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紡織……」
道穹蒼不好的記憶又浮現了。
昔日徐小便曾以這般紡織,污染他百界斷靈陣,蠻不講理。
今個兒又是這種手段,但更超出。
他居然在玷污自己的大神降烙印,這是在奪人命脈啊!
可是,回去阻止嗎?
道穹蒼本提不腳步。
徐小如此張狂,放肆宣揚自己的到來,華長燈必然不時將至。
這個時候回頭,就算是沖回去跟徐小拚命……
一來,本拼不了命。
徐小就算隕在了此地,死的也只是他那道外化,於本尊而言無傷大雅。
二來,徐小那張,是人能長出來的嗎?
屆時就算自己和徐小拼,華長燈一到,這傢伙憑藉那三寸不爛不舌,也能將自己扯到他同一陣營去。
「解釋?」
道穹蒼可太了解。
有些事,本不是解釋可以解釋得清的。
他便是有心同華長燈解釋,後者聽不聽是一回事,大神降烙印的存在,本就是一個不爭的事實。
再者說了!
他和徐小之間,就真的乾淨嗎?
「瘋子……」
道穹蒼簡直難得想哭。
他無法回去,可如若不回去阻止,就是在放任徐小侵吞自己幾十年來的布局果。
放眼去。
此時已不止紫竹林的記憶烙印被污染。
意之奧義陣圖囊括萬里,不盡滲,更以空間為延展,蔓延至雲山帝境各個角落。
才一會兒功夫,整片雲山帝境的大部分記憶烙印都被激活,繼而全給徐小污染了。
「禽啊!」
「你這個禽!」
道穹蒼萬分悲催,卻還是只能跟著年月宮離離開現場,心頭已是咬牙切齒。
華長燈斬魚老,尚且拘靈困魄。
這吃人不帶吐骨頭的,你不是徐小,你才是活閻王!
「污污污……」
「全給我污!」
另一面,火力全開的徐小,則是連半分顧忌都無。
他的視角在空間道盤的延展下,很快觀遍了雲山帝境各個角落。
山峰、山峰、還是山峰……
雲山帝境到都是山,參天的高山,落居著各個著華服之人。
人?
人也有烙印!
人的烙印,也得變我的!
在生命道盤的指引下,徐小主避開了所有臻至聖級的生命力量波。
半聖確實很弱。
但有的半聖驚擾了,真能給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,比如拖延腳步。
徐小搶的就是一個時間。
他要儘可能大範圍的,將雲山帝境的記憶烙印,通通紡織自己的。
「變!」
當最後一聲落定時,整個雲山帝境接近七的記憶烙印,全給徐小標記上了自己的痕跡。
「夠了!」
道穹蒼再也忍不住出聲。
可他不是在華長燈的過往記憶中發話,而是人在五域,以靈犀對徐小本尊傳音。
「不夠哦,我的道。」
徐小嗬嗬一笑,回以聲細語:「都是朋友,你的就是我的,我的也是我……們的。」
「你是魔鬼!」
「不不不,就算被我標記上了,你以後就不能使用這些烙印了嗎,別裝了我的道,烙印最多從單人使用,變我們二人共呀!」
誰想跟你共?
道穹蒼給這廝無恥臉驚到了。
究竟是什麼人,將徐小變了如今這幅模樣,毫無下限、毫無面,簡直和……呃,和自己有點像了。
道穹蒼被干沉默了。
這倒不是因為他默許了徐小的所作所為。
而是雲山帝境紫竹林位置,忽而有風颳起,伴生鬼哭狼嗥。
一道白袍影凝聚,左手提燈,右手按劍,形筆形,眉眼如炬,正是華長燈無疑。
「徐小,你太放肆了。」
甫一面,華長燈眸去。
立於紫竹林上空的那道意志之,腳踩五重奧義陣圖,正在傾其全力,似影響著什麼。
「華長燈,你修劍鬼,你之意鬼,可曾臻至超道化層面?」徐小毫不怯,揚聲喝問。
華長燈無言。
他看不見徐小在影響著什麼。
卻能應得到,這般影響,對雲山帝境有害無益。
「嗡……」
腰間狩鬼一提,瞬息天地變。
徐小突然便看不見雲山帝境的藍天白雲了。
他一下如墮酆都,四下皆是怪陸離的溶異景,深似有鬼火幽曳,伴有厲鬼嘶鳴。
很快,各地拔升恐怖地獄之象,不盡凄慘哀嚎聲中,出有拔舌地獄、銅柱地獄、刀山地獄、油鍋地獄……
「啊這。」
徐小甚至不敢多瞧。
當真是風水流轉,鬼佛界他見華長燈,如蒼天渺螻蟻,雲山帝境他見華長燈,如蚍蜉星河。
「我命休矣!」
只是源於生命最本能的直覺,徐小知道,此刻之華長燈若要斬自己,甚至不需一劍。
他到了濃濃的死亡影。
劍鬼三劍之意鬼,修沒修到超道化境界,不重要。
華長燈真出劍,攻擊絕對是超道化、乃至超超道化級別,本尊來了或才有接他一劍之可能。
盡人稍稍止緩了自己的作,但沒有停止。
是的,就是盡人,本尊徐小,已經退回去鬼佛界了,事外了。
天殺的本尊……盡人無奈一嘆,絕的對著華長燈說道:
「華劍仙,我有一句言,不知當講不當講。」
華長燈並不是很想讓徐小講。
作為雲山之主,他能應到異變只是稍緩,而沒有停下。
但作為劍道前輩,他願意聽徐小最後一句話,因為此劍斬出,或許這
劍道後生,便將一蹶不振。
「說。」
這才是前輩風範!
本尊,你學一點行不?
盡人長長吸了一口氣,雙手並印決,在一瞬以怪誕戲法將多重大道盤蒼穹繪卷的模樣,並低呼道:
「天機三十六式,大神降!」
刷!
華長燈著面前人。
面前徐小倏然消失不見。
留在他腦海里的,只有那一閃而逝的蒼穹繪卷,以及那句如雷音貫耳般讓人短暫難以消化得了的「天機三十六式」。
「道穹蒼?」
華長燈遲疑喃了一聲。
人在聖神大陸,道穹蒼面上突然失去了,無力倒在地。
不知過了多久,他表猛地搐,怒聲吼了一句:
「禽哇!」
……
雲山聖殿。
眾族老圍在大殿門外,又開始了辯論。
只是石碑警言在前,加之家主不在,這會兒大家和悅了許多。
然群龍無首,再多的駁斥,似都失去了意義。
沒多久,眾老只覺索然無味,有人揮揮手不耐煩的說道:
「今日就先到這裡吧,等家主理好了那耗子的事,我等再議。」
「也好,老夫有些乏了。」
「我也是,那就先回家休息幾日再說吧,散了。」
言罷散。
眾老各施手段,就要離開雲山聖殿。
忽而風聲一送,所有人齊齊止步,轉向了石碑前。
那裡多了一道影。
「家主?」
才剛剛離去不久的家主,又回來了?
「那小老鼠解決了?」
「家主辛苦了,到底發生了何事?」
「不麻煩吧,既然家主回來了,要不我等再回大殿之中,商議毋饒帝境分配之事?」
眾族老興緻重燃,有人手,就要將家主請大殿。
華長燈不茍言笑,微皺著眉,並沒有殿,而是直正題,肅容說道:
「通往毋饒帝境的玉符,誰有?」
什麼?
眾老一時之間都沒有反應過來,很快有人悟出了點門道:
「那小老鼠,跑進了毋饒帝境中?」
華長燈眼神寡淡的掃去。
那老者一驚,心知失言,不該多問的,訕訕低下了頭。
一幫老頭很快竊竊私語了起來,有人聲音大點,疑問道:
「家主份令牌,不正可以隨意通行五大聖帝境嗎?」
「是啊,但是家主若要去毋饒帝境,還得走個形式,向其他幾家知會一聲,否則怕是要生出誤會。」
「不錯,若是不告而往,難免滋生是非,給他們一種我雲山已凌駕於其餘各家的錯覺,雖然這亦非錯覺。」
「噓,噤聲,先去後補就行了,饒妄則都已經死了還講究那麼多規矩?家主最煩這些瑣事,你等不要多說了。」
很快,議論聲偃息,所有人閉上了。
家主面看似淡漠,眉頭一直鎖,分明是有些煩心事,還是不要說太多惹火上好了。
「家主?」見家主一直沒開口,有人膽大多言了一句,「您份令牌可去。」
華長燈搖頭,惜字如金:
「沒帶。」
哦,沒帶啊。
這很正常,誰家正經家主出門,要帶家主令的,這是要給誰證明誰才是家主嗎?
給我等證明?
太好笑了,我等不配好嘛。
老頭團最前頭幾位中,有一老者上前半步,摘下自己的份令牌,恭敬遞過去:
「老夫的令牌亦可前往,同家主一般,其餘四家聖地境都可去。」
華長燈微微頷首,面無表的手抄過玉牌,揣進袖間。
他認認真真,從上到下,不放過任何一細節般的打量完了遞來玉牌的老者,隨口問道:
「你什麼名字?」
老者華之遙愣了一下,大腦有一剎是空白的。
他的第一反應,家主不會是假的吧?
他的第二反應,老夫真是瘋了。
這是在問名字嗎?
有的問名字,看似只是問名字,其實只是沒什麼好說的,需要一個臺階下罷了。
在周遭一眾老頭羨慕嫉妒恨的目中,華之遙很快也意識到了什麼,帶著期待,趕忙應道:
「華之遙。」
果不其然,下一息他便聽家主如是說道:
「華之遙,明日子時,去我府上,單人過來即可,其餘的不必多問。」
一頓,華長燈看向其餘眾老:
「你等也不必多想。」
眾老嫉妒得臉都扭曲了。
各自都在後悔,怎的自己手腳就慢了那麼一,將天大機緣讓華之遙捷足先登了去。
華之遙心花怒放,渾孔通舒張,有一種返老還、熱回歸的酣暢淋漓。
家主什麼都沒說。
家主什麼都說了。
有的東西,本不需要明說好嗎,說太多、講太明白,就沒意思了!
華之遙重重應道:
「是!」
華長燈於是一擺手,不容置疑的說道:「那便都散了吧,族會三日後再議,諸位記得時辰。」
「當然。」
「好好,辰時族議嘛,怎會記不得?」
「三日後?倒也不錯,剛剛好三日後老夫壽辰……嘿嘿,屆時大家賞個臉,早些來啊。」
眾老連聲稱是,便離去。
突然,家主聲音再起——今日家主倒是頗喜言辭,就是不改那惜字如金的說話方式:
「且慢。」
大家便回頭看去。
見家主拍了一下石碑。
而後指著石碑,指著其上「道無止盡,適可而停」八個大字,平靜說道:
「將這石碑,送進時空碎流,越遠越好。」
什麼?!
眾老聞言,大驚失,有人駭然出聲:
「家主,這可是先祖親題的字,歷來不易位、不改,作以警醒,怎的可以拋進空間碎流中?」
「家主,您在說什麼啊,您說錯了吧,扔進空間碎流,這可實在是、實在是……」
老頭「實在是」了半天,終究說不出「大逆不道」四個字,沒那個膽。
在場最高也只半聖,誰有那個膽?
華長燈臉如常:「我說"送",非是"扔"。」
啊?
割開一道空間裂,再將石碑「送」進空間碎流,和「扔」進空間碎流,有什麼不同嗎?
是空間碎流的對面,有人在接著,和沒人在接著,的區別嗎?
這太荒謬!
哪哪都荒謬!
想了又想,想了還想,依舊荒謬!
「家主,老夫反對。」
不論是激進派,還是保守派,這會兒意見無比統一。
有老者站出來,一副赴死態,悍然說道:
「此事就算施行,也需從長計議,家主便有天縱之資,不世之才,坐鎮雲山帝境,掌有定奪之權,事關先祖,依老夫看……」
華長燈耷著眼皮,不耐煩的冷眼瞥去,打斷道:
「你在教本帝做事?」
刷一下,全場雀無聲。
那方出聲的老者,額上瞬間泌出了汗,支支吾吾,再難出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