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……看著他洗！

還時刻準備把他從水裡撈上來？！

楚楚就坐在他正對面，笑瞇瞇地託著腮幫子，看大戲一樣興致盎然全神貫注地看著他，看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這丫頭對他腦子的考驗比全國所有案子加在一塊兒都重，他幾乎都能聽見自己腦子裡那些繃的弦正在發出不堪重負的怨念聲。

他還能有什麼辦法……

蕭瑾瑜無奈地倚著桶壁閉上眼睛，待到覺自己的心跳聲不再那麼刺耳了，突然想起件事來，擰起眉頭睜開眼睛，“剛纔……找我幹什麼？”

楚楚一愣，接著就“噌”地跳了起來，“呀！我差點兒忘了！我給你燉了蓮藕豬骨湯來著，這會兒恐怕都在外面放涼了！”

蕭瑾瑜像是抓到了一救命稻草，“我有胃病，不能喝涼的。”

“好，等會兒你想喝了，我就拿去給你熱熱。”

“我現在就想喝，”蕭瑾瑜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一臉還無比真誠，“我了。”

楚楚愣了一下，還是第一次聽王爺喊呢，病人有胃口往往是病好轉的跡象，楚楚心裡樂開了花，“好！我這就去給你熱湯，再給你做幾個菜！”

蕭瑾瑜緩緩舒出一口氣，“謝謝……”

******

楚楚興高采烈地捧著食盒回來的時候，蕭瑾瑜已經出了浴室，冠整齊地坐在房間裡了。

“哎？你都已經洗好啦？”

“嗯……”

楚楚一邊從食盒裡往外拿菜，一邊將信將疑地看向蕭瑾瑜，“你人來幫你啦？”

“嗯……”

楚楚抿了抿脣，小聲追問了一句，“的？”

“嗯……嗯？”

蕭瑾瑜單被看著就覺得臉皮直髮燙，沒聽清說的什麼，只覺得剛纔那聲的語調和前幾聲不大一樣。

楚楚可沒有再聽他回答一遍的意思，“那……你快吃吧，一會兒涼了又不能吃了。”楚楚把碗碟匆匆往桌上一擺，抓起空食盒就走，“我把食盒還給姨去。”

楚楚一口氣奔出房門好遠才慢下腳步來。

剛纔聽見蕭瑾瑜承認是個人伺候的他，心裡怎麼就覺怪怪的，好像不就米飯幹吃了一盤酸辣白菜一樣，從嚨口到五臟廟都是酸溜溜火辣辣的，難得直想掉眼淚，卻又想不明白爲啥。

怎麼遇上王爺以後就淨出怪事啊！

楚楚一邊怏怏地想著，一邊慢悠悠地往廚房走，還沒走到廚房就被一溜小跑追來的季東河從後面住了。

“楚姑娘……楚姑娘，王爺有事找你。”

楚楚看著跑得一頭細汗的季東河，“什麼事呀？”

“這……下也不知道，王爺只說要請楚姑娘幫個忙。”

說起幫忙，那酸溜溜火辣辣的覺又翻上來了，楚楚撅撅小，“他洗澡有丫鬟幫忙，吃飯幹嘛要我幫呀，再找那個丫鬟不就行了嘛……”

季東河的一頭汗水上又蒙上了一層霧水，這都哪兒跟哪兒啊……“楚姑娘，轎子已在府門外候著了。”

“轎子？”楚楚一愣，“要出門？”

“是……王爺已先行一步，命下陪楚姑娘前去。”

楚楚皺著眉頭看看還拎在手裡的食盒，他不是說了嗎，怎麼才吃了這麼一會兒就又跑出去了，“是不是又找著了幾塊呀？”

看著食盒這個件又聽到這個詞，季東河胃裡一陣翻江倒海，臉瞬間就白了一層，“下……下實在不知，還請楚姑娘速速吧！”

楚楚眨眨眼睛，“那好吧。”

“楚姑娘，食盒就扔在路邊吧，一會兒下人們看見了自然會收走。”

楚楚把食盒往懷裡一抱，盈盈笑著，“我還是帶著吧，我覺得拿這個盛碎可方便啦！”

“好……好……”

******

楚楚跟季東河在刺史衙門裡等了將近半個時辰，蕭瑾瑜才從外面進來，他的兩個侍衛就來了一個，在他後一聲不吭地推著他的椅，再後面，就是譚章領著一羣手下押著五個人浩浩連帶罵地走著。

“王爺。”

季東河見蕭瑾瑜進來，忙起恭謹一揖，擡起頭來卻正對上蕭瑾瑜一道幽深的目，不由得一愣，回過神來的時候蕭瑾瑜已經收回目。

侍衛把蕭瑾瑜的椅安頓在茶案旁，就自然而然地站到蕭瑾瑜側，站定之前，也用一種深不見底的目向季東河了一眼。

季東河被看得全不都自在，但這麼看他的一個是王爺，一個是王爺的侍衛，他還是個大老爺們，總不能平白無故就問這倆人爲啥看他，只能著頭皮退到一邊裝淡定。

楚楚還沒決定要不要站到蕭瑾瑜那邊去，就聽蕭瑾瑜對剛剛一腳邁到門裡的譚章道，“譚大人，將一干嫌犯先行收押……楚楚，你速隨譚大人去驗。”

楚楚眼睛一亮，還真有啊！

譚章使出吃的力氣在白裡發綠的臉上堆滿笑容，“王爺放心……楚姑娘，請吧。”

楚楚向毫無表的蕭瑾瑜看了一眼，咬咬牙，對著譚章一撅小道，“我是王爺的娘子，你得我娘娘才行。”

譚章和季東河齊刷刷地一愣，一塊兒轉頭滿臉迷茫地看向蕭瑾瑜。

不是王爺讓他們改口稱楚姑娘的嗎，還說是王妃娘娘不願意人家在外面這樣啊……

天知道蕭瑾瑜這會兒的迷茫比他倆多了多倍，這不是自己跟他要求的嗎？

侍衛默默擡頭看對面房樑，吳將軍特別提醒過，此類突發事件解決辦法只有一個，裝聾作啞，相信王爺福大命大，總是可以撐過去的。

在一片靜寂裡被楚楚這麼看著，譚章只得調整好笑容重來了一遍，“娘娘，請吧……”

楚楚七分得意三分神氣地轉頭，對蕭瑾瑜耀武揚威似地一笑，“哎！”

******

這是楚楚第二回進刺史衙門的停房，上回到這兒來就是昨天的事兒，纔不過一天景，可這會兒看著，停房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。

原本這裡齊整整地擺著兩排停臺，有近半數臺子上放著用白布蓋得嚴嚴實實的，屋子四角都擺著冰桶，跟尋常停房裡一樣，冷冷的臭臭的。

可現在，那些和停臺都不知道哪兒去了，屋子被兩扇屏風隔了三小間，對著大門口的一間擺了一張香案，左右兩間各放了一張四面圍著帳幔的大牀，冰桶也換了火盆，屋子裡暖暖的，滿是薰香的味道。

要不是昨天剛來過這兒，楚楚還真會以爲譚章帶錯路了呢。

譚章把楚楚帶到右邊的小隔間，站在屏風邊上指了指裡面那張帳幔閉的牀，“娘娘，就在這裡面了。”

楚楚半信半疑地進去，一掀帳幔就樂了。

殷紅牀單上鋪著張竹蓆子，席子上是按著昨天辨出的順序碼放的碎，頂頭放著繡花枕頭，一側還擺著緞面錦被，給睡這麼漂亮的牀，還是頭一回見著呢！

楚楚回頭看向半躲在屏風邊的譚章，“譚大人，你對可真好！”

“娘娘言重了，下應該的，應該的……下在王爺面前立誓，要與此同食同寢嘛……”

楚楚一對杏眼睜得圓溜溜的，“還能吃飯呀？”

譚章著頭皮僵笑，“這個……下吃什麼，就給上什麼供……王爺的命令，下豈敢不遵！”

“譚大人，你真是個好！”

“不敢當不敢當……”

楚楚又看了幾眼牀上的，每一塊的形狀大小還都記得清清楚楚，“這些不是已經驗過了嗎，還驗這些？”

“不不，方纔在五個屠戶家院子裡又挖出了一些……別的，還不知道跟這是不是……一個人，所以放在牀下了，沒擺上去，還要勞煩娘娘辨認……”

楚楚蹲□子往牀底下看了看，見有張席子，手往外一扯，頓時出聲來，“呀！有腦袋了！手腳也有了！還有骨頭……還有臟呀！太好啦！太好啦！”

譚章瞠目結舌地看著楚楚一邊又驚又喜地大喊大，一邊一樣樣地捧起那堆零碎兩眼發地仔細看著。

剛纔看見這些碎的人裡也有大的，可誰也不是這個法啊……

“看這刀口……這骨頭皮，還有死亡的時辰，這些和牀上那些就是一套的呀！”

楚楚興地捧起那顆腦袋，把腦袋上那張慘白卻廓秀的人臉轉向譚章，興高采烈地道，“譚大人你看，這下好啦，的臉還好好的，家裡人就能把認出來啦！”

譚章嚇得連退了幾步，整個橢球狀的子都躲到了屏風後，就出半個煞白的餅臉勉強出笑模樣道，“娘娘所言極是……極是……其實，不用家人看，下……和好多人，都認識……”

“真的啊？”楚楚“噌”地從席子邊上站起來，捧著那顆腦袋就衝到譚章面前，“那你快說說，是誰呀？”

譚章住屏風框才穩住直髮打的腳，不但不敢看那顆腦袋，連楚楚也不敢看了，低頭死死盯住自己的腳尖，舌頭一陣打結，“，，，是……季，季，季縣令的夫人！”

“啊？！”楚楚瞪大了眼睛，迅速在手上把那顆腦袋轉了方向，對著那張臉端詳了好一陣，好像拿在手裡的不是顆腦袋，而是盆花似的，最後嘆了口氣，“真可惜，長得多好看呀！”說完就捧著那腦袋轉回到席子邊，蹲□子來繼續研究起來。

譚章緩了好半天才鬆出口氣，一邊抖著手在懷裡出手絹汗，一邊默默想著，就憑安王爺敢娶這麼個人當王妃，他也註定不是個好惹的主兒啊……

譚章還驚魂未定，就聽楚楚清脆的聲音在屏風後傳來，“譚大人，你說這些是在五個屠戶家院子裡挖出來的，那五個屠戶，是不是就是剛纔押回來的那五個人呀？”

譚章一聽不是說的事，鬆了半口氣，“回娘娘……正是。”

“那不就是抓著兇手了嘛！”

譚章一愣，蕭瑾瑜一直稱他們是嫌犯，也沒說他們是不是兇手，可碎都在他們五家院子裡挖出來了，還能錯得了嗎，“應該……應該是吧……”

“他們爲什麼要殺季大人的娘子呀？”

牽扯到自己的本行，譚章用謙虛的措辭很肯定地道，“王爺尚未斷定，不過依下多年斷案經驗，據種種線索推斷，是因爲季大人的娘子前些日子在滿香鋪買的時候跟他們起過爭執……屠夫殺心重，肯定是趁外出的時候報復殺人，再每人埋一部分在自家院子裡，以防相互告發。”

“這些碎都是誰發現的呀？埋在地裡都能找著，真厲害！”

“這……這是王爺邊那個將軍發現的，王爺邊確實人才濟濟，能人輩出，下也佩服得五投地，五投地……”

親眼見著這些零件被掘出來的時候，他還真是五投地了好一陣子呢……

“那……”楚楚的聲音低了一點兒，“現在季大人知道他娘子已經死了嗎？”

“王爺吩咐過，在單出來之前，誰都不能跟季大人說這事兒。”

“那我快點兒驗，讓季大人能早點兒知道。”

譚章脊樑骨一陣發寒，這話在裡說出來，怎麼跟趕著報喜似的啊，“娘娘，這個……不急，不急……”

“這個當然急呀！季大人早點兒知道，就能早點兒給燒香燒紙錢，吃得飽飽的就不會被別的小鬼欺負，有多多的錢給閻王就能早點轉世投胎啦，你說能不急嘛！”

“是是是……娘娘所言極是，極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