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聲音有點發抖，險些沒說下去: “……卻在第八天自殺了。”

朝幸業并不生氣: “你想聽實話嗎”

喻晗: “不然”

“他來我這里并不是為了自救。”

“那是為什麼”

朝幸業嘆了口氣，似乎對喻晗的追問到無可奈何。

“理論上，這是病人的私。”

“死人沒有私，何況我是他丈夫。”喻晗顯得有些咄咄人。

氣氛沉默下來，朝幸業挲著茶杯口，似乎在思考怎麼開口。

“他是突然找到我的，也許是經人介紹，也許是湊巧，總之他沒有說。本來沒有預約的況下我不會待見任何病人，奈何他使用了鈔能力。”

“誰會拒絕錢呢”

喻晗神經繃得很，生怕一松懈，有些緒就會決堤。

朝幸業道: “他和我說得不多，甚至沒用真名，每次都穿著一黑的風，戴著黑口罩，我從沒見過他口罩下的樣子，只知道他的右是假肢。”

喻晗閉了閉眼，腦子里幾乎立刻模擬出了賀平秋走進這里的模樣。

他應該是郁的，冷漠的，即便面對醫生，也將自己牢牢地封在蚌殼里，不肯吐出一點真材實料。

朝幸業回憶道: “當時我問他，既然五年前就檢查出了重度抑郁和焦慮，為什麼現在才想治療，是有什麼契機嗎”

喻晗都能聽到自己吸氣時，因抖在腔里發出的嗡嗡回音。

“他怎麼說”

“他說，他準備好去死了。”

喻晗一時做出沒有反應，窗外的風拂過，將他的睫吹得打。

那天的雨很大。

面對診室里陌生又封閉的病人，朝幸業久違地覺頭疼。這是對方第二次來了，昨天在這里坐了一天，一句跟自己有關的事都沒說。

“你喜歡下雨”

“嗯。”病人這次竟然開口了， “一到下雨，他就會來到我邊，有時候是和我一起看書，有時候是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影。”

“他是你的”

病人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，很久以后才輕聲道: “一個被我強求了七年的人。”

“可聽你描述，他不像是被強求的表現。”

“他演技很好，以前做過群演。”病人說， “我有時候也會被迷，覺得他好像真的我。”

“他為什麼要演”朝幸業盡可能引導。

“因為他欠我的。”

“你為什麼這麼覺得”

“不是我這麼覺得，是他覺得自己欠我。”

朝幸業將窗戶打開了一點，讓雨聲進室。

“如果他在演，不用特地挑雨天。”朝幸業勸解道， “也許這會兒他就在想你。”

“不會的，沒有我在他只會到輕松。”病人油鹽不進， “是因為一到雨天，我不存在的就會很痛。”

朝幸業看見病人捋起腳，短暫地了一下自己的“鋼筋鐵骨”。

病人說: “這條是我們一起出車禍后截掉的，他認為自己有責任……他很愧疚。”

朝幸業并不這麼覺得: “你知道嗎其實有時候，愧疚，與責任不必分的那麼清楚，人是很難純粹的，毫無原因去一個人的，想讓愧疚與責任持續七年并不是一件容易得事。”

可沙發上的病人毫無反應，死氣沉沉。

“你很悲觀，這樣多久了”

“不是悲觀，是事實。”臨了，病人又低聲道， “五年，也許更久一點。”

朝幸業覺得他簡直就像個算盤，撥一下才能一下。

他問: “你之前看過醫生嗎”

“嗯。”

“醫生怎麼說”

“重度抑郁，焦慮，邊緣型人格障礙，伴隨睡眠障礙和輕度強迫癥。”病人不以為意， “他太夸張了。”

“……也許并不夸張，你有吃藥嗎”

朝幸業看見對方微微搖頭，他問: “是一次都沒吃過，還是吃過但又自己斷藥了”

朝幸業沒有得到回復，或許是病人覺得他問得太多。

但從病人已經十分習慣自己負面緒的態度上來看，大概率是從沒吃過藥。

一個有點自我，同時自我認同又比較低的病人。

很矛盾。

“既然這麼久了，為什麼昨天會想到來這里呢”朝幸業問得更了些， “是有什麼契機嗎”

這次的沉默格外久，窗外雨聲陣陣，淅淅瀝瀝地聽著很舒服。

對方說: “我準備好去死了。”

朝幸業沒想到是這個答案。

病人垂眸，低聲說: “之前準備過很多次，但沒有舍得……他演得太真了。”

他會在拿著刀切菜的時候走神，想象刀刺進心臟的覺，會在落地窗做時，恍惚地想象和懷里人一起跌下高樓的場景，也會在坐車時冷靜考慮，如果當初車禍后他直接死掉就好了。

這些想法無孔不，充斥著在生活中的每一個瞬間。

但他從來沒有自殘過。

他殘肢的截面已經夠惡心了，不想再增添新的丑陋。如果有一天他要傷害自己，那必然一擊斃命。

“有好好和他聊聊嗎”

“不想聊，我沒法分辨他話里的真假。”病人想了想說， “……也沒有必要了。”

朝幸業雖然覺得這次的病人很棘手，但還是本著收了錢就要負責的態度，努力去挽救。

小士：如果覺得不錯，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~拜托啦 (>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