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9章一將功萬骨枯

李昂和商紅葉說得，已是五年前的事。

那時李昂二十二歲，從戎第五年，榮升將，親創天策師。

下轄「鷹揚」、「虎賁」、「龍驤」三團。

加上後勤編製，都只萬人。

便在北境莽蒼山戰場，橫羅剎帝國拓跋元帥親率的十個滿編師團十二萬銳,陣斬兩萬五千六百一十四，抓降四萬八千五百二十六，打得羅剎帝國這十個銳滿編師團，有七個直接取消編號。

國朝八百年，與羅剎鋒數千次，從來輸多勝。

莽蒼山之戰，是首次完勝,史稱「莽蒼大捷」，寫進國書。

此役過後,年僅二十二歲的李昂，破格擢升兩級，授上將銜。

前無古人，往後也不大可能有來者。

回想往事，李昂頗為慨。

不知不覺，他已戎馬十年，期間經歷大戰死戰絕戶戰無算，邊的熱兒郎，也不知有多為國捐軀、埋骨青山。

天策軍草創時的鷹揚、虎賁、龍驤三個戰團，差不多八千兒郎，活到現在的，可有八百？

莽蒼山之戰，雖是大捷，八千健兒也死了將近三千。

其中還包括他最倚重的副手，天策師副師座葉天青。

葉天青跟李昂同時伍。

李昂當班長,他當副班長,李昂當營長，他當副營長……

兩人一路走來，互相扶持，相莫逆。

葉天青才天賦，毫不弱李昂，卻甘心收斂芒，輔佐李昂。

莽蒼山一戰，以一萬對十二萬，對面還是當時的天下第一名帥拓跋軒轅，十死無生的局面。

李昂和葉天青商議后，定下絕戶計，以葉天青率領龍驤戰團為餌，困守高地，直面拓跋軒轅親率的十二萬銳。

他率領鷹揚和虎賁兩個戰團，迂迴包抄……

李昂還記得，那天的雪很大，北風更是喧囂。

葉天青白縞素，卓立山巔，一夫當關，萬夫莫開。

「豈曰無，與子同袍。」

龍驤戰團兩千八百男兒，高唱《無》，死戰不退，最終只活下來一百二十六人。

等李昂擊敗敵方，葉天青雄偉軀還站在山巔，屹立不倒，卻早就沒了氣息。

戰後驗，從他上挖出三十八顆彈頭，重六兩三錢。

跟小時候算命骨的先生給葉天青算的命格，一模一樣。

這一戰，李昂封神。

和李昂齊名、並稱「帝國雙壁」的葉天青，卻戰死沙場，年二十四歲。

莽蒼山之戰後又兩年，李昂也滿二十四歲。

擴編到十萬的天策軍，於「捕魚兒海」大戰羅剎八十萬大軍，陣斬四萬餘，抓降近二十萬。

曾淪陷超過一半的北境，全數收復。

這一戰，堪稱國朝八百年來第一大捷，對羅剎帝國來說，便是開國以來第一大敗。

此役過後，李昂升大都督。

但最初的八千健兒，就只剩不到兩千。

戰後李昂效法漢代霍驃騎「封狼居胥」，在捕魚兒海設祭壇拜天，祭奠戰死的弟兄。

拜天之前，他下令將羅剎國二十萬降卒全數斬殺，割下人頭，築京觀。

此後三年，北境無戰事。

這三年間，李昂統天策軍，南擊百越、西征元突、北破羅剎、東伐神風，萬戰不敗。

近乎以一人一軍，平國朝周邊所有患，還國朝一個海晏河清、盛世太平。

他了當世第一名帥。

創立才五年的天策軍，了當世第一強軍。

但當初的八千健兒，活著的不足八百，再減去傷殘的、退役的，還跟著他的，竟只有一百二十七人。

回憶到此，李昂忍不住紅了眼眶。

一將功萬骨枯，古人誠不余欺也。

「先生，怎麼了？」

商紅葉關切的看著李昂。

像家先生這般心強大的人，可絕有紅眼眶的。

「剛才跟你談起莽蒼山之戰，又想起了天青。不知不覺，他都已經戰死五年了。」

李昂嘆道。

商紅葉也跟著喟嘆。

是在莽蒼山之戰後，才追隨的李昂。

並沒有見過天策軍草創時的副帥葉天青。

但早就不止一次聽過這位副帥的事跡。

莽蒼山之戰，李昂與葉天青兩人直面拓跋大元帥的十二萬銳，定下絕戶計，按照計劃，固守高地、率領龍驤戰團死戰的人，本該是李昂的。

最後關頭，葉天青副帥跟李昂說：

「論軍職，你是頭，論年紀，你得我聲哥，這場絕戶戰，還是我來打吧，老子已經結婚了，有後代，而你小子，可還是個。」

兩人爭執良久。

最終是李昂沒爭過葉天青。

這許多年，天策軍幾次擴編，從當初的三個戰團、區區萬人，變一百個戰團，三十萬大軍。

天策軍卻再也沒有設過副帥。

或者說，天策軍的副帥，永遠都是那個死去的男人——葉天青。

李昂嘆道：

「天青的故鄉，就在毗鄰蜀郡的渝州，我想去祭拜他。」

這五年，他都沒有去拜祭過葉天青。

軍務繁忙只是借口。

他其實是不願意去面對。

不願意相信葉天青已經死去這個事實。

這許多年，天策軍副帥位置一直虛設，是因為他總盼著，葉天青並沒有死。

某個時候，他會突然冒出來，跟李昂說：

「哈哈，你小子沒想到吧，老子又他媽回來了。去曹地府逛了一圈，閻王這小子是沒敢收老子，說是怕老子在他的地盤造他的反。」

可惜呀，這世間鬼神都是虛妄，並沒有什麼曹地府。

葉天青的骨，已經長埋地下。

再不可能活過來。

「先生，那什麼時候去？」

商紅葉問。

定下時期，好安排沿途的護衛工作。

「後天。」

兩人談到這裡，李昂手機響了，是南水兒發來的信息，問他在幹嘛。

「沒幹什麼，在書房看書。你呢，在工作還是——」

「沒有。我請假了，也在家呆著呢。我肚子好哦，你過來給我煮東西吃好不好。」

「稍等，五分鐘後到。」

李昂回了南水兒的信息，便起準備出門。

商紅葉連忙去取了大，要給李昂披上。

「就去隔壁，兩步路，用不著吧？」

李昂不想披。

商紅葉也不說話，就那麼比起眸子，看著李昂。

一秒，兩秒，三秒。

李昂只得張開手臂，認慫。

商紅葉淺淺一笑，幫李昂披上了大，又給他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領。

李昂有次跟開玩笑，說拿小高這幾個臭小子當半個兒子，拿半個媽。

雖是俏皮話。

但在日常生活中，對李昂，確實時刻散發著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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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……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