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梨瞧見他從額下滴落的汗,低哭著喚他名字,覺得害怕,但更恐慌薛延真的出事,徒勞無功地手環住他脊背,想要遮擋,被薛延攥著腕子回來,呵道,“你給老子老實一點!”
阿梨再忍不住淚,撲簌簌落下,啞聲道,“薛延……”
薛延閉眼,額上亙著突起青筋,半晌才低聲說,“打的是我,你哭什麼。”
阿梨捂著搖頭,哭著喊,“別打了,別打了!”
薛延悶哼一聲,近阿梨面頰,咬牙道,“閉。”
薛延總是這樣,倔如蠻牛,永不服輸,阿梨現在甚至不知道是該夸贊他好男兒錚錚鐵骨,還是該氣他不通變數,不知能屈能。
長發本盤個髻,用一竹簪束在腦后,現在散了大半,發零落著粘在頰邊,簪子落出去好長一截,搖搖墜,薛延盯著那杜鵑花樣式的簪尾許久,眼中緒莫名。
不知過了多長時間,侯才良終于拍了拍手,道,“好了好了,別嘛,看把我們薛四爺欺負什麼樣子了。”那些嘍啰笑起來,推推嚷嚷嬉笑著退后,將位置留給侯才良,他負手過去,指節敲了敲薛延肩骨,笑著說,“你也別愣著了,賠個不是,便就放你走。”
薛延舌尖過上顎,忽也瞇眼笑了,他比侯才良高了一截,微往前傾對著他的眼,一字一句說,“我賠你個娘好不好?”
侯才良笑意漸斂,好半晌才哼出一口氣,“薛延啊薛延,都到如今地步了,你怎麼還如此不識好歹,若你非要吃罰酒,那我也就不得不罰了。”
薛延聲音淡淡的,“你罰什麼?”
侯才良著扇骨的手指已經泛白,他勉強勾著,問,“你到底想說什麼。”
“我想說……”薛延低低笑,“侯才良,老子日你祖宗啊。”
話音落,侯才良徹底暴怒,他怒喝一聲,扔了扇子就要朝薛延提拳打過來,薛延微側閃躲,手忽然往上出阿梨發上竹簪,握在手心里直直朝著侯才良面頰刺去。一切電火石之間,那群小嘍啰還本未反應過來,薛延就已經按著侯才良的脖子將他頂在墻壁上,那柄尖利竹簪著他皮而過,釘進夯實土墻中。
煙塵四起,串串珠順著侯才良下淌下去,他微張著,結滾,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薛延小臂橫在他頸下,使力著他仰起頭,道,“還要我給你賠不是嗎,就算老子賠了,你這條賤命得起嗎?”
管被人抵著的滋味不好,尤其當對方是個連命都可以不要的瘋子,侯才良看著薛延的眼睛,真的有一種瀕臨死亡的恐懼。他著氣道,“四兒,這次,是哥幾個喝多酒辦錯了事,看在往日分,你放哥條路。”
“可以啊。”薛延笑,“但你得讓你的那些狗離我遠點,最好這輩子都別再上我,要不然,別怪我殺人放火,手不留!”
侯才良攥著拳道,“你放心。”
薛延側過臉,掃視了圈那些不久前還張牙舞爪的蝦兵蟹將,說,“滾。”
嘍啰們全傻在當場,不知如何是好,侯才良察覺到抵著嚨的力道又打了幾分,啞著嗓子吼,“都滾啊!”
腳步聲紛響,不知誰丟了子在路中央,黑黢黢像條夜里匍匐的蛇。不過幾個息的功夫,剛才還熱熱鬧鬧的巷子便就又安靜下來,只剩三人,薛延了指骨,咔嚓作響的聲音在寂靜夜里分外清晰,他慢慢松開鉗制著侯才良的手,沖著阿梨道,“回家。”
食盒的蓋子在打斗中被甩出去好遠,阿梨跑過去撿起來,用袖子了,抱在懷里。里頭棗糕已經七零八落,瞟了眼,忽覺得心肝像是被手擰了一樣的疼,不是因為糧食被糟蹋,而是因為薛延。
明明還是那張悉的廓分明的臉,仍是那副懶散隨意樣子,但阿梨看著他,卻覺得分外無力。
用手背抹了下眼角,追到他邊,“來了。”
薛延垂眸掃,瞧見眼尾紅暈時愣了下,他抿,拇指蹭了下阿梨眼下,卻是什麼也沒說。
回家的那段路上,薛延一直攥著阿梨的腕子,阿梨覺得,的骨頭都要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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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家的時候,月亮已經升到最當空,馮氏點了盞小燈在屋里做針線,翹首盼著等他們回來。阿梨在路邊折了條楊枝,重新綰了發,又到河邊洗了臉,薛延將護的很好,除了衫略有些褶皺,本瞧不出剛才發生了什麼。替薛延遮擋著要他進了屋子,然后才去了馮氏屋里。
再見著,馮氏顯然松了口氣,從炕上下來,忙著去給阿梨倒了杯溫茶,說,“你倆可是太不懂事,這麼晚才肯回家,是不是要急死阿嬤才好?”
阿梨雙手捧著杯子,抿了口,道,“我們去城西小河魚了。”
這是回來路上便就想好的說辭,馮氏年紀大了,本就心,這樣事能瞞著便就瞞著些。阿梨在心中嘆一口氣,對著馮氏,扯過的慌比以往十幾年加起來還要多。
聞言,馮氏大驚失,“魚?甚麼魚?”
阿梨垂著頸子,“薛延說現在時節鯽魚鮮,他放課時候天剛黑,我們便就去了。”
馮氏氣的拍了拍桌子,又在屋里轉了兩圈,才道,“這大晚上的,去什麼魚?又不是五六歲小孩子了,怎的做事這麼不過腦。若是出了什麼閃失,溺了水,你可要我怎麼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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