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媽，你說什麼呢？”應嵐強撐著緒，裝作聽不懂的樣子。

邵文娟看了一眼，輕笑了一聲，道：“你以為你們能瞞得住我？我比你們早知道。”

陸斯年聽了的話，輕聲道：“姥姥，化療吧，手的風險太高，可是如果不化療的話，您的時間也不多了。”

“那化療呢？”邵文娟反問道。

陸斯年沉默了，化療的話，其實也就是一年多一點的時間，多多，誰都不知道。

此時，應嵐已經控制不住的哭了：“媽，可是不化療的話，醫生說您只能活兩個月了。”

“自從得了這個病，我做樂無數個手，我真的是做煩了，那天聽他們說下次要是下次手的風險會提高百分之五十，我還高興，心道終于不用再做手了。”邵文娟靠著床背，眼睛微微瞇了起來，“不過他們說化療不化療的風險，我也不意外。”

“媽，咱們化療好不好，多一天是一天，我之前一直都沒在您跟前盡孝，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，您給我這個機會吧。”應嵐此時已經泣不聲了。

邵文娟搖了搖頭：“我不想化療，我知道化療的痛苦，而且化療也就是一年的時間，你也回來了，如是也找到了好歸宿，這段時間，也不怎麼抗拒你了，我也沒什麼要煩的事了，這麼多年，我想去找你爸了，也不知道他在下面過得好不好，他臨死都念著你，你這麼多年終于回家了，我可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。”

“媽……”應嵐聽了的話，泣不聲，整個人都說不出話了。

“這個病，折磨了我這麼長時間，五年的時間，要不是放心不下如是，我可能早就去找你爸了。”邵文娟講到這里的時候，忍不住嘆了口氣，“現在總算是能解了。”

的話，讓應嵐不由愣住了。

離開，對于母親而言，是解嗎？

此時，陸斯年開口問道：“姥姥，您覺得痛苦？”

“對，痛苦。”邵文娟角揚起一苦笑，“我以前放心不下如是，這孩子從知道我得了這個病，就一直說要給我治好，這些年，拼了命的賺錢，就是要給我治病，我不想讓失，另一個，當時媽下落不明，所有人都說死了，我就不信，我就要等回來，結果真的回來了，至于如是，現在已經長大了，邊也有了很多疼的人……”講到這里的時候，頓了頓，好一會兒，才繼續說道，“得了這個病到現在，我已經記不得做了多次手了，每回我都厭煩了，但是每回想到如是，我就想堅持下去，哪怕為了我的如是啊，也要堅持下去！”

陸斯年聽了的話，沉默了下來，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

在他們這些旁觀者看來，肯定是希姥姥能接化療的，而且姥姥活著，這也是如是的心愿，但是姥姥自己真的愿意活著嗎？

正如姥姥自己說的那樣，選擇化療而活著的代價，太痛苦了，僅僅是維持一年，每一回，所有人都是希病人為了家人而堅持，可是有人在乎過病人的意愿，他們真的想這樣痛苦的活著嗎？

“你們知道隔壁病房的那個老太太嗎？”邵文娟見應嵐一直不說話，遂緩緩開口，出手指了指隔壁。

應嵐聽到的聲音，了眼淚，抬起了頭。

“隔壁那個老太太，天天上著呼吸機，上廁所都是在病床上解決，的子們給請了兩個護工照顧，讓醫院不惜一切代價，一定要給老太太治病。”邵文娟嘆了口氣，“但這是老太太想要的嗎？沒有選擇的余地，現在連清醒的時間都沒有多，但是我聽那兩個護工說，老太太是有意識的。”

“以前隔壁老太太的病沒有那麼重的時候，我和聊過，知道是個知識分子，年輕的時候也是數一數二的俊俏，說老伴走的時候，就很痛苦，沒有一點尊嚴，不希自己以后也是那樣，但是……”邵文娟忍不住嘆了口氣，“還是活著了最不想活的樣子，要是醒著，肯定不愿意這樣活著，但是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。”

“媽，你留下陪陪我和如是，不好嗎？”應嵐又忍不住哭了，“我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辦法盡孝，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，我和如是，真的不想您走的這麼早。”

“嵐嵐。”邵文娟輕輕喚了一聲應嵐，正如小時候那樣。

應嵐一怔，怔怔的看著。

“你就讓媽自私一回，行嗎？”邵文娟輕聲道，“我就想在我臨走之前，能活得面，活的不那麼痛苦，我只有這點小心愿，你就答應媽媽，行嗎？”

邵文娟說這話的時候，滿眼皆是懇求，近乎哀求的語氣，是應嵐第一回聽到的。

應嵐愣住了，從小到大，從來都沒有聽到母親用這種哀求的口氣和說話，難道，自己真的錯了嗎？

隔了良久，應嵐終于忍不住撲進了邵文娟的懷中，嚎啕大哭。

邵文娟輕輕的拍著的后背，也不由眼眶潤。

“這件事，我不想讓如是知道。”邵文娟等到應嵐哭完之后，才緩緩說道。

陸斯年聽了的話，道：“可是如是那邊……”

“什麼都別說。”邵文娟道。

“那您只剩下兩個月時間這件事，也不告訴？”陸斯年忍不住問道。

“不能影響工作嘛！”邵文娟慈的笑了笑，“我們如是啊，從小就要強，事事都要出頭，后來因為事事拔尖，在學校了委屈，以后就再也不出頭了，還好，高中畢業的時候，又和以前一樣了，我看著長大，知道的子，你們什麼都別說。”

“媽！要是不告訴如是，如是會怪我們的！”應嵐聽了的話，忍不住說道，“而且，我們也沒有資格不讓如是陪伴您最后兩個月啊！”

邵文娟擺了擺手：“如是現在在和外國人拍戲，這麼爭的事可不能耽誤，我又沒說不讓回來，等回來的時候，還是可以陪我的嘛！”

“姥姥。”陸斯年蹙了蹙眉，他都能想到如是要是知道姥姥只剩下兩個月的時間，卻沒人告訴的時候，的緒一定會崩潰的，他知道，在如是的心里，姥姥就是最重要的，可以放棄一切，來換取姥姥的健康，所以，要是讓他瞞著如是，他做不到。

想到這里，他緩緩說道：“姥姥，這件事，恕我不能從命。您是如是最重要的人，我和在一起的時候，就答應，一定要坦誠相待，無論有什麼問題，我們都要一起解決，現在，我可以答應您，不告訴關于化療的事，但是若是要我連您只剩下兩個月的時間都不告訴的話，一定會難過崩潰的，到時候，不僅是失去了您，生命中最重要的人，也會質疑我能否陪伴未來的路，因為我不夠忠誠。”講到這里，陸斯年頓了頓，站起，道：“所以，這件事，我不能幫您瞞著。”

應嵐也連忙應和道：“媽，小陸說的有道理，如果您真的這樣對待如是，那真的是太殘忍了，不僅沒辦法幫您做人生的最重要的決定，更沒辦法陪伴您生命中的最后一程，以后……不僅會怪我們，也會怪自己，您難道忍心看一輩子自責嗎？”

“那行吧。”邵文娟總算是松了口，不由嘆了口氣，“但是這件事，由我來說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應嵐還有些不同意。

邵文娟看著：“讓我來和如是說，這件事，你們不要手。”

“好。”陸斯年微微頷首，答應了邵文娟的要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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應如是接到邵文娟電話的時候，不由愣了一下：“姥姥，您怎麼了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

的話還沒有說完，就被邵文娟給打斷了，只聽邵文娟笑瞇瞇的說道：“如是啊，你在劇組忙不忙？”

“還好吧。”應如是笑了笑，“怎麼了姥姥？”

“你什麼時候空回來一趟，我有件事要和你說。”邵文娟笑著說道。

聽到了的話，應如是的心底陡然升起一不祥的預，下意識的攥了手中的手機：“姥姥，發生什麼事了？是不是醫生說什麼了？您等等我，我明天就請假飛回去。”

“不急不急。”邵文娟樂呵呵的笑了笑，“等你有空的時候再回來也行，不是什麼急事。”

話雖然是這樣說，但是應如是心里的不安還是越漸濃郁，和邵文娟結束通話之后，便立刻給陸斯年打了個電話過去：“斯年，這兩天醫院那邊沒發生什麼事吧？”

陸斯年沉默片刻，道：“姥姥聯系你了是嗎？”

“對。要我回去一趟，說有事要和我說，我有些擔心，是不是醫院那邊發生什麼事了？”

陸斯年抿了抿，想起邵文娟的囑托，遂道：“沒有啊，你別多想，等回來聽姥姥怎麼說。”

和陸斯年掛了電話之后，應如是便立刻去找了帕特里克，跟他請了三天的假，帕特里克當即便答應了下來，當天應如是就郝漾幫定了回去的機票。

從彬云山回到帝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，首先，他們要坐車下山，大概是三個小時的車程，到了山腳，還要開車前往機場，又是五個小時的車程，再坐飛機回到帝都，這又是六個小時的航程，算下來，基本上一天都在趕路了。

回到帝都，應如是也沒來得及休息，直奔著姥姥住的醫院去了，到了醫院，才知道姥姥前兩天就已經出院了。

“喂，斯年，姥姥出院了？”應如是的眉目間著冷，姥姥出院這件事，陸斯年不可能不知道的，但是他卻沒告訴。

陸斯年道：“是，這是姥姥不讓我說的。”

應如是抿了抿，隔了好一會兒才道：“所以你就什麼都不說？”

“抱歉。”陸斯年滿是歉意的說道，他本來也不想瞞著如是，但是姥姥拜托他，老人家的哀求，他沒辦法不答應，主要這也不是什麼原則的問題。

應如是也沒工夫和陸斯年糾纏這個問題，按照他給的地址便開車找了過去。

到了地方，才發現，姥姥住在了應嵐的家里。

宋正城現在人在利堅，所以偌大的家里，除了應嵐，就是姥姥了，還有應如是之前養的那只妞妞的狗，也被接到了這里。

“如是，你來了？”應嵐看見應如是來了，高興的說道。

應如是冷冷的掃了一眼，道：“行啊，都瞞著我。”

此時，邵文娟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，懷里抱著妞妞，看見應如是來了，高興的拍了拍自己邊：“如是，來，做姥姥這里。”

應如是一掃臉上的冷意，朝著姥姥走了過去。

邵文娟懷里的妞妞激的不行，掙扎著便要往應如是的懷里鉆，應如是出手抱過了它，只見它舒坦的歪在的懷里。

邵文娟見狀，忍不住笑道：“小沒良心的東西，看如是回來了，說什麼都要過去，都忘了剛才那麼粘我的是誰！”

“姥姥。”應如是聽了姥姥的話，忍不住笑了笑，出手了妞妞的小爪子，問道，“您怎麼出院了？還有您在電話里跟我說有事要和我說，您有什麼事要和我說？”

邵文娟慈的笑了笑，出手握住了應如是的手，道：“如是，我讓小陸不準告訴你我出院的消息，你肯定生小陸的氣了吧？”

應如是聽了的話，低了低頭，沒有說話。

怎麼可能不生氣，為什麼出院都不告訴一聲，發個消息，打個電話的事，很難嗎？

“我之所以不讓他告訴你，是因為這和我今天要告訴你的事有關。”邵文娟緩緩說道，“如是，你一向是個聰明的孩子，這些年從來沒讓姥姥過心，姥姥相信，你從醫院來這里的路上，應該也想了很多吧，關于姥姥為什麼出院這件事？”

應如是抿了抿，依舊沒有說話，一只手被邵文娟握在手心，一只手無意識的撥弄著妞妞的小爪子。

是的，姥姥說的沒錯，自打知道姥姥出院了，從醫院過來的路上，就一直在想這件事，不傻，有些事，稍微想一想就能猜到的，只是不敢去想，甚至連姥姥問的話，都不敢回答，仿佛一切原來只是的猜想，但是一旦回應了這件事，那這件事就真了。

邵文娟看著眼前自己養大的孩子，又何嘗不知道的心思呢，于是，忍不住嘆了口氣，道：“如是，今天你回來，就是要和你說這件事，姥姥……”

的話還沒有說完，應如是便蹭的一下子站了起來：“我想去廁所。”

懷里的妞妞被扔在了沙發上，嚇了一跳，它看著應如是離開的背影，委委屈屈的嗚咽一聲，鉆進了邵文娟的懷里。

應如是剛到廁所，眼淚便忍不住掉了下來。

姥姥從確診到現在，已經五年的時間了，說實話，知道姥姥能活到現在，全都是在用各種醫療手段，藥在吊著，要不然，姥姥本堅持不了這麼長時間。

可是，有些事到底還是有盡頭的。

想要逃避，卻來到了關口，怎麼也逃不掉了，想到這里，捂著臉，渾抖，眼淚順著指溢了出來。

應嵐站在廁所外面，想要敲門，猶豫了好一會兒，最終還是沒有敲門。

走回邵文娟的邊，邵文娟嘆了口氣，道：“等等吧，如是會好的，已經長大了，這些事，都是要面對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