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七年來第一次,薛延這樣忍氣吞聲。
馮氏已經把東西收拾得差不多,里頭許多已經不能用了,好在桌椅沒壞,鐵鍋也還完好,把所有東西用麻繩綁一捆,與阿梨問,“這個也背回去吧?”
原本是不用的,只需用篷布蓋好,放到角落里便就行。但是今日來了那幫人,馮氏擔憂晚上沒人在的時候,這些東西會遭殃。
阿梨說好。
薛延走過去,低低問了句馮氏有沒有傷,搖頭,薛延便就一言不發將東西都背在背上,徑直往家走。
臨街店鋪有許多目睹了全程的人探頭出來看。本還以為薛延暴脾氣,盼著他能大發雷霆甚或是直接提著刀砍回去,現在見他只是沉默忍下這一切,不由覺得索然無味,將手里的花生殼往地上一撲,道了句散了散了,隨后就退回了屋子。
阿梨甚至聽見有人諷笑了聲,說,“慫這樣。”
沒理,小跑過去到薛延邊。
桌椅鐵鍋都捆在一起,算不得輕巧,阿梨要幫著薛延分擔些,被他避過,只說讓照顧好阿嬤。
這一路都安靜得不行,阿梨強作著鎮定,怕把這種不好的緒傳給馮氏,連滴淚都不敢再掉。攤子已經夠爛了,馮氏年紀大了,又了這樣的無辜驚嚇,若是再不合時宜說些什麼,只會讓一切變得更糟。
但薛延知道在慌,因為從始至終,阿梨的手指一直攥著他角,像個孩子。
這種依賴更讓薛延覺得心頭酸,他把背后所有重量都放在一邊肩膀,空出一只手去握著的,用拇指在手背上了。
察覺到他手上溫熱,阿梨忽然鼻頭一酸,所有委屈一起涌上來,比當時見著那些小混混提著子砸砍更甚。
帶著哭腔喚了句,“薛延——”
“我在。”薛延垂眸看,輕聲道,“乖,待會哭。”不能讓阿嬤看見。
阿梨捂著半邊臉,拼命點頭,說“好。”
晚上誰都沒心吃飯,阿梨熱了一屜包子,哄著馮氏吃了兩個,又去給鋪床睡覺。馮氏累壞了,靠在枕頭上,手拉著阿梨的,想說些什麼,最后還是言又止。
外頭還剩一點天,灑在被面上,還有馮氏的眼睛里。阿梨讀的懂的心思,馮氏是想說,出了今天這樣的事兒,以后的生意可要怎麼辦。
阿梨彎眼笑一下,道,“車到山前必有路,咱們都是活的,有手有腳,怎麼會走到絕境。”
馮氏深深嘆了口氣,道,“作孽啊。”
阿梨垂著頸子,睫巍巍,說,“阿嬤,也有好事的,您瞧,薛延和以往都不一樣了。”
“也對。”想起這個,馮氏彎了彎,“以后日子,走一步看一步罷,一家人齊齊整整的,總不會有闖不過去的難關。”
再說幾句話,馮氏便就困了,阿梨扶著躺下,又掖了被角,這才轉出去。
薛延已經把燈點上了,暈黃的一盞,不算多明亮,他了靴子盤坐在炕上,手指進發間,不知在想什麼。阿梨悄聲走進去,剛想出聲,就見薛延有應似的抬了頭。他就那麼靜靜坐在那,在影里,肩膀寬闊,比起最初見到他時,更像個男人的樣子了。
相對無言良久,最后是薛延打破平靜,他朝阿梨了手,輕輕說了句,“阿梨,過來抱抱。”
他話音落下,阿梨的淚便就決了堤,所有的難過似都有了發泄的出口,抹著眼睛走過去,被薛延攬進懷里,趴在他肩頭哭的天昏地暗。阿梨真的被嚇壞了,子一直在發抖,薛延一遍遍著的背,不厭其煩道,“別怕,別怕,沒事了。”
不知過多久,阿梨終于平復,了把薛延的裳,已是的了。
薛延抬起臉,用拇指一點點把淚痕都抹掉,阿梨眼皮兒腫腫的,像個紅核桃。薛延艱咽了口唾沫,心里難得似是被手在擰,他俯吻了吻眼睛,又環著背,兩人額頭相抵。
“阿梨,”薛延低聲喚名字,問,“你將今日之事全都說與我聽,好不好?”
阿梨點點頭,嗓子都啞了,“那些人來時,不到午時,我想著昨日與你的約定,本要收了攤子回家的……”
賀喜第一日,胡安和邀了侯才良、付六還有幾個其他的人,到宴春樓去喝酒。他本也出不錯,時風流,但結都是權貴之子,對于侯才良這種地鄉紳,他是不屑的。但胡魁文是個場上的老油子,知道在隴縣付主簿一家獨大,而侯才良帶著付六那些人獨一方勢力,在街上幾乎是橫行,他只是個外來人,雖有著縣令名頭,卻還是要這些約束的,權利沒有施展開的余地。
在這樣況下,胡安和就了他打出去的一張兄弟牌,為的就是和那些人搞好關系。
胡安和讀過許多書,也算明些事理,知道父親用意,雖心不甘不愿,卻也不能違背,肚子里憋著一氣。又想到那日遇見薛延,大家都是落到了窩的凰,但是薛延看起來還是比他要如魚得水的多,邊還有個婉好看的姑娘,胡安和越想越憋屈,悶酒醉人,他沒喝幾杯,腦子就沖了。
宴席散了,他帶著兩個人晃晃悠悠往回走,正巧見要回家的阿梨和馮氏。他認出來阿梨,腦子一轉筋,就推開了扶著他的那幾個人,跑過來搭訕說閑話,阿梨自然是不會理的,馮氏見著況不對,也過來打圓場護著阿梨,胡安和嗓門大,又耍酒瘋,吵吵嚷嚷好半天,忽然聽見混之中有個人了句,“把場子給砸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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