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棠怔了一下。
他立刻就想到了被自己安置在峰頭上的季凌修,頓時僵了一瞬間,心底慢慢的翻攪起了幾分心虛以及不安。
畢竟先前他雖說給那季凌修找來了一假的靈以及幾顆靈丹,并且還讓宗門當中的修士幫季凌修植假靈,但是這些事做完了以后,他便是再也沒有去見過那季凌修了。
后來他更是整日的在山上找小將軍,沒找著小將軍以后茶不思飯不想的,就沒有時間去看那季凌修兩眼。
畢竟他原本就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個季凌修,阮棠為他造出靈可以說是仁至義盡,若不是他暫時忘記了季凌修居住在合歡宗當中,估計立刻就要將他送出宗門了。
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。
“咳咳,他有什麼要的事要說嗎?”
阮棠正襟危坐,抬手拿起了茶杯,抿了兩口茶水,面上依舊是帶著不近人的冷漠,眼眸當中更是帶著幾分疏離。
“倘若他要是沒什麼事的話,就送他出合歡宗吧,當初我答應他的事已經做到了,而他留下來的這段時間也已經足夠了,我們之間正好兩清,他也不必在合歡宗久留。”
來稟報的侍掀起眼簾看了一眼阮棠,心底帶了幾分無奈以及喟嘆,畢竟先前他們宗主還讓他們這些手下尋人尋得風風火火的,沒想到把人大張旗鼓的帶回來以后,卻也只是放在宗門當中當了個擺設。
現在更是要讓人離開合歡宗。
他們宗主當真是薄。
阮棠倒是不清楚侍的腹誹,若是清楚的話他也只會出無辜的表,畢竟當初他大張旗鼓尋找的是季凌修,是他的相公。
然而找來的季凌修就不是他記憶當中的那個人,因而他便是想把人留下來觀察一陣子,那個時候他也沒有強求,反而是留出了兩條路讓面前的那位“季凌修”來選擇。
但是很可惜,他并不滿足凡人的一生。
那個季凌修更加向往擺在面前的通天坦途,因而選擇了留在合歡宗當中,即便這樣阮棠也只是與他做了一筆易。
用造出來的靈換他在合歡宗上待一陣子。
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有多麼的深,但實際上這不過是場徹徹底底的易而已,他與那個季凌修并沒有多在其中,兩人對于這件事應當也可以說是心照不宣。
因此阮棠理所應當的說出了這番話。
躺在床上的小將軍松了一口氣,他晃了晃自己的尾,兩只茸茸的爪子疊,而后下頷便是擺在了爪子上,看起來倒是有幾分愜意以及愉快,甚至說略有些許滿足。
他從嚨當中發出了低沉的“咕嚕”聲,半圓形的耳朵微微了兩下,深藍的眼睛凝視著阮棠,那雙藍的眼眸宛如海水般平靜而又深,人想要忽視都難。
阮棠轉過頭迎上了小將軍的視線,莫名就覺得小將軍的氣質好像改變了些許。
看起來有些悉。
那侍聽到阮棠說完話以后,面上依舊是掛著淡淡的笑意,躬了一下,提著擺沖著阮棠行完了禮,然后轉往外面走過去。
阮棠松了一口氣。
老實說他到現在依舊沒有習慣幻境當中的生活,每當有侍又或者是合歡宗被當做鼎爐培養的俊男跟在他后的時候,他總是萬般的不自在,甚至還有幾分頭皮發麻。
他時時刻刻想從這個幻境當中離開,但是他迄今為止依舊沒能找到相公的消息。
阮棠出手從儲戒當中拿出了一塊靈石,而后又是將靈石變了小烏上下拋了兩下,他蹙起了眉頭,指尖用力的了兩下小烏的背殼,“難不相公變了小?”
“不會是烏吧。”
他了手中的烏,點了點他綠豆似的眼睛,眉間的苦惱更深了,“要是相公變了小烏,我難不要去河里找他,我若是烏一聲相公,相公會答應嗎?”
小將軍聽到這句話以后,不自的直了,眼睛驟然睜大了幾分。
他盯著阮棠手中的小烏,忍不住刨了兩下自己尖利的爪子,嚨當中發出了低沉的“咕嚕”聲,目兇惡,恨不得現在立刻跳起來將他手中的小烏給一爪子掃掉。
無論變什麼樣子,他都不會變烏。
而且那烏也不值得棠棠他相公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幻境變了野,所以季凌修的格當中也多了幾分野,甚至還有幾分被放大了的占有。
他恨不得現在就說破自己就是季凌修。
然而他現在一開口就是嗷嗚的聲音,就發不出只言片語,更別提說是告訴棠棠自己的份了。
這對于他這只豹子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。
思忖了片刻以后,小將軍直起跳下來,尾晃了兩下,而后離開了房間當中,不不慢的用墊踩著地面,朝著其他方向走去。
明明不過是只豹子,但他的作是走出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,看起來沉穩而又鎮定,莫名的顯得他氣勢很足。
“小將軍,你去什麼地方?”
阮棠探出了半個頭看向離開的小將軍,眉頭微微皺了幾分,他略有些無奈的拖長了聲音,“你才剛剛從昏迷當中清醒過來,還是多休息一下吧,我已經去請醫師過來給你看病了,你不要跑。”
然而平時小將軍就很不聽他的話,現在聽了阮棠的話以后,腳步更是不停。
他拐了個彎進了書房當中。
阮棠連忙追了過去,他一進門就瞧見小將軍咬著蘸了墨水的筆,好似正打算在紙上寫上點什麼東西,然而因為他的姿勢太過于別扭,以至于下筆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的。
筆的筆尖上滴下來了一滴墨水,將他好不容易寫下來的字暈染了一團七八糟的墨水,看起來臟兮兮的,完全分辨不出那字上到底寫了什麼東西。
看著那糊一團的字跡,小將軍渾僵。
他慢慢的吸了一口氣,茸茸的爪爪往后退了兩步,卻是一不小心踩翻了硯臺,將里頭的墨濺了大半出來,讓他渾油水的白皮上也濺了幾個墨點子。
阮棠“撲哧”一聲笑了出來。
小將軍瞧見了門口的阮棠以后,口中咬著的那筆“啪嗒”一下掉到了地方,那筆的筆尖甚至還輕輕掃了一下他的臉頰,在他臉側留下了一道黑乎乎的印子。
乍一看,很呆。
他手忙腳的就要收拾桌面,看見那張被墨水糊了一團的字跡,渾僵了一瞬間以后,又是無奈的擰了擰眉頭,慢吞吞的吐出了一口氣,乖乖的蹲坐在了原地。
阮棠抿著忍不住笑出了聲。
他慢慢走了過去,從懷中掏出了手帕仔仔細細的著小將軍臉上的墨跡,眼中劃過了一狡黠,“小將軍,你已經不是之前那只小豹子了,你看看你現在長得這麼大,茸茸的一團,即便是用自己的爪子玩墨水,也不會可的。”
小將軍臉上白的帶出了一薄紅。
他才不是玩墨水。
然而當他想要反駁的時候,卻是瞧見阮棠低下頭,仔細認真的將打了的手帕到自己的皮上,他的一顆心又是急促的跳了起來。
從側面看,他可以看見阮棠纖長濃的眼睫以及薄紅的,他那雙眼睛的略有幾分淺淡,好似一塊剔而又純凈的琥珀,當中暈染著些許醉人的。
當真是好看。
一時之間一人一豹的氛圍看起來很是不錯。
小將軍的季凌修略有幾分眩暈,他在腦袋中極力思忖著如何告訴阮棠自己的份,但是看見阮棠這張近在咫尺的臉以后,卻又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待到滾燙的熱稍微冷卻了幾分以后,季凌修才是確定了方向。
要麼學一門可以把語轉換人類語言的法,要麼就努力修人形。
這兩樣對于他來說都略有困難。
阮棠將自己手中的帕子收了起來,還沒說上兩句話,外頭便是跌跌撞撞的闖了個人來。
那年穿著青的衫,眉頭微蹙,蒼白的臉上帶著幾分脆弱,他慌慌張張的看向阮棠,眼中流出幾分委屈,“宗主。”
阮棠看了看他,才記起來他就是那個被自己放在宗門當中,許久都沒有理會的年輕版季凌修,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,他竟然這麼慌忙的跑到了自己的面前。
“宗主,侍姐姐們竟然要將我趕出宗門,我在這修真界當中無依無靠,被趕出了宗門以后哪里能有活路,侍姐姐們這不是我去送死嗎,您和侍姐姐們說一說,讓們將我留在宗門好不好?”
他說著便是抬起自己那張肖像季凌修的臉,倏地落下了眼淚,“宗主,您不是說我與您死去的相公有幾分相似嗎,哪怕是把我留在您的邊當個替,那也可以呀。”
我不介意的。”
阮棠面發青。
不知為何明明他沒有做錯事,卻總有一種心虛的覺,“我不是,我沒有。”
“你不要胡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