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陛下明鑒啊!」王默大乎冤枉,聲淚俱下地說道:「當日,兩個婢抓藥回來,賤妾服用之後,頓覺腹痛難忍,直到半夜也難以安睡;清晨辰時,兩名婢發現賤妾自縊於船頭;陛下,必是王鵬的診斷有誤,錯開藥方,致使賤妾生不如死,這才自縊以求解!請陛下明斷,重懲殺人庸醫!」
王默如此狡辯,劉閃幾近崩潰,他確實沒想到,王默的「智商」如此之高,連脖子上的勒痕也能糊弄過去!
細細想來,王默或許料到劉閃會掘墓取,兩個「招供」的婢和家丁,必已與他提前串通。
「陛下!本公子能說的全都說了,若陛下還有疑問,本公子必將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。」王默恭敬地說道:「現在,應該審理許鵬誤診一案了吧?是不是該傳疑犯許鵬?」
劉閃有些無計可施,示意后,幾名舍吏很快就將許鵬帶來。
「草民許鵬,拜見陛下!」
「不必多禮!」劉閃正問道:「許鵬,王默訴你誤診,致李氏腹痛難忍,自縊而亡,你可有話說?」
「陛下,草民為男子,並未親見李氏,僅僅據王家侍婢轉述之病而診斷。縱然如此,草民確信自己沒有誤診。」
「王家侍婢如何轉述病?」
「陛下,王家共有兩個侍婢前來,據們描述,李氏染風邪七日余,在過經之時,出現有規律的忽冷忽熱癥狀,問診當時經水突然停止;草民之診斷為室空虛,傷及肝臟,遂以小柴胡湯主之。」
劉閃聽不懂許鵬的醫科專業述語,正在尋思對策,王默說道:「陛下!本公子曾尋訪城中醫者,此種間隙的忽冷忽熱之癥,明顯就是「瘧癥」,許鵬卻診斷為「室空虛」,這明顯就是誤診!他開的小柴胡湯,必是導致賤妾腹痛之罪魁禍首,請陛下明斷!」
劉閃點點頭,傳兩名侍婢前來問話,二人確認許鵬轉述的病無誤。然而,劉閃不懂病理和藥理,無法判斷許鵬的診斷是否有誤,也無法判斷誤診之後,小柴胡湯對婦人有何影響。
面對王默的狡辯和指控,劉閃再也無計可施,無奈地問道:「許鵬,王默說你誤診,你可有話說?」
「陛下,據侍婢轉述所言,病婦有忽寒忽熱之象,這只是熱邪傾,阻滯之表象,並非瘧癥;因病婦經水突斷,必是熱室,以致肝不足,在已有熱邪的況下,必然結滯不通;小柴胡湯既能解熱邪,又能疏通肝,只需服一劑,熱除自通,經水必復來,三劑服完即可痊癒,草民並未誤診。」
「陛下,這只是許鵬的一面之辭!許鵬學醫不過一兩年,必然經驗不足,豈能跟城中的老醫者相比?他有誤診而不自醒,這就不足為奇。城中多位醫者皆說是瘧癥,陛下若有疑,可傳城中醫者前來問話,是非曲直,自然明了!」
「夫人……夫人……」
劉閃正在不知所措之時,院外突然傳來哭喊聲,一個男子試圖沖殿,卻被舍吏攔在門外。
「陛下,此人正是鄒氏,得到舍吏的通知從城外趕來,所以姍姍來遲。」費恭低聲說道。
「無妨,讓他進殿。」
劉閃說罷,門口的舍吏不再阻攔。
「夫人……夫人……你怎麼就這樣就走了……夫人……你說過,你要給我生個兒子……夫人……」
鄒氏難自,大哭一陣,突然想起是大漢的皇帝親自審案,趕上前拜道:「陛下!夫人被人所害,草民懇請陛下查明真相,為草民主持公道啊!陛下,我家夫人素來弱,年逾四十方才得孕,誰知幾日不見,竟然一兩命……陛下……請為草民主持公道啊……」
「慢著!」劉閃大聲喝止鄒氏,正問道:「你家夫人有孕在?」
「回稟陛下,正是如此!七日前,城中醫者皆為夫人把過脈,他們都說夫人懷胎三月。草民老來終得一子,豈料夫人一兩命,真是冤孽啊……」
「啪!啪!」
劉閃猛敲硯盤,止住鄒氏的哭聲,冷冷地瞪著兩名婢,厲聲喝道:「懷胎三月,豈會有經水?還不從實招來?再敢有半句假話,定斬不饒!」
兩名婢嚇得瑟瑟發抖,趕低下頭,王默大聲說道:「陛下,兩個婢並未說謊!依本公子看來,想必是……賤妾有小產之兆,侍婢誤以為有經水……不過,醫者行醫,無不講求「聞問切」,許鵬未經詳察,僅憑婢之言就開出藥方,這仍屬誤診。」
王默說罷,劉閃確實有些無計可施,眼看午時將至,於是說道:「午時已到,朕需歇息;此事還需詳查,未時正點,續審此案!」
劉閃回到後殿,一屁坐在案臺上,臉鐵青。
「陛下,不就是一件小事麼?隨便給縣令或郡守理就行了嘛。」來福恭敬地上前說道:「陛下,按照行程安排,還需儘快趕往襄與陸將軍議事,陛下,還是理軍國大事要。」
費禕剛想駁斥來福,蔣琬趕拉了拉他的角;劉閃注意到蔣琬和費禕的作,他怒視著來福,本想罵他幾句,角了,還是忍住沒有開口。
來福畢竟是個侍,他不是政治敏的文臣,他本就不會明白:此案的本質並非簡單的命案或誤診,而是士族子弟與太學生之爭,是「察舉制度」與「庶人為」之爭。
前日的「政務辯論」,消除了士族子弟與「政科」太學生之間的意識差別;然而,王默一個簡單的誣告,又開啟了士族子弟攻擊「醫科」太學生的序幕。
對士族群來說,只要降低太學生的公信力或影響力,擊垮現有的太學,就擊垮了現有的吏選拔制度,恢復他們擁護的「察舉制度」,這就輕而易舉。
「陛下,此事還需謹慎而行。」朱熹正說道:「陛下,許多士族子弟並非頑固不化,守舊者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;就連陸家也在學習小學和大學課程,要讓士族子弟參加太學生的選拔考試,還是有很大的希。」
「來人,立刻飛鴿傳書至都,請太皇太後來一趟!」
「陛下,這是……」
「朱大人,太皇太后一直在鑽研婦科,只要證明李氏沒有經水到來,證明李氏沒有小產徵兆,就能證明王默在誣陷許鵬。」劉閃正說道:「太皇太後份特殊,那些士族子弟會買的賬;在我大漢的朝中,那些士族子弟也只會買的賬!」
「陛下,這只是不得已之法。」朱熹小心地提醒道:「陛下,都到江陵,就算日夜兼程,這也需半月之久;屆時,李氏的早已腐壞,太皇太后就算到了江陵,也難以查出重要證據吧?」
朱熹說得很有道理,只是,除了讓士族群認可的曹節著手「檢」之外,劉閃和眾臣再也想不出可行的辦法。
「陛下,殿外有一年求見,他名張一,自稱是張機之子。」
侍口中的「張機」,自然就是醫聖張仲景。
「張一?」劉閃奇怪地問道:「張機卒於建安24年,不是說他的兒子早逝麼?他哪有兒子在世?」
「陛下,張機晚年續妻,年近八十老來得一子,他確實有後人在世。」蔣琬稍稍計算時間后說道:「陛下,張一,單字非,應該在22歲左右。」
這個時代的男子多是單名,雙字,一般都在年之後才取「字」;然而,張仲景早早地給兒子起了單字,這確實有些特別。劉閃不及細想其中原委,料想張一前來必有要事,於是馬上宣見。
「草民張一,拜見陛下!」
「原來是醫聖之子到訪,不必多禮!不知張先生到此,有何指教?」劉閃不知道張一是否子承父業,出於對張仲景的崇敬,稱他的兒子為「先生」,這並無不妥。
「陛下,先前審案之時,草民在殿外仔細聆聽。以草民之見,太學生許鵬並未誤診;就算李氏有小產之兆,小柴胡湯也不會引起腹痛之癥,王默之言不可輕信。」
「確實如此!只是……王默一口咬定許鵬誤診,朕也沒有辦法。」
「陛下,要試出王默是否撒謊,其實不難。」張一說罷,將自己的測試之法詳細說出,劉閃和眾臣半信半疑,在沒有更好辦法的況下,也只能暫且採用。
未時正點,劉閃端坐案前,環視眾人後正說道:「諸位,方劑的施用,講求因人而異,辯證施治。太學生許鵬是否有誤診,不能憑李氏之死武斷判定,還需請一名醫前來,以作公斷。」
「陛下,不知所請哪位名醫?」王默不屑地說道:「江陵城中三位名醫皆認為許鵬誤診……」
「朕所請的名醫,乃醫聖張仲景之子,張一。」劉閃打斷王默的話:「張一深得父親真傳,他的診斷,諸位應該能信服吧?」
此時,在王默和眾多的士族子弟看來,不論劉閃請哪位名醫來,他們皆會袒護許鵬。因此,眾人皆有不滿的神,卻擔心被掌,不敢出言反駁。
「陛下,醫聖去逝之時,張一未母親之懷,他是否得到醫聖傳承,這還有待考證吧?再說了,許鵬的診斷來自張機的《傷寒卒病論》;張一的診斷,必然也來自《傷寒卒病論》,張一之言豈能輕信?」
「王默,張一所言是否可信,確實有待考證,不過,他還未辯癥,你就輕易否定,是否草率?」
王默雖然反對,卻不敢太過堅持自己的意見,只得說道:「既然陛下認可,我等就洗耳恭聽;今日,天下名士匯於一堂,想必張一也不會妄言。」
劉閃示意后,張一大步殿,在聽完婢的癥狀描述后,張一肯定地說道:「陛下,若按婢所說的癥狀來看,許鵬的診斷和藥方並無重大過錯。不過,許鵬問診不詳,致李氏腹痛而死,確有不可推卸之罪責。」
張一說罷,王默和殿的士族子弟無不欣喜,全都冒著被掌的危險,紛紛要求嚴懲許鵬;也有人提出建議,要求關閉培養庸醫的醫科太學,立刻得到殿眾人的一致贊。
「醫聖的兒子果然不同,一語中的!」王默呵呵笑道:「既然張一是陛下請來的,陛下可以明斷了吧?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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