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政司衙門。
面對眼前這一堆員,陶定安已然肚子發。
他只是個鄉下保長而已,家里有點田產可稱富戶,但距離大戶連邊兒都沒沾到。他也讀了七八年書,可連縣試都沒有考過,距離秀才還非常遙遠。
平時他接最多的面人,只不過是縣衙的非正式吏員。俗稱,臨時工。
偶爾能見到正式吏員,那也是在帶著鄉民稅的時候。
見一面縣太爺都稀罕,又哪見過省級大員?
陶定安來的時候熱沸騰,但在城外被都指揮使嚇唬,那會兒就已經害怕并后悔了。
此時此刻,全靠強撐著。
“小民陶定安,拜見各位相公!”
陶定安噗通一聲跪下,跟他一起被抓的二十多個鄉民也連忙下跪。
史燕燾忽然出聲:“《大明律·禮律》有明文規定,除了重要典禮及祭祀活,民皆不可隨意行跪拜之禮。若員在朝會跪拜皇帝,罰俸三月,以示懲戒。若平民在衙、街道、野外跪拜吏,吏不予糾正則屬職之舉。強令百姓跪拜之吏,一經查實,扣其政績!便是要跪拜恩師、長輩,也應當在家宅之中行禮,拿到外面來跪有傷風化。”
“咳咳!”
左布政使楊諳連忙說:“速速站起來。輒跪拜,何統?”
“多謝諸位相公。”陶定安與鄉民們站起。
楊諳又說:“此非審問犯人,快給他們松綁。”
燕燾提醒道:“即便是審問犯人,如果不是重案嫌犯,又或者沒有拒捕、逃亡之舉,也不能隨便把人給捆著審問。”
右布政使張肅笑著拱手:“燕史如此通《大明律》,著實讓人佩服。”
燕燾沒給好臉:“不應該每個做的,都知道這些嗎?”
“確實。”張肅被懟了也不生氣。
知府聶問突然開口:“你們自稱是來尋我的,有什麼話現在就問吧。”
陶定安說:“我們都是鄉野小民,不懂得府政令。但我們那邊的鎮上和驛站,都著府告示,草民也讀過幾年書,認得出那是知府大印。告示上說,此番征召移民,不讓百姓出一文錢。若是有人被選中,還給兩貫錢的安家費。但縣衙差給的說法,卻是讓我們給免役錢。知府相公跟縣衙差說法不一樣,鄉下小民著實不知該聽誰的。”
“豈有此理!”
楊諳猛拍椅子扶手,表憤怒道:“那些胥吏竟敢奉違,公然違規收取苛捐雜稅!”
這是先把自己摘出去。
按察使黃士廉問道:“是哪個差讓你收免役錢的?”
陶定安回答:“山縣衙屬吏萬長盛。”
黃士廉提高了聲量:“山縣令何在?”
“鄙人在此,”山縣令管仲甫起作揖,“各位上容稟,本縣從未下達過收取免役錢的政令。”
黃士廉說道:“那定然是有胥吏膽大包天。”
說完,黃士廉也站起來:“此事已屬刑案,而且涉及吏,還請移到按察司理。”
按察副使兼學政馮亮說:“按照朝廷制度,確該給按察司審理。”
如果真的給按察司全權負責,肯定是大事化小、小事化無,最后變一場胥吏引起的誤會。至于什麼免役錢,肯定是不收的,也從來沒有收過。
楊諳眼觀鼻鼻觀心,神游外一言不發。
張肅靜坐,只是微笑。
一個做榮竦的淮南省參政說:“還是依照朝廷制度最妥當。”
聶問提出不同意見:“就算按照朝廷制度,也該先讓楚州府法曹來查,哪有按察司直接把案子攬去的道理?”
黃士廉說:“若遇到重大案件,按察司有權出手接案。此次鄉民在省城聚集上千人請愿,若非郭都指帶兵驅散,后續人數還會越聚越多。民無小事,已屬重大案件,按察司親自審理并不違制。”
此言有理,聶問立即閉。
燕燾卻拿出一份臨時任命書,亮出上面的皇帝印章和督察院印章:“本人奉命巡察淮南,若遇重大案件,可召集淮南各級員協助調查。此案,督察院接手了,就在這布政司審理。”
黃士廉變得表冰冷。
巡察史和地方按察司,一般都會互相給面子。
這是因為,按察司輕易不愿得罪督察院,而督察院也需要按察司配合辦案。
別的事不說,把案件放在按察司審理,這是對按察司基本的尊重。如果不這樣做,等于公然翻臉,表明史不相信按察司,甚至懷疑按察司自已經涉案!
燕燾的表態,瞬間讓屋許多員變,意識到淮南可能又要人頭滾滾了。
燕燾起踱步,走向大廳的主位。
左布政使楊諳也站起,把自己的座位讓給燕燾。
燕燾作揖說道:“請兩位布政使陪審。”
楊諳和張肅作揖回禮。
燕燾又說:“請聶知府做此案的掌書記,再請諸位參政、參議做書記。至于按察司員,請協助審理。”
被點名的幾人站起,朝著燕燾作揖。
眾人各自坐定,筆墨紙硯很快備齊。
燕燾說道:“傳山縣屬吏萬長盛。山縣其余吏,手中若無重要政務,通通前來布政司聽候傳喚。”
很快,山縣諸多吏聚集到布政司。
卻有一位文吏過來說:“萬長盛因為差辦移民之事,這幾日勞累過度已然病倒。”
燕燾大怒:“死沒死?”
文吏回答說:“只是病倒。”
燕燾說道:“死了也要把尸抬來過堂!”
又過一陣,萬長盛被抬來,一副氣若游的模樣。
燕燾問道:“可是你下鄉收取免役錢的?”
“咳咳咳咳咳……”
萬長盛先是一陣咳嗽,被同事扶著艱難回答:“沒……沒有。”
燕燾指向陶定安:“你可認得此人?”
萬長盛虛弱的扭頭仔細查看:“認得……他是山縣末口鄉第二保的保長陶定安。我帶人下鄉去告示,完告示又尋保長們安排移民。我還拿著一份未的告示給他看,說此次移民不收任何錢糧,被選中的移民還能拿兩貫安家費。”
“他撒謊!”
陶定安頓時急了:“他說按戶口來算,一戶要三百錢免役。這還只是小戶,富戶按照家中財產,必須拿出五貫到五十貫錢。前宋都沒收這麼狠的,他們仗著大明百姓富足,苛捐雜稅是越收越狠了!富戶看了告示,都不愿給足免役錢,只念在面子上隨便打發我幾個。小戶更是一文錢也不給,寧愿被選中做移民也不給。百姓不給免役錢,我們做保長、甲長的就要掏錢補足啊。我家哪有恁多錢來補?”
萬長盛依舊虛弱無力:“史相公,我們若是下鄉收錢,怎會把告示也出去?我親自帶人的告示啊,告示上寫明了不收錢,我膽子再大也不敢胡來。”
燕燾問道:“陶定安,你可有證據?”
陶定安只覺渾冰冷:“他們收苛捐雜稅,又怎會留下證據?每次都是放話要收多。”
萬長盛似乎恢復了一些神,哭嚎道:“史相公,你可要為我們這些小吏做主啊。這些保甲長目無王法,打著府的旗號盤剝鄉民,還把臟水潑到我們這些小吏上!”
此言一出,跟陶定安一起被抓的那二十多人,全都變得激起來破口大罵。
因為,他們當中有許多也是保甲長。
一旦不能把貪污吏干掉,他們就了收稅的罪犯,而且是打著府旗號收稅。輕則坐牢,重則斬首!
燕燾繼續問保甲長們:“差不留下完稅憑證,讓你們收稅就真敢收?你們不怕擔責問罪嗎?”
陶定安還沒開口,就有一個甲長說:“哪個保,哪個甲,若不把錢給足,保長甲長事后就會遭報復。”
“怎樣報復?一一說來。”燕燾問道。
陶定安說:
“國朝雖然攤丁畝,不再免費讓百姓服役,就算尋常徭役也會給工錢。但若是跟水利、軍事有關,有時還是要免費服役的,府只提供一些口糧。”
“若哪個保長得罪了差,就給全保的鄉民,安排最苦最累的差事,給的口糧也陳米里摻沙子,而且還用小斗量米來克扣。如果遇到朝廷打大仗,還會征發民夫運糧,那些差也專門挑看不順眼的征發。”
“還有賦稅。長江和運河沿岸的幾個省,為了保證漕米充足,不準全部錢抵稅,每個縣都有糧額。山縣也有糧額,若是得罪了差,就會被反復刁難折騰。一會說糧食不夠干凈有石子,一會兒又說糧食沒有曬干。鄉民把糧食搬到城里應稅,不合格就得搬回去。來來回回搬十幾趟,能把人活生生折騰死!”
“這還只是面上的報復。”
“北神鎮的東邊有一個甲長吳愷,因為得罪了差,兒子被人去賭博,欠下賭債把他得傾家產。”
“下游鄉有個保長鄭霖,家里開著豆腐作坊,因為得罪了差,被地找上門來說豆腐吃壞肚子,拉著去縣衙吃司。那些差在豆腐坊里,栽贓搜出壞掉的豆子,又讓很多地說吃壞豆子讓賠錢。最后得鄭霖賤賣豆腐坊和十多畝地,這才把司給了斷,豆腐坊和良田也被他們買走了。”
“還有青澗鄉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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