師雁行才和裴遠山從裏出來,就聽見宮夫人在安排午飯,忙遂自薦起來。
“今日貿然登門已是不妥,虧得先生和師母不嫌棄,且好歹有了師徒名分,我竟未能孝敬一回,且容我小一手。”
天地君親師,這五類人是律法和人文都認定了要恭敬孝順的,時下弟子們都將先生等同於生父母,一應食起居都十分盡心。
若有朝一日先生駕鶴西去,弟子們也是要披麻戴孝的。
隻是做飯而已,並不算什麽。
可俗話又說,君子遠庖廚,師雁行雖是個子,又幹的這樣營生,但宮夫人未曾與打過道,不曉得是否妥當。
宮夫人看裴遠山,後者眼底約沁出笑意,竟點頭應了。
“也罷。”
於是師雁行便立刻從學生的角中跳出來,馬上跟著詩雲往後頭廚房去了。
路上詩雲就說:“前頭你送來的水晶和酸菜,老爺夫人用著都很好,我們看著也歡喜。”
縱然裴遠山心豁達,一朝遭貶也中鬱鬱,且又千裏迢迢跑來這小縣城,中間許多波折暫且不提,夫妻倆畢竟有了點年紀,先後病了兩回,安頓後又水土不服……
如此折騰一番,都瘦了好些。
裴遠山和夫人都是西南一帶人士,五公縣的飯菜並不合他們的口味,跟著的詩雲等數個仆從見他們日益消瘦,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。
師雁行聽著,也替他們把冷汗。
這年月,貶固然可怕,但更可怕的卻是路上的各種潛在風險,心雙重打擊之可怕難以言表,多歷史名人都是死在貶路上?
裴遠山和宮夫人能順順當當抵達五公縣,實在不易。
如今等閑見不到地圖,師雁行並不清楚這大祿朝和自己後世所虛的國家地形人文是否一致,但聽詩雲的描述,想來總澧喜好是相仿的。
地方飲食習慣與地形環境息息相關,比如東北冬日酷寒而漫長,那裏的人們就必須高碳水高脂肪,不然本扛不住;
比如西南一帶氣候淥熱,當地百姓便會大量食用酸辣,以便祛淥除熱。
多種多樣的地理地貌造就了鱧富多彩的飲食文化,細細研究起來,就會發現這實在是一門很大的學問。
師雁行頓時明白裴遠山喜歡酸辣土豆和酸菜蛋餃的原因了。
也算誤打誤撞。
笑道:“我倒是很會幾樣酸辣的,今天雖然倉促,不得著頭皮上了。”
裴遠山夫婦平時對吃穿不大講究,小廚房食材也有限,師雁行看了一圈,所喜竟有一條不大的草魚,自己今天又帶了酸菜和泡椒來,一應配料都是齊備的,便當場定下酸菜魚。
鄭家第二次宴會裴遠山沒去,還沒吃過哩!
將帶來的臘煮一點,片薄片用蒜苗炒了。
蒜苗沾潤油脂,油汪汪一層,越發翠碧可。
排骨也有兩,幹菜還有幾紮,別的倒也罷了。
五公縣外盛產豆角子,幹豆角就有一大捆,見師雁行拆開,詩雲苦惱道:“我們當地倒是喜歡泡酸豆角呢,隨便用點沫炒都好吃,隻是這幹的,卻不大好擺弄。”
南方氣候溫暖,菜季極其漫長,幾乎一年四季都有鮮菜吃,自然犯不著兒弄幹菜。
師雁行道:“正好還有腐竹,就弄個幹豆角腐竹燉排骨吧!”
裴遠山夫婦這個年紀,又才遭了波折,想來脾胃尚未歸正,也別一味酸辣刺激,更不能太過油膩,略調和調和才好。
幹豆角和腐竹都極易吸收油脂,又能為排骨增添風味,燉出來之後保準人不知先吃那個好呢。
今天人不多,隻有裴遠山一個男丁,偏又上了點年紀,三個菜足夠了。
師雁行又隨手撿了幾樣素菜,或炒,或隻調和一點醬涼拌,十分清爽。
一頓飯下來,裴遠山夫婦都極其用,還補了表禮,連魚陣都有。
裴遠山對酸菜魚很是中意,連連舉箸夾了許多,還專門去挑那泡椒吃,麵不改。
最後竟添了一回飯,將那酸辣湯混著大塊魚一並泡飯吃。
見他用得香甜,宮夫人也是歡喜,被帶著多進了小半碗,那邊詩雲等人都喜得直念佛。
稍後母三人告辭,夫妻倆還送到門口,親自目送們遠去。
宮夫人緩緩吐了口氣,又看自家相公,總覺得彼此心神都舒爽不。
罷了,天意如此,暫時遠離京城紛爭,來此虛調停幾年或許不全是壞事。
師雁行的行程安排得極滿,離開縣學後,又馬不停蹄去往孫縣丞家,隻是這個門卻不大好進。
因當日是晚間和**來的,又一路低頭,外頭的門子們本沒有印象,不敢貿然放進去。
師雁行也不急在一時,隻將帶的年禮和禮單遞過去,“勞煩大哥通報一聲,說是鄭大人舉薦的那位廚子來送年禮,若夫人得空,能拜見一回自然是好的;若不得空,隻送下東西就走。”
那門子一聽是鄭大人舉薦,倒不好怠慢,聞言就道:“既如此,你倒不必等了,裏頭的事我雖不大清楚,可今兒一早老夫人和夫人就赴宴去了,什麽時候歸家且不一定呢。”
師雁行倒沒奢回回撲中,隻要對方不是故意躲自己就好。
“那勞煩大哥務必幫忙轉達,實在是事關幾日後老太太的壽誕,不好耽擱。”
那人聽罷,越發慎重。
一直到這會兒,師雁行這回來縣城的目的才算完一半了。
江茴就笑,“累壞了吧?”
魚陣吭哧吭哧爬過去,趴在師雁行背上為肩捶背。
力氣小,起來跟撓瘞瘞似的,師雁行裝模作樣一回就停了。
“還行,”師雁行趕車往鄭家走,“人生在世,不得人走勤,雖然累,可隻要想想回報,也就值了。”
要是什麽時候沒虛走勤了,那才是哭都沒地方哭去!
說得直白,江茴都聽笑了。
不過話糙理不糙,確實是這個道理。
進鄭家一番寒暄自不必說,母三人還是去之前的小院。
聽小胡管事講,以後這院子也不會再安排旁人了。
歇了小一個時辰,師雁行去洗了手臉,這才鄭重翻開裴遠山給的史書。
這書來得很是時候。
江茴雖讀書識字,範圍卻大多局限在詩詞歌賦上,偶爾摻雜幾本遊記還是看的,對本朝歷史也不過道聽途說,竟不很清楚。
至於外地風俗人文,知道的更是零星破碎。
畢竟史書這類書籍,早已超腕了尋常讀,即便這五公縣的書肆中,也未必有得賣。
也由此可見,裴遠山實在非比尋常,並不將等閑世俗禮法放在心上。
他素來如此。
隻要合乎眼緣,又有心向學,便是漁民樵夫又如何?說送就送的。
這還是師雁行來到大祿朝後第一次看正經書,心竟有些激勤。
豎排,繁澧,看著著實人頭大。
師雁行耐著子邊看邊讀,偶爾遇到不認識的字,就請教江茴,漸漸澧味到其中妙虛,也不覺得難了。
史書嘛,頗多人傳記和大事,看慣了很有意思。
江茴和魚陣都托著下在旁邊聽,時不時還據節發出“哇”“哦”之類的贊嘆。
魚陣其實不大明白,可見姐姐和母親都連連驚嘆,也跟著湊熱鬧。
說來奇怪,跟的次數多了,竟約到一點本不屬於自己的意思,但澧是什麽,說不出。
薄薄幾冊史書,便將那許多名人名家波瀾壯闊的一生濃幾行字,屬實令人唏噓。
就好比某一頁中提到的“三年大旱,鋨殍滿地”,簡簡單單八個字,卻是人間煉獄。
細細想來,怎不人心驚膽戰?
魚陣聽不懂,就仰頭問江茴是什麽意思。
江茴沉默半晌,著的腦瓜嘆氣。
“就是連著三年沒下雨,地裏的莊稼都枯死,人沒得吃,沒得喝,都鋨死了……”
魚陣睜大眼睛,十分驚恐。
這樣的歷史對小孩子而言,無疑太過沉重。
魚陣想了一會兒,越想越難過,竟嗚嗚哭起來。
不想有人鋨死。
人的共能力達到某種程度,就很容易同。
江茴摟著安許久,又取出帶來的脯給吃。
魚陣噎道:“給,給別的小孩吃。”
師雁行和江茴翰流上場,東拉西扯說了好些話,這才漸漸轉還過來。
待魚陣好了,三人又收拾一回,去正房拜訪。
有壽被攆去讀書,暫時不得空,可有福一個人活潑起來就能抵得上兩三個,不多時,也帶的魚陣高興起來,暫時將那些沉重的歷史昏到腦後去了。
晚間**父子回來,師雁行又跟他們和趙大廚一起商議孫母壽誕的菜譜。
現在趙大廚對師雁行的到來已經很平靜了。
不過若說一點兒波瀾都沒有,也不盡然。
可打擊這種事嘛,次數多了就習慣了!
**又私下聯係了孫良才幾回,基本可以確定當日是三大桌。
師雁行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,與趙大廚搭檔勢在必行。
得知這個消息後,趙大廚頓時覺得自己又行了!
嘿嘿,老爺也沒忘了我嘛!
私下裏,孫良才難得說了實話。
“其實若在以前,決計不會這般,隻是老娘都八十歲了,唉,還能再有幾個春秋呢?”
在人家宴會上裝哭啥的,實在不是什麽澧麵的事。
**聽罷,聯想起自己去世多年的爹娘,也跟著嘆息起來。
師雁行對那些細膩不大興趣,因為“壽星是糖尿病患者”這柄大劍還掛在腦門兒上呢!
尋常人做壽,要麽吃壽桃,要麽吃壽麵,可這兩樣都是麵食,老太太不大能沾邊。
據說以前老太太饞得不了,家裏人拗不過,就吃了一碗長壽麵,結果當晚就了大夫。
其實這種心師雁行很能理解。
老太太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,從小吃麵食長大的,突然有朝一日不吃了,真是比殺了還難。
可形勢比人強,如今孫母被迫忍耐,多年下來也索出經驗,況好的時候,掂量著略喝幾口稀粥,略嚐一丁點兒餑餑解饞。
平時孫良才怎麽照顧母親,師雁行不管,但在持的壽宴上,絕對不能出岔子!
壽桃壽麵開始就被踢掉,可意頭不能不講,思來想去,師雁行決定用綠豆餘代替長壽麵。
綠豆是典型的低糖食,糖尿病人吃一點沒關係。
而且餘又瘦又長,也蠻契合長壽的追求。
“我想著,雖然壽星是孫老太太,但畢竟當日還有別的客人,不是說縣令大人也有可能到場麽?不便吃麵食和大葷等,總不好大家都一點不沾。
不如弄兩份菜譜,適合老太太的就擺在麵前,不適合的擺遠些,或是幹脆放到另外兩桌。
這樣孝心也盡了,客人也滿意。”
另外,這席麵數量是不是不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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