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擊郭毅並不是為了摧毀他,至暫時不是,而是想看看還有沒有救,畢竟師雁行上打著郭張村的烙印,太絕很容易影響風評。
因此郭毅認錯之後,師雁行也沒再繼續發作,並告訴了他有可能去縣學的事。
郭毅一聽,竟愣在當場,旋即結結惶恐道:“可,可我……”
真是打擊狠了,直接不自信了。
師雁行道:“行不行的,試試再說。”
試試可能不行,但如果不試的話,一定不行。
說不心是假的,郭毅麵紅耳赤結了半天,最後也沒能說出拒絕的話,又鄭重道謝。
“但去了未必能永遠留下,縣學每月都有考核,連續三次或累計五次不達標者會被勸退,你要好自為之。”
說實話,郭毅這次來給的第一印象很不好,若非今天認錯,若非年紀小,直接就斷了前程了。
但江山易改本難移,師雁行沒有那麽容易相信人。
郭毅忙道:“是,我記下了。”
見他態度還算恭順,師雁行點點頭,繼續說:“世人都說士農工商,你們讀聖賢書的自然也不例外,多有人劃出個三六九等來……”
見師雁行舊事重提,開口就心窩子,郭毅憤死,才要表態便被無打斷。
哪怕在現代社會,人人平等也隻是夢一場,過分天真,更何況等級分明的封建社會。師雁行不認為自己有顛倒乾坤的本事,也不打算對邊的每一個人宣揚什麽“平等”,但絕不容許農夫與蛇的事發生。
看著郭毅,平靜道:“但在你真正功,真正有能力做點什麽之前,最好不要輕易流出這種姿態,會死得很慘。”
就好比和郭毅。
如果這次他沒有低頭,那麽能一手捧起他,也能一手按死他。
在這小小的五公縣,想要毀掉一個人太容易了。
功名?秀才?
算個屁。
走不出五公縣,你就什麽都不是。
哪怕是裝,你也要裝出激來!
第一次窺見人世界的殘酷和現實,郭毅渾僵,看向師雁行的眼神中,已約帶了畏懼。
以前他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農家娃,後來又得到資助順利中了秀才。自始至終都沒遇到過什麽實質的打擊,曾經的退學就是自以為的人生低穀。
可讓師雁行說,這才哪兒跟哪兒啊?
讀不起書的人不計其數,他能續上才是奇跡。
既然是奇跡,就要知道恩,做好回報的準備。
“多的話我不說了,你隻記住一句就好,”師雁行直勾勾盯著他道,“謙卑地恩,朝廷也不喜歡忘本的人。”
世人可以容忍你一時忘形,但絕不會允許你背叛自己的。
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恩人都可以踩在腳下,那麽也就算不得人了。
師雁行懶得繼續扮演什麽知心大姐姐,直接把赤br的現實撕開給他看。
一直生活在象牙塔中的羊羔突然被丟到危機四伏的大草原上,前後境過於懸殊,心態炸裂很正常。
以至於郭毅離開的時候,整個人都有些恍惚。
人和人真的不一樣,有的隻需要鼓勵和肯定,有的卻需要棒教育。
說得不好聽一點,郭毅這次之所以有二次機會,完全是因為年紀小,沒見過世麵,還有扭轉的可能。
但以後師雁行還會盯著他,如果再長歪,不介意連拔掉。
不過這次的事倒是給師雁行提了個醒,田頃、柴擒虎之流隻是異端數,郭毅這種心態才是這個時代的基本盤。甚至就連孟暉那種識時務的,說出去也要為人不齒。
看來應該告訴一下趙先生,教書育人,教書隻是一方麵,更要的還是育人,哪怕是洗腦,也務必要讓他們知道恩,別到最後弄出一群白眼狼來。
倒是胡三娘子還有些不快。
“掌櫃的,真就這麽放過他呀?”
師雁行笑道:“難不還能殺了?”
胡三娘子也跟著笑起來,“那倒也不必。”
師雁行站起來活下手腳,“之後郭毅一家辭行,不必特意來回我了。”
想背叛,也得看他有沒有這個實力。
跟資本家比忘本?
嗬嗬。
骨頭渣子都能給你榨出二兩油來!
越是對比,師雁行就越激自己的好運氣,也越激當初看人穩準狠的自己,如此天時地利人和,才遇到那樣好的師門。
說起來,通訊不便的年月真是令人煩悶,也不知京城那邊怎麽樣了……
郭毅的名次本夠不上縣學,為防止有人說暗箱作,蘇北海直接大手一揮,多劃了六人進來。
對外的說法就是本地學子爭氣,去歲比以往多了一位進士,今年就給大家多多的機會,希能夠蒸蒸日上,為五公縣爭。
所以縣學擴招啦!
這麽一來,郭毅就不顯眼了。
一時全縣上下俱都歡欣鼓舞,尤其被破例擴招進去的幾個秀才,更是激涕零。
縣學有朝廷補,不需要繳納束脩,但是基本的住宿和夥食費需要學生自理。
所幸如今郭莊村上下手裏都有了餘錢,郭毅一家便主要求自己承擔了。
師雁行沒意見。
京城回信之前,柳芬生了個大胖小子,鄭家上下都歡喜瘋了。
尤其是鄭母,本就有些偏疼小兒子,如今屋及烏,幾乎將小孫子到骨子裏,每日都要親自去看看才能吃得下睡得香。
**看後,暗自慨,還真是讓鄭平安那小子猜準了。
喜訊傳來時,師雁行一時騰不出空,便打發胡三娘子去送了一回賀禮,後麵到了四月份才又親自去了趟。
此時那名有吉的小東西已經長開了,褪去初時紅皺的醜樣兒,白白胖胖的,跟個大麵團子似的。
師雁行好奇地有吉的臉蛋,後者揮舞著胳膊兒對吐了個口水泡泡。
師雁行樂了,“真啊!”
小孩子皮細膩,便是最上等的綢緞也難及。
柳芬還得意,“是吧?”
也天天!
剛生出來的時候可嫌棄,紅彤彤皺一團,腦袋還被扁,當時柳芬直接就被醜哭了。
這團醜東西,真是我生的?
後來慢慢長開,眉眼間依稀瞧出和鄭平安的樣子了,柳芬才漸漸生出喜之,覺得脈真是神奇。
師雁行一邊聽一邊笑,“生孩子元氣大傷,你可要好生養著。”
柳芬點頭如啄米,又皺著臉小聲道:“可疼啦!以後都不生了!”
師雁行拍拍的手,“不生了。”
這也就是娘家和婆家有錢,伺候有吉的娘就有兩個,另有丫頭、小廝十多個,柳芬和鄭平安這對爹媽一點兒不用上手,隻時不時人抱過來瞧瞧,哭了拉了隻管抱走,這才輕快。
不然隻怕產後抑鬱癥都要出來了。
柳芬吸吸鼻子,砸吧著兒道:“我想吃你做的旺了。”
都說酸兒辣,可到這兒一點都不準。
師雁行笑出聲,“行,等會兒我親自下廚犒勞大功臣!”
旁邊親手剝柚的鄭平安看著自家媳婦兒和大侄拉在一起的手,莫名覺得自己有些多餘。
師雁行扭頭看鄭平安,正道:“你可得好好待。”
這年月的人生孩子,那真是拿命換的。
鄭平安舉起滿是果的手告饒,苦哈哈道:“明白明白。”
師雁行這才滿意地笑了。
柳芬從後麵探出頭來,衝鄭平安得意地瞪眼:哼哼,我多的是人護著!
看這兩口子眉來眼去的,師雁行就覺得吧,好像家也不是什麽難以忍的事了。
有福和有壽也來看弟弟,都在小搖籃邊不肯離去。
“弟弟像二叔!”
“胡說,分明像二嬸兒!”
“你才胡說,弟弟是男的,二嬸兒是的,自然更像二叔!”有福叉腰道。
有壽撓頭,啊這,還真無法反駁呢。
鄭平安一手一個,按葫蘆似的把侄子侄按走,“讓讓,你們弟弟要喝了!”
母來將有吉抱走,小東西還有活力,胖乎乎的胳膊兒從繈褓中出來,在空中力揮舞。
“姐姐!”有福不舍地瞅了幾眼,這才跑來鬧師雁行,“魚陣怎麽沒來呀?我都想了。”
有壽也眼等著回答。
這兩年他漸漸長大了,知道男有別,人沉穩許多,也不大在人前主提及魚陣了。可私下裏,難免還是記掛著舊分。
師雁行拉著他們笑道:“魚陣平時上學呢,有人請了和我娘去做客,不便推辭。”
這倒不是假話。
也是趕巧了,這兩日是瀝州一位員家眷的壽誕,師雁行如今名頭太大,需要避嫌,輕易不會親自到場,但卻不能不表態,便由江茴帶著魚陣出席。
有福迅速提煉了重點,“魚陣新朋友了啊?”
師雁行沒有直接回答,笑道:“人都要長大的嘛,就像你和有壽,朋友不也慢慢多起來?”
小兄妹倆唔了聲,覺得好像有些道理,可也約覺得好似跟以前不大一樣了。
見小朋友們有些沮喪,師雁行便笑道:“不過過不來,你們若有空,也可以去我家玩嘛!”
有福和有壽一聽,果然歡喜,立刻手拉手跑了。
“我們去跟爹娘說!”
到底是孩子,隻要能跟小夥伴見麵就很高興了。
有福和有壽一走,柳芬就把鄭平安攆走了,自己拉著師雁行說悄悄話。
“那個劉翠蘭劉掌櫃送進來的東西哦,真的很好哎!”
雖然劉翠蘭與**同在商會,但之前鄭家跟並無集。畢竟風流早寡的劉掌櫃賣的商品有些特殊,**又是個大老爺們兒,若往過,風評早晚損:
要麽功能損,要麽品行損。
可因著師雁行這層關係,柳芬坐月子期間,劉翠蘭還特意打發人來送了一回東西,包括並不僅限於祛疤膏、回春膏、補氣回丸、產後專用抹等,每一樣的名稱和能都很火。
也就是柳芬了,把個大姑娘當忘年閨,這樣的事也大咧咧說,若換了旁人,斷然不好意思開口。
一個敢說,一個敢接,師雁行還好奇,鬧著看了一回。
被攆出來的鄭平安就聽見裏麵嘻嘻哈哈鬧一團,撓了撓頭,囑咐一幹丫頭婆子小心伺候著,很識趣地走了。
與此同時,京城。
新科進士們會據名次和能力分三批,頭等翰林院,最為清貴,後期也最容易升。
次等六部值,後續可能被下放到地方上去,發展風險大,能為者刷政績加進爵,並不比翰林院的差;不能為者老死地方,泯然眾人。
再次的,頭幾年本撈不到一半職,隻能苦哈哈熬著,一年又一年,等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有缺,朝廷能想起自己來。
田頃是一開始就去了戶部。
戶部就相當於朝廷的賬房,各都要打細算,田頃商戶出,做這個最合適不過。
柴擒虎最初便引起皇帝關注,破格翰林院,三不五時就被拎到前講學,皇帝也喜歡他。
可後來就發現吧,這種重反而限製他的發展,就又放到工部去了。
工部總管全國上下工程、建築,除開皇家那一塊,都是實打實關乎國計民生的,柴擒虎不同於尋常文人,年時便在外遊曆,深知民間疾苦,皇帝對他寄予厚。
能被留作京的都不是傻子,畢竟皇恩浩明晃晃的,饒是柴擒虎年歲小到可以做一幹同僚的孫子還有餘,也沒發生什麽被排、欺的事。
甚至每天都有好些不限於工部的員想方設法往柴擒虎邊,想蹭個。
若是能順道了陛下的眼,那就再好不過啦。
奈何裴門中人吧,異端居多,柴擒虎文舉出,可既不文會,也不喜紮堆兒,跟顆銅豌豆似的,人無下手。
於是眾人便改變策略。
“不知小柴大人可有婚配啊?”:,,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