拾了心在他面前低微地伺候,所以我明白眼淚是多餘的,我抹了把臉,從他房間出來,轉回到自己房間,將人排被子裡。
到了晚上,黎憫渾酒意推開了門。
他一路進門一路丟東西,車鑰匙,外套,兩隻鞋子飛得位置跟象棋的楚河漢界似的。末了,又開始解皮帶,解完皮帶,開始扯襯衫,我聽到聲音心裡一驚,匆匆忙忙從樓上趕下來的時候,他已經將客廳弄得一團。
我在他後慌地從地上撿東西收拾,等我轉起來幫他襯衫的時候,他已經把襯衫下來了。
還崩掉了一顆紐扣。可惜我不會服。還好黎憫不缺買新服的錢。
我心說限量版沒了,轉念一想沒了就沒了,跟豬撞衫也不是什麼令人開心的事,就把那件服收起來,明天送去王媽那裡或許可以好。
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那麼做,黎憫又不會激我。
我去廚房倒水,他坐在沙發上,整個人靠著沙發背,仰著臉,似乎在調節呼吸,下頜至脖頸以及中途起伏的結拉出一截乾脆利落的線條,他抓了兩把自己的頭髮。他頭髮很,我有次和他上床到過,都說頭髮的人,心也很。
我顧忌著下午發生的事,怕他又千方百計找我茬,只得低著頭收斂了子給他遞水。
他沒。
我說,“黎,喝水。”
黎憫冷笑了一下。
我說,“黎,您請喝水。”
黎憫左手微微抬了抬,像是招呼狗一樣示意我湊過去,我就上前幾步,把水杯遞到他邊。他喝了口水,眼睛睜開一條來看我,眼珠比以往要淡,我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,莫名地竟覺得這個眼睛看起來很名貴——可能我的世界裡錢能衡量一切了吧。
察覺到我在看他,他勾了勾,然後我聽到他說,“我今天晚上去酒吧了。”
我表不變地應了一聲,“嗯。”
他說,“知道是誰我去的嗎?”
我有點不想聽,但是金主面前,我沒有說不的資格。
他是個合格的金主,他說,“是祝懷我去的。”
水杯落地,溫水從裡面灑出來弄溼了一片絨絨的毯。它承住了水杯的重量,沒讓它摔碎,這是幸運的,我只要賠一塊毯好了,不用再多賠一隻杯子。
我將手指回去,它有點發抖,我覺得需要藏起來,並且很迅速地道歉著,“對不起黎。”
黎憫笑了笑,這笑聲聽起來似乎十分愉悅,他站起子,微微弓著背,赤著上出繃的背,像是一把拉滿的弓。
“聽到這個名字你的本能反應真是有趣。”他瞇眼看著我,“祝貪,祝懷還是像以前一樣恨不得你去死。”
心口猛地就一疼,我還真是低估了這混蛋傷人的能力,他那麼喜歡看我笑話,我怎麼能如他的意?攥了發的手指,“黎,我再去給您倒杯水。”
他看著臉上毫無的我,察覺了我的轉移話題,意味深長地說,“不用了,自己喝杯水冷靜一下,收拾好東西,等下來我房間裡。”
隨後他肩而過徑自上樓,我對著毯上那灘較深的水漬發呆,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。
我端著醒酒藥和溫水壺去他房間的時候,黎憫房門沒關,就這樣大刺刺開著房門,他沒躺在床上,躺在電視機不遠的沙發上,我了鞋進去,就將盤子放在床頭櫃上。
我說,“黎,您吃片醒酒藥吧。”
黎憫撐著子坐起來,一隻手託著額頭,碎髮從指裡穿出來,一隻手又招狗似的勾了勾,我倒了杯水連著藥片一併遞過去,他抬頭看了我一眼,“樓下收拾好了嗎?”
我說,“收拾好了。”
他吞藥片,結上下了一下,我想著這要是老鼠藥,黎憫吞下去就會穿腸爛肚,求生不得求死不能。那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,替天行道為民除害。想想長這麼大也沒做什麼好事,淨幹缺德的了——良心雖然不痛,但生平若要拿去論人評說,那未免也太十惡不赦。
他吞完藥的時候,我還在後悔,心僅存一點良心煎熬著我說你剛才為啥不把醒酒藥換毒藥,然後又聽到有個聲音說,要是死了你問誰拿錢啊,良心不說話了。
然而黎憫說,“樓下那塊毯的錢我記你賬上,八萬。”
我立馬聽到自己的良心吶喊著,你剛剛就應該把他毒死!等下回去買老鼠藥還來得及!乖乖,好歹你是我的良心,怎麼能有這樣的壞主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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