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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北宋穿越指南》 1076【最明白的人】

大朝會。

李含章端正坐在前排,手持笏板,面無表

所有彈劾奏疏,全部被皇帝留中了,而且還給出了理由:等案子查完再說。

又是二十日過去,本該保的案件信息,一件件的傳到這邊。

沒有用電報,純粹走水路。

昨日,朱銘開始安排淮南職務調,這意味著相關涉案員正式罷職。

張肅的“權理淮南左布政事”,變了真正的“淮南左布政使”。另一位曹正邦的員,被調去接任淮南右布政使。

淮南按察使、都指揮使……也通通換掉。

這種省級三司衙門主,就連吏部尚書也沒資格直接任命。必須由部院大臣提名,再閣表決,最后獲得皇帝批準才行。

當然,皇帝也可以直接任命。

朱銘此時的權力,遠超廢除宰相制度前的朱元璋,這是閣制帶來的皇帝集權結果。

新上任的淮南三司主,被各個派系瓜分!

員的提名和決議過程中,李含章從頭到尾不發表意見。皇帝都提前給他底了,把他的分都確定了,李含章還能有什麼反應?

樹大招風,眾矢之的,李含章必須讓步。

“眾卿還有什麼要事奏報?”

“臣有事稟奏!”

率先站出來的是史徐良能,此人今年已經四十多歲,但進士做還不到十年。

史,卻并非什麼“史派”,而是徹徹底底的“江西派”。

歷史上,徐良能是一個清兼干臣,完全憑政績獲封男爵之位。

卻見徐良能手持笏板站出,開啟了對李含章的猛烈攻擊:“陛下,郡縣制確立以來之所謂分家,只不過是分產析戶而已。遷徙之人,本怎能割斷香火?皆為其子孫開堂立宗。李首相一刀切斷與楚州李氏的關系,此謂不孝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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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知族侄在家鄉為非作歹,不予糾正是謂不悌。如果真糾正不了,就當上報朝廷,否則便是不忠。坐視家鄉百姓被魚而無于衷,端的可稱不仁。”

“此等不孝不悌不忠不仁之輩,怎能高居首相之職?首相如此,天下員豈不紛紛效仿?”

這套攻擊言辭太過犀利,朱銘為皇帝也不由正襟危坐。

其余員,也紛紛側目。

李含章自然是坐不住,站起來說:“遷徙分家,符合周禮,并非不孝。臣多次派人回鄉訓斥,希那族侄能改過,也非不悌。至于不忠不仁,臣實不敢當此罪名,不過是在親親相。”

徐良能冷笑:“若你的族人謀反,你也要親親相嗎?”

李含章說:“陛下,若真有族人謀反,臣自是要大義滅親的。”

“只你有親人,那些被魚的百姓就無親人?閣下親親相了,置楚州百姓于何地?”徐良能說道,“如果是尋常士子,親親相還說得過去。可閣下是當朝首相,就該有致君堯舜上的擔當,楚州吏那樣殘民民,圣天子還怎麼做堯舜?你這是陷天子于不仁!”

這帽子扣得,一頂比一頂更大。

又一位龔茂良的進士出列,此君才二十多歲,歷史上以首席參政之代理過宰相。

而且,龔茂良哪一派都不是,至暫時沒有清晰的派系份。

他居然站出來攪混水:“原淮南左布政使楊諳,坐視治下吏貪贓枉法、殘害百姓,卻始終沒有上報朝廷查。當初,是誰提名把楊諳調去淮南的,也應當追究其舉薦失察之罪!”

這話差點把朱銘逗笑了,當場記住這個年輕史的名字。

幾年前,楊諳調去淮南做左布政使,恐怕也是李含章的政敵在下套。龔茂良頭鐵得很,直接把這事兒給挑出來,瞬間得罪了一大幫子重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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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銘掃視閣部院大員,發現全都目不斜視,坐在朝堂上一言不發。

很明顯,這些重臣非常謹慎,不愿有任何表態,由著中低級員去沖鋒陷陣。

陸陸續續的,又有幾個中級員,對著首相李含章開噴。

李含章的嫡系也站出來幾個,但因為是他們理虧,漸漸被辯得啞口無言。

終于,有一個崔鶴年的李含章嫡系,調轉槍口把張廣道拖下水:“淮南都指揮使郭雄,乃是兵部張尚書舊部。此人調去淮南任職,也是張尚書提名的,亦當追究舉薦失察之罪!”

張廣道站起出列:“臣識人不明,請求陛下責罰。”

朱銘問道:“該如何責罰?”

無人回答。

各派系文打算集火李含章,都不愿把張廣道也拉進來。

朱銘點名問道:“梁異,你說說。”

梁異著頭皮站起:“罰俸三月即可。”

朱銘掃視其他大臣,等了許久無人說話,他才補充道:“罰俸三月,降武勛一級。”

“臣領罰!”張廣道舉著笏板退回去坐下。

朱銘又說:“同意罷免首相的閣部院大臣出列。若超過一半,朕就罷免首相。”

梁異剛才出列回答問題,此刻站在那里等待。他發現沒有重臣支持罷相,于是連忙又退回去坐下。

小嘍啰們攻擊了半天,閣部院重臣們卻慫了。

他們這次只是試探斗爭,對首相進行不結盟圍攻,在不清楚皇帝態度的況下,沒有一個人敢真正亮出刀子。

突然,陳東站起來了。

眾人一驚,有些人還面

陳東卻說:“臣不贊罷免首相。”

“那你站出來做什麼?”朱銘問道。

陳東說道:“臣請恢復前宋的六察制度。”

此話出口,眾臣皆驚,一個個愕然看向陳東。

陳東繼續說:“國朝的督察院,雖然也能監督京朝,卻并未有專職監察人員。尤其是朝,一個個位高權重,若不恢復六察制度,恐怕沒有史敢糾察重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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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承唐制。

唐代的史,有“巡按十道”和“分察六司”兩種。

巡按十道,就是跑去地方巡察。

而分察六司,則是糾察尚書省六司。發展到宋代,直接變糾察京城的所有機構。

一旦恢復六察制度,督察院的權力陡增。但左都史出員,恐怕今后就與首相無緣了。

陳東突然跑出來說這個,等于他徹底放棄做首相的資格,換取督察院擁有更多權力來糾察京朝

同時,陳東也是在向皇帝表態:“史派”員不跟任何派系勾結,通通都是鐵桿帝黨。

魏良臣心下一聲嘆息,他還想今后做首相呢,現在估計沒有任何希了。

朱銘問道:“誰反對恢復六察?”

無人反對。

誰反對就是誰心里有鬼——你若持清白,還怕史來查嗎?

朱銘微笑點頭:“既然都不反對,那就恢復六察制度,在督察院設立‘六察司’。”

隨即又說:“朕亦有錯,從今日起改正。以后,做過吏部尚書或左都史者,不得擔任首相,最多升到副相。”

這次李含章被各派圍攻的源頭,就是做了吏部尚書又做首相,兩兩疊加起來搞得勢力發展過大。

朱銘改革員升遷制度,等于是給各派系員一個代。

罷免首相,肯定不會。

因為找不到代替者,選誰繼任首相都不能服眾,到時候會引起更加混的派系爭斗。

各派員瓜分淮南省職務,也算嚴重打擊了李含章派系,把李含章的門生故吏徹底趕出淮南省。

朱銘最后宣布:“首相李含章,用人失察,下不嚴,縱容族人胡作非為而不報。削其一切加銜,暫且留職察看。若有再犯,罷免首相職務!”

“陛下圣明!”

眾臣齊呼,已然滿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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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含章也站出來領罰,表現得戰戰兢兢。

朝會散去。

胡安國一臉無語,這次純屬躺槍。

他當然也有自己的小圈子,而且做了閣臣之后,越來越多員靠攏過來。眼看著羽翼初,結果突然改了制度,做過吏部尚書的不準再做首相。

天可憐見,他以前也沒做多久吏部尚書啊,卻被殃及池魚把首相資格給弄沒了。

罪魁禍首就是陳東,胡安國現在對陳東非常不滿!

魏良臣與陳東結伴離開,出了大殿忍不住慨:“兄長這又是何必呢?眾人本來在圍攻李相,你這麼一出頭,全都把你給恨上了。”

陳東笑問:“賢弟也在埋怨我吧?把賢弟的仕途給毀了。”

“是有點不高興。”魏良臣實話實說。

陳東說道:“家卻是高興的。”

魏良臣聞言一怔,仿佛今日才認識,仔仔細細打量著陳東。

陳東向來以剛直耿介著稱,這次卻聰明到了極點,在得罪無數員的同時,徹底變皇帝最信任的心腹。

他看出了皇帝不想罷免首相,也看出了皇帝想要糾察中央大臣,還看出了皇帝討厭各文派系聯合。于是主站出來,把皇帝想做的事全給攬下,把群臣對皇帝的不滿轉移到自己上。

放棄首相資格,得罪滿朝員,換取不倒金

今后如果陳東病死了,估計能拿到一個“文忠”謚號。

陳東負手嘆息:“這做和做人一樣,最怕想得太多,最怕要得太多。我沒有別的本事,才學平庸得很,只知道四個字:無則剛!”

魏良臣作揖道:“多謝兄長教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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