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場飯局，從下午四點半開始，一直持續到了晚上九點才算徹底結束。孩子婦們吃的天還是亮的，等蒸好艾饃天已經完全黑下來。

剩下幾個人喝酒的人，把桌子挪到廚房，點上煤油燈放在桌子中央繼續吃。農村的夜生活沒有什麼娛樂，一群人吃酒猜拳都能持續到半夜。

孟思昭今天沒有太忙，因為金穗惦記著他腳上的傷還沒有好全，也不太讓他干活。

孟思蘭被賀淑芬待留下來幫忙收拾，吳海蘭也沒有走，等著把碗洗好，把自己家的碗拿回去，不然明天一早沒碗用。

待人散去，金穗要去干活，就被他住：“你歇會兒吧，忙了這一整天，給思蘭干就行了。”

顧璇在屋子里看書，他們沒有打擾。

孟思蘭笑著說：“是啊嫂子，你歇會兒吧，這些活我跟海蘭嫂子干就行了，你今天辛苦一整天了。”

金穗沒有推辭，了個懶腰說：“確實是累得骨頭都散架了。”

吳海蘭也在旁邊說：“是啊是啊，累一天你歇著吧，這些事我們來就了。”

金穗拿塊巾臉，沒洗澡就直接去床上躺著了。孟思昭幫娟娟婷婷洗了腳，把們帶到床上去睡覺，都沒有知覺。

吳海蘭和孟思蘭走之后，熱鬧了一天的屋子終于安靜下來，孟思昭洗完澡也到床上去睡。

迷迷糊糊間聽到一些窸窸窣窣的響聲，像是某種在外邊的小林子里游。他開始沒太在意，可是過了一會兒，他明確地聽到是一種類似于人類腳步的聲音。

他警覺起來。這兒的房子是有院門，以前用石塊壘了半人高的院墻，還不是全圍起來的，面對著小樹林的那一邊是利用樹林做天然的屏障，屋子為圍墻的一部分，如果站在外面，是可以通過窗子看到房間里的況。

如果他不在家，隨便一個什麼人都可以闖進來。

外面的人不知道哪一間住著什麼人，在他的窗子下面做了長時間的停留。孟思昭只要屏住呼吸，都能聽到外面那人的呼吸聲。

屋子里黑乎乎的，今天晚上有月亮，外面倒是顯得比屋子更亮堂。

孟思昭悄悄地從床上下來，憑著在部隊練的警惕，繞過屋子里的那些大缸和籮筐，輕聲的撥開門，從屋里走出來，穿過院門，走到第一間屋子的屋角。

探頭看去，一個黑的影子正在窗子上，不知道在干什麼。

孟思昭目測兩人的距離，每間屋子寬五米，他們之間隔著十七米左右。他的還沒有完全恢復，快速跑上去不現實，而且容易被人發覺。

他從地上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，瞄準了朝他扔過去。

那個人影沒想到會被人突然襲擊。他吃痛喊一聲：“哎喲。”隨后四張，并沒有發現有人，趕落荒而逃。

他往反方向逃跑，孟思昭沒有去追。因為線不好，沒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，但從形看，跟陳大業很接近。

“陳大業。”孟思昭在心里默讀了一遍他的名字。等事安排完，是該好好地收拾一下這個繼兄了。

頭一天請客吃飯油水管夠，第二天金穗只做了清淡的粥，用剩下的湯煮幾塊豆腐了事。吃完之后，在盤算手里的錢。

領回家是一百三十塊錢，修房子給村子里人的接近二十塊，去供銷社大采購花了五十來塊，買三只鴨子花了十塊，還有零碎借出去花出去的，現在手里只剩三十來塊錢了。

金穗長嘆一口氣，什麼時候花錢可以不用這麼克制就好了。

還剩三十多塊錢，已經是全部的家了。孟思昭回家一趟，來回車費就得花一百來塊錢，他帶回來的五百塊，屬于自己的只有七十塊，其余的都是借。

唉，還想去縣城買書買其他的東西，買完真的要喝西北風了。

孟思昭從外面進來，就聽到坐在桌子旁哀聲嘆氣。過去一看，在紙上寫著數字，知道是在算賬。

金穗看見他走過來，有些懊惱地說：“錢好像花得太快了。”

孟思昭坦率地說：“花了再掙就是了。”

金穗說：“現在掙錢多難啊！”

“不是還有我的工資嗎？”孟思昭好笑地問。

“就你這些工資，難的。”

“我說金穗同志，我這一個月七十塊錢的工資，比城市里的工人還高，養你和兩個小孩子，綽綽有余了吧？你口氣這麼大，還說就我這些工資？”孟思昭覺作為男人自尊又被賤踏了。

金穗看著他，又是搖頭又是嘆氣：“孟連長，這兩個丫頭做服，一做就得兩套，沒有姐姐撿妹妹服之說。過兩年讀書了，學費一就是雙份，你覺得能頂多用？”

“所以你有什麼辦法？”孟思昭問。

搖了搖頭：“暫時沒有。”

孟思昭說：“暫時沒有也不用想，現在我想跟你談其他的問題。”

金穗警惕起來，以為他要講夫妻間的什麼事，就不想談。

“什麼問題？”冰冷地問道。

“你對落水的事，真的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嗎？”孟思昭問。

金穗拼命地想了想：“真的想不起來。”

“之前你說查到一點什麼事，給我說說。”孟思昭繼續問道。

“有人故意向吳海蘭散布我領工資的事，那是在我落水前就傳出來了。”金穗看著他，鼓氣地說道。

“故意麼？是誰？”

提到這個人，金穗有一些痛快：“因為這個人是劉。如果是別人，我倒還不懷疑是故意的。”

“劉是誰？為什麼要故意這樣做？”孟思昭又接著問。

金穗討厭他總是問為什麼，沒好氣地說道：“你不會連劉是誰都不知道吧？這不科學。”

孟思昭皺了皺眉頭：“我在部隊那麼多年，村子里小一點的人我都不認識，何況是外村的？”

他的表有些無辜，但金穗覺得他有可能在演戲：“你真的不認識麼？”

孟思昭搖搖頭：“真的不認識。”

金穗咬牙切齒地說：“是你后媽娘家嫂子的侄，許秋平曾經想安排嫁給你。你跟我結婚之后，三天兩頭地到家里來跟我挑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