錢琛果然是個迷，說話和走路都不利索了，居然還跑來參加前會議。

此刻坐在椅子上，整個腦袋有些歪斜，也顯得有點歪。

李含章說道：“這是豫王今年的第三次請奏，臣等實不敢過多言論，但吞并安南、恢復趾的時機確已。”

胡安國說：“最近一屆科舉，安南選了三位士子，來參加禮部會試。雖然悉數落榜，卻都被留在太學讀書，此事傳回安南之后，那里的士林極為轟振。若是朝廷吞并安南，可挑選安南的一些中樞大臣和地方，調來漢地擔任地方佐、屬和翰林。如此，就能分化瓦解安南文，減小兼并安南的政治阻力。”

“豫王除了帶自己的親兵之外，還可帶著安南一些主力南下，”張鏜建議說，“拿下占城之后，就把安南主力留在那里，把將士的家屬也接過去。如此，就騰出了安南的軍隊和土地，用來安置朝廷調去安南的駐軍。”

魏良臣說：“等過幾年安南時局穩定，朝廷在那里有治理基礎了，就以攤丁畝來引蛇出，狠狠殺一批心懷不滿之人。”

聽到眾人紛紛發言，說話不利索的錢琛，只能提筆寫字表達意見。

但他寫字的速度也變慢了，而且寫出來的字并不觀。

一時間，錢琛心灰意冷。

他不著痕跡的收起字紙，重新寫下四個字：臣請致仕。

招來太監拿過去，放在朱銘面前。

朱銘提筆回復：可在家靜養一陣，卿當能康復。

錢琛看完，心下，家還是關懷護自己的啊。

他決定再休息一個月，如果依舊說話不順暢、寫字不利索，那就真得下定決心抱病退休了。

會議結尾時，朱銘做出決策：

“豫王請求給予嶺南移民，但廣東的失地農民，優先充實廣西的蠻荒之地。福建一直地人多，據福建各級員奏報，那邊的佛寺又有死灰復燃之兆，許多沒有土地的青壯又開始做和尚。”

“著令，福建省府州縣員，嚴格遵照朝廷確定的寺廟限額。嚴查民間違規修建的寺廟，以及定寺廟的無度牒僧人，勒令那些非法僧眾還俗并強制移民占城！”

大明豫王、安南攝政王朱康，迫不及待想要攻略占城自立了，而且還請求大明朝廷給予一些漢族移民。

因為現在正是奪取占城的大好時機。

就在去年，真臘吳哥王朝的軍隊，一舉攻取占城首都，殺死占城國王全家。

而且，這次跟以前不一樣。

真臘軍隊沒有搶一把就走，也沒有扶立傀儡國王。他們正在繼續攻打賓龍，想要吞并占城全境，本不顧宗主國大明的警告。

占城不但以婆羅門教為國教，政也跟印度那邊相似，有許多國中之國（土邦）。

現在起抵抗真臘侵的，是占城的賓龍國王（土邦王公）阇耶訶黎跋一世。

如果大明不出手，按照正常歷史發展軌跡，阇耶訶黎跋一世再用兩年時間，就能擊退真臘軍隊而自立為王，建立起一個（占城國）賓龍王朝。

并且他的子孫，還率軍反攻真臘首都，殺掉真臘國王且大肆劫掠。

此時此刻，真臘軍隊和占城土邦軍隊，已經鏖戰廝殺了半年多時間，只要朱康帶兵過去就能一錘定音。

……

原先在安南輔佐朱康的首席文，已經戴罪立功回到漢地任職。

如今輔佐朱康的文向子諲，同樣是一位獲罪員。

他跟宋徽宗一起流放湘黔界，由于提前完人口充實任務而復，雖然沒有復原職但還是做到了知府。

“向先生，朝廷總算回復了，”朱康喜滋滋把向子諲來議事，“家允許本王率軍南下，攻取占城建立實封藩國。而向先生只要做好后勤，再盯住安南不生子，就能為趾省第一任左布政使。”

向子諲聞言大喜：“恭喜殿下！”

“哈哈，同喜同喜。”朱康心愉快。

向子諲問道：“改安南國為趾省，朝廷還有什麼安排？”

如今的電報天線，最南只鋪設到廣州。

朱康拿出來自廣州的電文說：“左布政使自然是向先生，右布政使從安南大臣當中選取。趾省三司員皆如此安排，各司主由朝廷選派，各司副則為安南大臣。撈到職務的安南員，則送到漢地去做翰林、地方佐貳和屬。”

向子諲微笑點頭：“朝廷如此安排，若再派一支軍隊駐扎，則吞并安南就十拿九穩了。”

“雨季一過，氣候涼爽，朝廷就會調來軍隊，”朱康說道，“隨后過來的，還有朝廷選派的員。大軍出征，應當師出有名，朝廷已經譴使斥責真臘。我這里一直按兵不，真臘國王必然更為囂張，等過了雨季我立即率軍突襲。籌備糧草之事，還須仰仗向先生。”

向子諲拱手說：“責無旁貸！”

……

真臘吳哥王朝的國王蘇利耶跋二世，此時就在占城首都毗阇耶（位于越南平定省南部地區）。

修建吳哥窟，只是這位國王的功績之一。

活著的時候，吳哥窟是他的宮殿。死了的時候，吳哥窟是他的陵墓。

此人原本只是王室旁系貴族，跟王位繼承權完全不沾邊。

他趁著真臘戰而舉兵自立，在統一全國之后，不斷發對外戰爭鞏固權力、提升威。

四面八方的所有鄰國，他全都跑去打了一個遍，把真臘王朝的國土面積，擴張到空前絕后的寬廣。

面對乘船而來的大明使者，蘇利耶跋二世辯解道：“占城屢屢侵犯我國領土，我此次出兵，只不過是報仇而已。”

使者大怒：“胡說八道！去年被你殺死的占城國王，他在繼位之初就叛四起。他鎮國叛都困難，哪有時間去侵鄰國？反倒是你，這幾年朝廷多次警告，你卻一意孤行不聽皇命。如今竟然殺了占城國王全家，霸占著占城國都不肯走，你究竟想要做什麼？”

蘇利耶跋二世連忙惶恐跪下：“天使息怒，小王很快就撤兵。但前線將士需要安，請天使耐心等待。”

大明使者哪有時間慢慢等著，只在毗阇耶逗留一個月，就帶著蘇利耶跋二世的賄賂離開了。

宗主國的使者接賄賂，這讓蘇利耶跋二世更加有恃無恐。

他已向西征服羅斛（泰人）和南奔（孟人），把這兩個國家收服為藩屬國，南部領土直接跟滅亡前的三佛齊接壤。

他又跟北邊的金齒國達互不侵犯協議，金齒忙著侵蠶食大理國，已經兩三年沒有南下襲擾真臘了。

安南在朱康的統治下，一直忙于政和裁軍，同樣沒再跟真臘打仗。

如此種種，讓蘇利耶跋二世產生了一種錯覺：他已經打遍整個東南亞無敵手，而且大明忙于西域和南洋戰事也管不了他。

不過嘛，大明還是得尊重一下。

蘇利耶跋二世來書記：“給各部將領傳令，雨季一過，立即全力攻城，一定要把賓龍拿下！”

賓龍城又毗羅補羅，港口位于達蘭角。

蘇利耶跋二世非常郁悶，他把占城的國都攻占了，卻始終拿不下一座土邦城市。

賓龍國王和軍隊都跟瘋了一樣，死守城池怎也不投降，反而把真臘軍隊拖到雨季造嚴重減員。

就那一座城！

只要攻占賓龍，他就能吞并整個占城國，這次說什麼也要頂住力以建全功。

冬天，雨季過去，干季來臨。

蘇利耶跋二世親自前往賓龍前線，發起一次次的攻城行。

賓龍國王阇耶訶黎跋一世也不是吃素的，他通過跟大明的貿易而資金充足，并且本也土地沃不缺糧食。這些年，一直在打造兵甲、整頓武備，面對真臘軍隊他毫不退。

城池外圍，修了好幾道防工事。

每一道壕都深六米、寬十余米，而且還引河水。各壕之后，是高度七八米的壁壘，壘上又筑有瞭臺、戰棚、箭樓等等。

為真臘軍隊負土填壕的占城民夫，一批又一批被死。

關鍵時候，賓龍守軍甚至劃船主出擊，殺到壕對面擊潰敵軍和民夫。

足足強攻一個多月，真臘軍隊只攻破第一道防線，距離賓龍城墻還遠著呢。而守軍可以通過港口調來資，本就不擔心缺糧的問題。

并且，賓龍水軍始終控制著港口到城市的河段——占城首都被攻破之后，許多海商和水軍南下投靠賓龍國王，讓這位土邦王公的水軍實力大增。

又是一天的戰斗結束，真臘軍隊損兵折將，依舊沒有拿下第二道防線。

蘇利耶跋二世變得愈發焦躁，他就沒見過這麼難啃的城池。

他的兵力是守軍好幾倍，卻拿敵人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
賓龍守軍，有漢人幫忙出主意！

阇耶訶黎跋一世素有大志，他通過貿易結中國商賈，遇到有本事的立即熱款待。歷史上，他的兒子甚至從漢人那里學會騎，居然在東南亞建立起一支騎兵部隊。

此時此刻，阇耶訶黎跋一世在城款待朋友，對一位來自福建的林姓商賈說：“從去年守城至今，多謝林兄不吝指教。”

這位占城土邦王公，說的竟是福建方言，而且遣詞用句文縐縐的。

林姓商賈笑道：“在下出海經商，承蒙大王照拂，自然應當投桃報李。”

阇耶訶黎跋一世承諾道：“等擊敗了真臘軍隊，我就自立為占城國王，譴使到請求冊封。到時候，只要是林兄名下的商船，來占城貿易皆有優待。不僅繼續降低港稅，而且買賣貨也優先跟林兄易。”

“大王之恩，在下無以為報！”林姓商賈心中狂喜。

城歡喜宴飲，城外士氣低落。

真臘國王蘇利耶跋二世，正在安排明天的進攻計劃，突然有侍衛帶著信使慌張來報：“安南出兵了，從海上坐船來的，正在猛攻毗阇耶！”

毗阇耶不僅是占城首都，也是真臘軍隊此時囤積軍糧的重地。

朱康征調安南全國的商船，甚至征調了一些前往安南做生意的中國商船。直接從海上運兵運糧南下，直真臘大軍的心臟部位。

蘇利耶跋二世大驚失：“全軍后撤，救援毗阇耶。還有，派遣使者過去，跟安南員聯絡，就說我要遵照大明皇帝的命令撤兵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