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麵海上,革離君收到斥候消息,臉脹得通紅,咬牙切齒,怒不可遏。
他沒想到自己五萬人馬攻城,落到的竟然是這樣的結果。未戰飛天軍先行倒戈,而後護持軍又起嘩變,護州軍逡巡不前,定海、破敵兩軍未近城頭就被打退。
軍師在旁邊瞧著他的臉,不敢問話。
好半晌,革離君才著自己眉心,沉聲道:“命令各軍就地安營紮寨,圍住行宮。”
說著又看向旁邊軍師,“傳令祁書才,讓他派兩千威武軍隨我上山。”
“這……”
軍師微微遲疑,看向不遠元軍的船,問道:“大人,那元軍那邊……”
革離君倒是忽略這事了,讚賞的看了一眼軍士,忽地又麵喜,道:“你親自去麵見張弘範和李恒,讓他兩人率軍隨我上山,圍死行宮。他們糧草有限,我軍卻有雷州府源源不斷送來後勤補給,我倒要看看,他們能夠堅持多久。”
他也知曉,要強行破城已是不易,竟然想到圍城的法子。
可軍師又道:“大人,那既然如此,為何不讓威武軍全部攻上山去?”
革離君忍不住又是咬牙,“柳弘屹那個混蛋倒戈了,我留祁書才在此坐鎮,是要防範於他。”
軍師不是咽了口口水,沒想到飛天軍竟然真的倒戈了。但他知道革離君心肯定不好,也不敢多說,讓士卒放下小船,就往元軍船陣那裏去了。
革離君又派別的人去通知祁書才。
軍師匆匆到得張弘範主船下,被元軍放下小船拽上去。
剛見張弘範、李恒,他便跪倒在地,道:“見過張帥、李帥!”
李恒在知州府裏見過他,微微疑道:“你不是革知州的軍師麽?怎的到我們這來了?”
軍師有些訕訕道:“我軍攻城挫,打算圍困行宮,知州大人請兩位大人前去坐鎮。”
六萬人對一萬多人,卻打這樣的局麵,饒是他臉皮夠厚,現在也是覺得火辣辣的。
張弘範和李恒聞言則是麵微變,互相對視了一眼。隨即李恒說道:“革知州不再打算強攻了?”
軍師知道若不說出實,張弘範和李恒怕是不會輕易軍,當下也是無奈,將雷州軍的遭遇全盤說了出來。
張弘範兩人隻差點沒傻眼。
他們本來還想著鷸蚌相爭,漁翁得利的,現在可好,雷州軍沒能和宋軍火拚上。
當下兩人也是惋惜,知曉擒宋帝、滅革離君的機會已然不可能有了。
張弘範看向李恒,問道:“賢弟,你以為咱們當如何置?”
坐山觀虎鬥的主意是李恒出的。他也不在乎這軍師在場。
李恒低頭微微沉思,而後對軍師道:“既然如此,那你便回去通報,我們隨革知州上山掠陣。”
軍師大喜,連連謝過。又讓元軍將他放下小船,往革離君主船趕去。
他剛離開,張弘範便問李恒,“賢弟是何打算?”
李恒歎道:“我們想坐收漁利已是不可能了,宋帝和革離君比起來終究還是宋帝重要。老哥,此種形式下,我們也隻能幫助革離君滅宋,以期來日皇上能夠赦免我兩人大軍折損之罪了。”
“唉……”
張弘範也是不歎息。
他號稱常勝將軍,雄師南下,本來氣勢如虹,雄心,沒想到最終卻慘敗在孱弱的宋軍手下。
而且,連是怎麽敗的都不知道。
這於他而言,自然是莫大的屈辱。
李恒此時又道:“我哥倆前去,若是能引得降卒嘩變,反抗宋軍,也算是大功一件……”
張弘範自然也能想得到這點,無奈歎道:“此時也隻能如此了。”
過些時候,革離君戰船十艘和張弘範戰船二十艘便緩緩向著碙州島岸邊靠去。海上隻留祁書才威武軍八千將士防範柳弘屹。
到得岸邊,雷州軍和元軍相繼登岸,革離君不得和張弘範、李恒寒暄幾句,而後便戰鼓擂響,兩軍沿著之前護州軍的進軍路線往行宮而去。
趙庭在崖畔見到這幕,遙向雷州方向,眼眸中不有些擔憂。
革離君他不怕,但張弘範、李恒兩人,卻是極可能引得元軍降卒嘩變。
這可如何是好?
皺著眉頭沉思半響,他忽地站起來,對李元秀道:“公公隨我前往城頭!”
然後便匆匆向著行宮走去。
李元秀連忙跟上。
楊淑妃喊道:“昰兒,怎麽了?”
趙庭隻是搖頭,沒有答話。雷州軍圍而不攻,革離君突然上山,這讓他意識到形勢危急。
穎兒瞧著趙庭稚的背影,有些擔心,道:“太後娘娘,奴婢也隨皇上去。”
說著便小跑追向趙庭。
樂嬋、樂舞姐妹兩對視一眼,也是拔追去。
楊淑妃微蹙著秀眉,卻也想不明白趙庭為何突然這樣凝重。但眾大臣還在這裏,也隻得留下。
不到兩刻鍾,趙庭五人便到南城牆上。
鎮守南麵的張世傑、嶽鵬等將領見到皇上親臨,連忙過來行禮。
趙庭擺擺手,徑直向著城頭上走去。
正要登上城頭,卻是被嶽鵬拉住,嶽鵬道:“皇上,城頭危險。”
雖然城外護持軍和護州軍離著城牆尚有數百米,但他還是擔心發生什麽意外。趙庭現在不論從名義上還是實際上,都是南宋朝廷的主心骨。
“沒事。”
趙庭掰開嶽鵬的手,道:“有公公在側,朕無恙。”
說罷,他兀自登上城頭。站在牆垛上,向城下連綿的護持軍、護州軍將領士卒。
張世傑問道:“皇上,您要做什麽?”
趙庭看著雷州軍卒離著城牆還有數百米,知曉聲音傳不出這麽遠,微微皺眉,然後猛然沉聲道:“嶽將軍,領兵五百,隨朕出城!”
嶽鵬吃驚不已,“皇上,您要出城?”
趙庭隻是點頭,並不答話。
張世傑不明白趙庭為何要出城,噗通跪倒在地,“皇上,城外危險,出不得城啊……”
趙庭終於開口,“我若不出城去,這城才是真正危險。”
說著他又看向嶽鵬,語氣頗重,“快快下去準備。”
嶽鵬對趙庭是打心眼裏佩服的,見他這樣凝重,不敢怠慢,連忙跑下城頭去挑選兵幹將。
張世傑剛剛始終盯著城外雷州軍,並未注意到革離君的靜,此時忍不住問道:“皇上,您何故執意出城?”
趙庭歎道:“我們算了張弘範和李恒,此時,他們兩個已隨著革離君上山來了。”
張世傑能夠統管三軍,自然頭腦不俗,聽到這話,很快想到其中利害,臉也不是大變。
元軍降卒終究是個患。
過十數秒,張世傑道:“皇上,要不便由臣代皇上去招攬城外軍卒吧?”
此時此刻,他當然能夠想得到趙庭的打算。
城軍不過一萬五千人,降卒卻有一萬兩千多。要是不招攬這些雷州軍,等張弘範等人上山,降卒嘩變起來,就足夠軍喝一壺的,到時候城外雷州軍再行進攻,行宮必破。
趙庭擺手,道:“此事還是朕去最為合適。”
說著,他輕輕歎息了聲,“若是朕此行出城遭遇不測,你便率軍投降投降罷……”
他對此行出城的結果也沒有信心,但是卻很清楚,此時不得不賭。
戰爭,是容不得任何疏忽的。因為算張弘範和李恒,轉眼間宋軍形式就變得岌岌可危。
張世傑聞言,卻是瞪著眼道:“皇上,臣必與大宋共存亡!”
趙庭輕輕搖頭,“朕不想太後、你們,還有朕的將士們白白送掉命,投降,興許還有活路。”
正說著,嶽鵬已經回來,拱手道:“皇上,末將已召集五百兵,隨時可以出城。”
趙庭不再說話,跳下牆垛,朝嶽鵬走去。
數分鍾後,南麵城門吊橋緩緩放下,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。
五百持盾騎兵團團護著趙庭,向城外馳騁而去。
嶽鵬一馬當先,持著銀槍,威風凜凜。
趙庭被護在中間,卻是躺在樂嬋的懷裏。
樂嬋、樂舞、穎兒都要跟著出城,他沒能阻止。和樂嬋共騎,是他執意要求的。
此行出城能不能活著回來,還說不準。他隻想著,若是死了,死前能夠樂嬋的懷抱,也算沒白白穿越來到南宋這趟。
樂嬋見小皇帝在自己懷裏,角還兀自帶著幾抹微笑,隻覺得心頭古怪。
想不明白,這個小皇帝怎麽好似對自己格外的親近,那種覺,又好似是種依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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