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間家去,江茴忍不住又把這事拿出來細說,旁邊的魚陣聽得一愣一愣的,看向師雁行的眼睛裏仿佛淬了星星,滿是崇拜和向往。
姐姐好厲害啊!
“可是姐姐,你怎麽敢肯定他們一定會來呢?”
魚陣趴在榻上,撐著下問。
“我不敢肯定。”
師雁行順手過一隻橘剝開,水四濺,暖融融的空氣中,立刻充滿了清新酸甜的香氣。
魚陣和江茴都傻眼。
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神采飛揚地講述自己是如何的算無策嗎?
師雁行笑著把橘往裏一丟,果然水沛,甘甜非常。
這批橘子還是皮貨商付春生打發人來送皮料時一並帶過來的,滿滿兩大筐,說是才從南邊運來,皮薄厚,水頭足,特意送給們嚐嚐。
師雁行也不白要他們的東西,人從店裏裝了些香腸臘,風幹鴨等帶回去了。
“做買賣這種事呢,很多時候就像賭博,世上從來沒有必贏的賭局,我能做的也隻是增加取勝的概率,或者說可能。”
“什麽是概率?”魚陣馬上問道。
“《九章算》中涉及到的分子分母還記得吧?”師雁行說。
對麵母兩個整齊地點頭。
江茴是一直都喜歡看書,隻不過一度因為貧困窘迫而暫時放棄這個好,後來家境好了,又重新拾起來。
看書很雜,跟師雁行很像,畫本雜記遊記詩詞等,基本上什麽都看,因為最近幾年一直在管賬,尤其關注數學方麵的容。
而魚陣是天生對數字敏,師雁行便有意識的去買了這方麵的書給。
小姑娘提升很快,幾乎有類旁通的意思,連日常教導的趙先生都時常慨:“若朝廷允許子考算學,魚陣必能穎而出。”
師雁行朝母二人招招手,親自將小桌上的東西清理掉,然後取了紙筆過來,寫了分數。
“概率呢,簡單來說,就好比我們玩子,投六次,如果不作弊的話,一到六點都有可能出現,也就是說每個麵朝上的概率就是六分之一……”
師雁行臨時客串了一把數學老師,自己說得口幹舌燥,兩個學生悟上佳,俱都頻頻點頭,彼此都很滿意。
講明白這個專業語之後,師雁行才繼續說這次的事。
“首先,我提前派人去府城打聽氣候的幾家酒樓,篩選出其中有上進心和格調的來,這就從本上保證了概率不會太低。
但概率和最終結果並不是一回事,要想最大限度保證功,我就必須……”
指了指魚陣。
魚陣同學思索片刻,試探著說:“廣撒網多捕魚?”
如果每次試探的概率都一樣,那多試幾次,結果加起來就會不同。
“很棒!”師雁行開心地小臉,順手丟給一顆橘子,“獎勵你給姐姐剝一顆橘子!”
魚陣嘿嘿傻笑,樂顛顛剝橘子。
江茴:“……”
這到底是獎勵誰?
“姐姐,給!”魚陣飛快地剝好橘子,兩隻小手上滿是黃橙橙的果。
師雁行低頭吃了,心滿意足。
前後一共向府城九家酒樓食肆“下手”了,為了不顯得刻意,個別態度不是那麽熱的,直接沒有在店裏吃飯。
最終結果就是:
九個實驗對象,一共隻有兩個真正做出回應。
概率確實不高。
按照雲山府的經濟量和人口結構,想徹底覆蓋全部消費群的話,正常況下應該有至四家酒樓接盤。
但師雁行對現在的結果說不上失落。
萬事開頭難嘛!短時間有兩家響應就不錯了。
餘家酒樓和方家酒樓都是府城的第一梯隊,隻要他們把這桿旗子拉起來,下麵的必然群起而效仿。
待到那個時候,還怕沒人主加盟嗎?
臘月二十那日,已經在城門口守了數日的李金梅衝回來報告,說是林夫人的車架已經快到城門口了。
柴母全名林碧清,對外都尊稱一聲林夫人。
師雁行聽了,忙命人去租好的院子裏檢查,看是否有。
想著林夫人就快到了,這幾天那邊院子裏一直燒著炕,被褥也日日翻曬,當年的棉花,當年的棉布,俱都蓬鬆,最舒服不過。
另有幾套新裳也做好了,擺在那邊櫥裏,等著給林夫人替換。
江茴打發人給兩個孩子換裳,又囑咐師雁行多穿些。
“到底是長輩,又這麽大老遠的趕著年關來了,你不出去迎接實在說不過去。
等會兒我跟魚陣就在院子那邊候著,人家誠心,咱們就誠意。
外頭風,多穿些裳,千萬別吹著涼了。”
師雁行也是這麽想的,也不多嘮叨,當即折回自己院子裏去找了最厚實的狐皮鬥篷穿上。
外頭胡三娘子問:“掌櫃的,備車嗎?”
一抬頭,卻見師雁行已經抓著馬鞭出來了。
“騎馬吧。”
就這麽點路,還不夠折騰的。
兩人策馬趕過去時,先行一步的李金梅已經迎麵上林夫人的車隊。
師雁行勒住馬韁,胡三娘子揚聲問道:“可是京城來的林夫人尊駕?”
車隊前方一個管事模樣的便出來笑道:“正是。敢問來的可是師姑娘?”
男雙方雖已認定了彼此,但因尚未親,便還不得。
師雁行應了一聲,又催馬上前。
來到裝飾最考究的馬車旁邊時,麻利地滾鞍落馬,正巧看見裏麵的人也挑簾子出來。
四十來歲模樣,鵝蛋臉,眉目俊秀,果然與柴擒虎有三五分相似。
師雁行笑著對行了一禮,朗聲道:“夫人一路辛苦,今兒便是到家了,房舍早已預備下,別的容後再議,夫人一行先回家休息才是正經。”
方才師雁行剛到時,林夫人就已過簾子隙看見前頭一個極俏麗颯爽的年輕姑娘,狐皮鬥篷裏麵一紅騎裝,烈烈如火,便有七分心。
此時近距離看神坦,行事展樣大方,各事務安排得妥妥當當,好一派大家風範,便已滿意到了十二分。
裏頭跟著的孫嬤嬤也一個勁兒朝林夫人比大拇指,十分驕傲得意。
瞧瞧,這就是咱家的!
多氣派,多麵吶!
林夫人隻是看個不夠,“你這孩子,也不是外人,大冷天的怎麽就騎著馬過來了?可別凍壞了子。快上車裏來,咱們娘倆一塊過去。”
師雁行笑道:“不妨事,我穿的厚著呢。整日在屋裏憋著,又燒炕,悶得慌呢,正好出來散散。”
林夫人就笑,“瞧瞧這個子,簡直跟伯都一樣,都是閑不住的。”
伯都是地方上老虎的別稱,柴家人拿來做了柴擒虎的名。
孫嬤嬤就在裏麵捂笑。
阿彌陀佛,要不怎麽說是天生一對呢?
師雁行莞爾一笑,也不害,當下催馬匹與車隊一起往城裏去了。
結婚而已,有什麽還害臊的?
曾經還被四麵八方催婚呢,早就練就刀槍不神功啦。
最終擬定的下聘吉日是臘月二十五,林夫人早到了幾天,正好休息,待過幾日良辰吉日時再行下聘。
一行人到了租的新院子跟前,林夫人才下車就看到裏麵出來迎接的江茴和魚陣。
“夫人一路辛苦了。”說著便要行禮。
雖說兩家有了姻親,但江茴是白,而林夫人卻是正經的誥命夫人,國禮不可廢。
林夫人忙上前扶住,滿麵堆笑道:
“親家母何必這樣客套!”
見如此親熱,江茴心裏也有了譜,跟著高興起來。
兩人略寒暄幾句,林夫人又看向魚陣,親熱地的小臉蛋。
“這就是二姑娘吧?瞧瞧好個人坯子,哎呦,這小臉兒都涼了,大家不要在這裏站著了,進去再說話,莫要凍壞了孩子。”
院子很寬敞,同樣帶著東西院,安置林夫人一行人和帶來的幾十車聘禮綽綽有餘。
林夫人一路走來,暗自打量,見一切都井井有條,十分讚許。
進了屋裏之後,眾人相互謙讓一回,到底請林夫人上座。
師雁行和魚陣是晚輩,先後正式問了安。
林夫人笑得合不攏,親自將自己晚上帶的白玉鐲子摘了給師雁行套上,又命人托出早已準備好的表禮給了魚陣。
眾人說笑一回,見林夫人雖興致高昂,可難掩神疲憊,便順勢提出告辭。
林夫人也沒有挽留,直道後日再聚。
師雁行母三人走後,林夫人就迫不及待拉著孫嬤嬤問:“怎麽樣?你瞧我這兒媳婦如何?”
孫嬤嬤失笑,“夫人慣回打趣老奴,分明自己得什麽似的,還去問別人。”
林夫人雙手捂腮笑個不住。
“不瞞你說,我真是越看越!”
模樣好也就罷了,天下不乏麗的子,難得人這麽能幹又大方,生生自己闖下一片家業,天底下再沒有第二個了。
林夫人樂了半日,最後慨一句,“天作之合!是咱家伯都有福了。”
孫嬤嬤也高興,親自去捧了一碗熱牛來與吃。
“以後您和老爺就隻等著福吧!”
林夫人又笑了一場,漸漸覺得肚。
此時外麵師雁行安排的小丫頭就進來傳話說飯已得了,熱水也燒好了,問夫人是否要更沐浴或用飯?
林夫人先去簡單梳洗一回,換了加長輕便裳,出來時飯桌已經擺好。
因恐連日來長途跋涉,胃口不佳,故而桌上有一碗薑粥,裏麵還撒了碧油油的青菜葉和細碎的胡蘿卜,五六十分人。
另有一碗熱騰騰的牛尾米粥可供選擇。
粥水都熬得很粘稠,晶瑩剔的米粒炸開了花,表麵堆著厚厚一層米,噴香。
林夫人人每樣都舀了小半碗來,餘下的都給了孫嬤嬤,又拉一起陪自己吃。
另有燒,皮蛋拌豆腐,油豆腐釀等幾樣菜式,還有鹵味和臘味的拚盤,十分盛。
林夫人和孫嬤嬤吃了一回,心滿意足,又漱了口,便上炕休息,一覺好夢。
第二天休息了一日,第三天林夫人又去師雁行家拜訪,特意找江茴商議下聘當日的事。
這事兒師雁行不便手,就帶著魚陣在自己院子裏玩。
林夫人是先陪丈夫京述職,在京城陪了兒子幾日,又拜會了裴夫人夫婦和幾位以前認識的老友,之後才帶上聘禮往瀝州來的。
所以跟著聘禮一起來的,還有裴門上下幾封書信。
其中,尤以柴擒虎的最為厚重。
字裏行間那些不得日日相見的委屈和思念之暫且不提,柴擒虎倒是說了一件很要的事。
“……陛下大約有意派我南下辦差,雖未明定,可想來也有七分意思……珍重,偶有書信不達,不必掛懷。”
初秋的天氣還是有些悶熱,偶爾的一陣了涼風吹來才讓人恍然意識到秋天的腳步已經來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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