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氏訌的“和平”解決,似乎讓大理國一下子就平穩了。
但可能嗎?
由于朱康出兵擊敗真臘,斬殺大量真臘士兵,并洗劫真臘第二大城市,已在東南亞引起了連鎖反應。
生活在真臘北部邊境的育厓、金占、古刺、帕西等部落,紛紛離真臘的控制,轉而加迅速崛起的金齒國。
金齒國就此實力大漲,并且沒了南部威脅,趁高氏猛攻勐泐(西雙版納)。
高貞壽奪取國相之位時,西雙版納也被金齒國拿下。
并且,金齒國王叭真直接遷都,把西雙版納作為其都城,明顯接下來是要往北方發展,甚至還表達了滅掉大理國的志向。
金齒國從哪兒冒出來的?
這是一個民族構復雜的部落聯邦,他們也被統稱為“金齒百夷”。
金齒百夷漸漸融合,他們的子孫后代,許多都變了傣族或泰族(也有一些變白族)。
金齒國也可視為傣族為主的國家,尤其是他們攻占西雙版納,大大加快其民族融合的速度。
數百年來,這些部落在南詔(大理)、安南、真臘、甘等國的夾中生存。也曾兩度建立政權,但都被大國打得臣服,部落之間被迫結聯盟,且這種聯盟的規模越來越大。
他們跟周圍所有國家打了個遍,在一次次戰爭中錘煉壯大,形一種極度剽悍好戰的民風。
部落男子,只負責狩獵、作戰、冶鐵諸事。
其他事,包括種地在,皆由子帶著奴隸去做。
剛剛為國相的高貞壽,馬不停蹄南下征討金齒蠻,因為金齒軍隊已經殺到普洱了!
雙方從冬天惡戰到春天,互有勝負。
大理國保住了普洱,但無法奪回西雙版納。
“父親,不能再打了,”高壽昌說道,“將領們不敢在父親面前直言,卻紛紛來孩兒這里訴苦。他們先是跟三十七蠻部作戰,又翻山越嶺輾轉至此,前后已打了半年多時間。而且……這里是高量的轄區,沒必要為了他拼死拼活。”
高貞壽怒道:“放屁,這里怎是高量的地盤?步耳(普洱)原屬銀生節度使轄地,只不過暫時劃給威楚府代管,我做國相自然是要拿回來的!”
西雙版納和普洱,在唐朝時就已產茶,這里茶葉貿易極為興盛,可以源源不斷提供財富。
高貞壽是舍不得這里的賦稅!
高壽昌說:“將士們有怨氣,都快到夏天了,很多士卒盼著回家種地呢。金齒蠻遷都勐泐(西雙版納),不把他們滅國,他們是不會罷兵的。我們卻屬于勞師遠征,長久分不出勝負,總不能讓大軍一直耗著。”
戴王冠,必承其重。
剛剛做了國相的高貞壽,終于會到高量的難。
那些金齒蠻夷,真不是他招惹來的,現在必須解決這個麻煩。
前面說了,金齒國的男子,只管狩獵、打仗、冶鐵諸事,就連種地都是子帶著奴隸去做。他們可以一直在前線對峙,而大理國的軍隊卻不能這樣做。
耗時越久,對大理軍隊越不利。
高貞壽被兒子勸說一通,開始陸續召見諸將。通過閑聊,他發現一大半的將領,都不愿在此跟金齒蠻死磕。
有人甚至建議放棄普洱,今后依托群山大川阻擋金齒蠻北上。
說得直白一些,就算這里商稅收得再多,又關封地在北邊的貴族們屁事兒?
思來想去,高貞壽派出使者。
使者見到金齒國主叭真,用傲慢的語氣說:“金齒百夷,原為大理藩屬。汝等而今竊據王土,我國陛下寬宏大量,打算冊封爾為國王……”
叭真直接打斷:“我會稀罕大理國的冊封?我早就被大明皇帝冊封過了。朱皇帝管得太寬,竟然不準我進攻孟(趾),還因這件事廢了我的王位,還想收回賜給我的國王金印。大明國我都不怕,會怕你們大理國嗎?”
大理使者頓時無語。
偏遠蠻夷,哪里曉得大明的厲害。
歷史上,叭真先是跑去南宋請封。后來為了避免四線作戰,才被迫答應大理的冊封,并自稱“景龍金殿國至尊佛主”。
現在卻是安南國剛改為趾省,忙于清理部顧不上金齒國。真臘又被朱康打得大敗,國叛四起,也顧不上金齒國。大理自己就一屁屎,同樣不想跟金齒國開戰。
如此局勢,叭真怎麼可能接大理國的冊封?
他甚至想要順勢把大理國給滅了!
叭真咧呲著一口金牙,戟指怒斥使者:“還有,不準再稱金齒國,這里是景隴金殿國!”
“你們在唐時就金齒……部。”大理使者懾其威勢,把“蠻”字給省去了。
叭真說:“那是對我們的蔑稱!”
金齒蠻真就是金齒,用金片做牙套,只在吃東西時取下。
他們還有兄弟部族銀齒蠻、黑齒蠻,也是用銀片做牙套,或者直接把牙齒染黑。
這是屬于貴族男子的特權,平民或者子不得如此。
大理使者從最初的頤指氣使,漸漸變得態度良好,但還是無法說服叭真接冊封。
他只能回城報信,數日之后再來。
這次卻是談妥了,雙方各自罷兵,大理承認金齒對西雙版納的占有,但金齒國不得再進攻普洱地區。
高貞壽和叭真,各自帶著量軍隊,在普洱城外會盟立誓,而且還請菩薩佛陀做見證。
初夏,雙方從普洱撤軍。
高貞壽帶著軍隊翻山越嶺回去,他還沒到大理城就有快馬來報:“步耳(普洱)沒了!”
“怎沒的?”高貞壽大驚。
信使說道:“金齒蠻細作扮茶販子進城,一直潛伏在城。隨后金齒大軍奔襲殺來,城的細作夜間放火,守軍因為驚恐而爭相逃跑。”
高貞壽怒不可遏:“叭真那蠻子自稱至尊佛主,當著菩薩佛陀立下的誓言竟也敢背棄!他就不怕威嚴掃地嗎?”
說再多也無用。
普洱丟了,由于山川阻隔,接下來大理國反而更好防南方。
但前提是,南方的地盤全部舍棄。
另一個時空,金齒國不斷蠶食大理國土,最后甚至實際控制臨滄、德宏等地。
普洱淪陷,高貞壽威大跌。
他急回到大理城控制國王,又拿出許多財貨收買高氏諸侯,并且提升各姓貴族們的爵位。
總算把政局給穩住了。
而拿下普洱的叭真,一改往日的銳意進取,開始在西雙版納大興土木。
無數被俘虜的平民和士兵,沒日沒夜的在那里干活,每天都有許多尸被拖去燒掉。活活累死的。
不僅是營建新的都城,而且還大修佛寺,甚至從真臘請來高僧做住持。
他不但是國王,還兼任宗教領袖——至尊佛主。
繼而模仿周邊國家,建立“茫—千—邦”三級行政系。類似省府縣,但“邦”這個級別的,更像是大一點的鄉村部落。(后世的云南和東南亞,很多地名都帶著“邦”字,極有可能跟金齒國有關。)
……
朱銘在看完電報,忍不住慨道:“真是一塌糊涂,讓人把普洱都占了,大理君臣居然裝作啥都沒發生。”
張鏜心想:要不是豫王大敗真臘,安南又變了趾省,金齒國怎敢全力北上?
這話自然不能說出來,張鏜發言是:“大理國接連丟城失地,兵無戰心,將無斗志,我們可以出兵了。”
李含章說:“臣以為,可以暫緩兩年。攻滅大理需要無數錢糧來移民,這兩年遠征西遼、移民安西都護府,已經快要把國庫給掏空了,幸好風調雨順才有一些盈余。”
“機不可失。”李寶說道。
令孤許反駁道:“大理國相不得人心,其國政只會越來越。錯過了眼前的機會,今后的出兵機會更多。”
張廣道說:“四川、廣西、湖南三省,已經提前一年多儲備糧草。軍糧其實早就夠了,朝廷需要調撥的,只是后續移民的各類資。”
魏良臣問:“此次出兵,還要往貴州移民。移民數量該定多?除了四川之外,還該哪個省提供移民?閩粵兩省出海之民越來越多,恐怕不好再強征移民,而廣西、湖南、湖北也最好別。”
大臣們爭論一陣,朱銘開始說話了。
“此番征討大理,出兵不必過多。野戰軍和正規軍,總兵力出四萬即可。再遴選退伍士兵,以及練過的民兵,共計五萬人做輔兵,這些輔兵盡量說服他們留在云南。”
“從四川、淮南、江西、浙江,征發第一批移民共計十五萬人。他們隨軍擔任運糧民夫,打完仗之后留在云南和貴州。三年之后,再征發十萬移民過去。全部編為保甲,閑時練,可耕可戰。”
“戶部、兵部、督察院皆派人隨軍,好生約束文武員,不準出現移民大批死亡的況!太醫院,召集全國最好的醫生,還要征集全國的藥材,妥善防治將士和移民的瘴氣疫病!”
戶部尚書潘良貴說:“陛下,移民數量太多,錢肯定是夠的,但糧食不夠啊。如果各地府突然大規模購糧,肯定搞得地方上糧價飛漲。要不,等安西都護府自給自足,不再需要關運糧補給,到時候再去征討大理?”
朱銘說道:“糧價漲一點并無大礙,只要控制在十文一斤以即可。這兩年風調雨順,府和民間都有存糧的。另外,還能去趾省買糧。”
正常況下,糧價一般在四五文左右。
糧商在收時節下鄉購糧,甚至價到一斤兩三文錢,搞得農民賣也不是、不賣也不是。
如果遇到大收,為了避免谷賤傷農,各地府會故意抬價收購,以相對低廉的價格買來存在常平倉。
連續兩年,大明都風調雨順,全國常平倉存了不。
雖然安西都護府消耗甚多,而且不斷要求追加移民數量,但用的只是北方各省常平倉。
四川因為經常出兵征討蠻夷,那里的存糧不是很多。
浙江、江西、福建,幾年前遭超級大水災,后續也有多次小水災,各種建設恢復都需要錢糧。存糧也不是很多。
至于兩廣,不去別的省買糧就算不錯了。
那就只剩湖南、湖北和淮南。
隨著水利工程愈發完善,人口也漸漸增多,兩湖地區的糧食產量已追上來。
而淮南,一直都是大糧倉。
四萬正兵、五萬輔兵、十五萬民夫兼移民。再加上各省調資,也需要漕軍和大量民夫,還有二十萬軍民的后續安置,整套下來糧食確實消耗極大。
大到在不影響漕運的況下,可以把湖南、湖北、淮南三省常平倉給耗。
之所以這樣,是因為朱皇帝下了死命令,必須保證那些移民的存活率。
一個移民從征發,到縣里、府里、省里報道,再一路前往貴州和云南,全程都需要消耗糧食。更別提還有負責征發押送他們的吏和軍隊。
而且云貴山路太難走了。
估計運過去的糧食,一大半得消耗在崎嶇道路上。
征討大理的后勤消耗,不比征討西域更輕!
朱銘說道:“督察院增派史巡查地方,哪里的常平倉有問題立即查。常平倉如果出現火災,從倉使到小吏,一律殺頭。當地的主貳,還有專管員,通通罷職不用,若有涉案一律法辦。”
眾臣屏氣凝神,心想又要掉一批腦袋。
“蜀國公白祺,擔任南征主帥。四川總兵林沖、廣西總兵楊再興,擔任副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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