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會吃飯的人不多,已經過了時辰,棚子里沒幾個人坐,店家也沒說什麼,送了一碗面湯,自己便了桌子,坐在一旁閉目養神。吝
李落盯著碗里的面湯,直到熱湯沒有熱氣,變涼之后才抬頭看了一眼那個幾乎維持一個姿勢沒有的面攤掌柜。如果有人細看,就能發現他的臉上滲出細微的汗意,秋的天氣不會太熱,此刻流汗,不是因為日頭,而是因為六尺外的那個不再清秀的年郎。
“我要離開一陣子。”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別人聽,李落沒有抬頭,但是他知道有人在聽。此刻的面攤上只有他和掌柜兩人,所以這句話如果不是自言自語,那麼就是說給另外一個人聽。
李落終于抬起頭,看著鄰桌邊的掌柜,溫說道:“我倒是沒有想到你會在這里支一個賣面的攤子。”
掌柜轉頭看著李落,眼中有一猶豫,很快就消失不見,笑了一聲,“姑蘇小娘的火候到底還是差了些,王爺認得我,卻認不出來。”
“哦,難道比起我,與你更悉些?”
“不瞞王爺,不穿裳的子我都已經看過五次,該是比王爺要悉些吧。”掌柜笑了笑,隨即正接道,“不過我絕無用強迫,都是自己愿。”
“愿?會否心甘?”吝
“怎可能心甘。”掌柜自嘲一笑,“心高氣傲,若說心甘愿,這世上除了王爺之外怕是找不到幾個人能心甘愿的。”
李落不置可否,淡淡喚了一聲,“閼逢。”
“屬下在。”
“你是暗部之首,你我心知肚明,牧天狼暗部尾大不掉,若我不在,單憑云帥和沈先生怕是已經難以遏制你的野心。”
男人沒有說話,卻有一滴汗水從后頸進了后背。天不熱,但心熱,且如千鈞重負。
李落霽一笑,長而起,和聲說道,“我只是離開一陣子。”
男人起,恭敬一禮,垂首應道,“屬下明白。”吝
“多謝。”
“王爺言重了,分之事,屬下不敢居功。”
“那你我也就后會有期了。”
“王爺。”
“還有事?”
“草海諸部歸一,不過現在主事的人不是相柳兒,而是另外一個人。”
“誰?小殤?”吝
“正是。”
李落沉片刻,問道,“呢?”
男人思索頃,忽地想明白什麼,仿佛卸去枷鎖一般吐了一口濁氣,看了府苑一眼沒有說話。李落一怔,奇道,“怎麼會在這里?”
“王爺其實你和有妁之言,婚約在。”
“這怎可能!”李落嘩然,而后陷沉寂,片刻之后才緩緩說道,“你是說……”
“骨雅族中的確有一個壤駟寶音的子,年歲相仿,我見過,確切地說我見過的骸,按照骨齡推算,大約已經死了十年之久。”
李落吸了一口氣,輕哼一聲,如果壤駟寶音不是壤駟寶音,那麼府苑中的那個人似乎還是自己的一個舊人。難怪總漂迫不定,鮮有留在棄名樓的時候,也是,他從來沒想過壤駟寶音會是另外一個人,就算有過懷疑,也決計想不到這兩個人會有什麼干系。吝
很蹊蹺,也很荒誕,知道壤駟寶音另有其人之后,李落忽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谷梁淚和府中諸人,不見也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。
他要走,男人連忙追問一句,“王爺,你要離開多久?”
“不知道。”
男人張了張口,卻終還是沒住他遠去的影。半晌之后,男人忽然長而起,快步向谷梁淚落腳的府苑走去,到了府門前,抬頭看了一眼不甚起眼的匾額,沉片刻,手敲響院門。
開門的是風貍,有些憔悴,臉發暗,眼底有赤紅,這些日子想來也沒怎麼安生。風貍不曾見過閼逢,狐疑不解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人,問道,“你找誰?”
“我來找王妃娘娘。”
“你是誰?”吝
“牧天狼,暗部。”
暗部啊,風貍只是聽說過暗部這個名字,暗部將士鮮有過接,只聽說這些人神出鬼沒,也許就是邊普普通通的尋常人家,更有甚者,江湖上還曾有人傳言路上的一頭牛,一匹馬都有可能是牧天狼暗部的探子。真假暫且不說,這些傳言就足夠給本來就已經非常神的暗部再添上三分詭異。
“進來吧。”風貍沒有多問,讓開院門,牧天狼暗部是個怎樣的衙門所知不多,凡事有二小姐做主,萬一有要的事呢。
谷梁淚在府中,除了之外,漱沉魚和壤駟寶音都在,按閼逢所說,此刻府中的壤駟寶音已經不是當年這個名字下的那個人,而從始至終都是另外一個人。
屋門輕輕拉開,谷梁淚走了出來,清麗的面容,孤冷如雪,那雙眸子冰寒刺骨,閼逢只是看了一眼,就覺瞳孔微微刺痛,仿佛被什麼被扎了一下。如果說李落是一片平淡無奇的瀚海,表面看來風平浪靜,但是平靜的海面之下卻難窺其中的洶涌暗流,那麼谷梁淚就是九天域外的一罡風。聽聞在極北深時王爺曾經到過一座雪山之巔,有域外寒風自天外而來,看著眼前的谷梁淚,閼逢覺得便是那天外寒風,刺骨驚心。
“屬下閼逢,拜見王妃娘娘。”躬一禮,神謙和。谷梁淚眼中閃過一縷訝,“閼逢?你是暗部之主?”
“不敢,屬下統領暗部,只不過暗部唯有一個主子,那就是殿下。”說話間,閼逢抬手抹過臉上,出一張略顯俊雅,但是也不甚出奇的臉。谷梁淚暗自吃驚,不敢肯定這一張臉就是閼逢的真實面目,千人千面,無跡可尋,這本來就是暗部的作風,而閼逢為其主,自然通曉各種三昧,輕易不會以真面目示人。不過有一種覺,此際看到的這張面容應該就是閼逢的真面目,拋開暗部統領親臨九江府不說,讓更加不解的閼逢此舉的目的。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