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梨笑著扯了下他袖子，道，“你這又是何苦，算了算了, 咱們回家罷。”

薛延了鼻梁，攔住腳步, “來都來了，買條魚再走。”

阿梨踮腳往里頭看了看，正是要做飯的點兒，每個攤子前頭都央央了許多的人，七八舌還著價。鼓鼓, 偏頭問，“真要去？”

薛延抿抿，答, “去！”

阿梨看著他那視死如歸的表，笑起來，勾住薛延小指，小聲說，“那你跟著我，不要走，也不許買東西。”

薛延點頭，“都聽你的。”

烈日炎炎，在人群里來去的滋味屬實不好，薛延人高馬大，周圍大多是拎著籃子的婦人，他把阿梨圈在懷里，好似鶴立群。菜場是在巷子里，窄窄過道本就容不得幾人并肩而行，兩側攤販又占去大半地方，只剩一條狹長的空地，熙熙攘攘，要人側著走。半柱□□夫，薛延連個魚尾都沒看見，還被人踩了好幾次腳。

他抹了把臉上的汗，低低地罵，“這巷子這樣，府就不管管，蓋個棚子或者換條街不都行，家里都不吃飯買菜的嗎。”

阿梨只看見薛延皮子來去，茫然眨眨眼，“在說什麼？”

“沒事。”薛延用手掌在頰邊扇了扇風，道，“我明日要找個機會罵胡安和一頓，要他爹不做實事。”

阿梨無奈嘆氣，“你別總欺負他呀。”

薛延眉一挑，剛想說點什麼，忽而見前面有個魚攤子，他神一喜，忘了剛才的話，拉著阿梨往那邊走，“有魚！”

他聲音不小，神還有些激，旁邊的大娘聽見了，還以為地上有銀子，俱都低頭去瞧，薛延趁著這個空檔帶著阿梨過去，到地后晃了下子才站穩。

賣魚的大爺看著他們的樣子，嘿的笑了一下，道，“最后一條了，小伙子運氣不錯。”

碩大的一個木盆擺在地面上，邊緣還藏著黑漆漆的垢，一條鯉魚半死不活臥在盆底，半晌吐不出一個泡泡。薛延沒買過菜，但他也不傻，一眼就能看出魚的不新鮮，他蹲下撥弄了下腮，抬頭問，“大爺，它是不是要死了？”

大爺說，“你要是把它買回去做菜，可不就要死了。”

薛延頭一梗，想起那會胡安和與他說的話，低低道，“大爺，你還圓。”

阿梨抬手遮了下刺目，也蹲下去，手了下，蹙蹙眉，悄聲與薛延道，“別買了，走吧。”

薛延偏頭，用口型問，“為什麼？”

阿梨說，“這魚鱗都了，背上發暗，眼里渾濁，腮也不夠紅了，做出來定不會好吃，咱們回家罷。”

大爺聽見阿梨的話，弓腰坐在小凳上，還附和了句，“小姑娘懂行，說得蠻對。”

薛延被氣笑，他道，“不新鮮你還賣？大爺，你也收拾收拾早點回家吧，別干坐著了。”

那邊一樂，“你走吧，我再等等。”

薛延扶著阿梨站起，手搭在肩上本想要走，聽見這話，歪頭問了句，“等什麼？”

大爺說，“我再等一個像你這樣什麼都不懂的，不就能賣出去了。”

薛延氣的翻了個白眼，他也懶得理，環著阿梨的肩走出巷子。一踏上主街，甩開了后那子咸腥的臭味，薛延只覺得整個人都暢快許多，他把袖子挽起來，兩邊看看，領著阿梨走上了與回家相反的那條路。

阿梨不解道，“咱們做什麼去？”

薛延面向，一字一句說，“去城西小河，咱們逮魚去。”

阿梨覺得好笑，隨著他小跑，無奈道，“好端端的，今日怎麼偏和條魚較上了勁。”

隴縣太小，兩人走到河邊也只用了兩刻鐘，現已是日暮時分，夕金燦燦灑在河面上，浣裳的婦人們也都陸陸續續抱著笸籮往家走。

薛延牽著阿梨繼續往下游去，到了一彎道才停住。這里的河面更窄一些，兩邊是排老柳樹，枝條茂，綠蔥蔥垂到了河面上，水清而淺，水底石塊覆滿青苔，不時有翩翩的魚搖晃游過。

日頭已經不那樣曬，不時有輕的風吹過來，林間的風更靜，混雜著青草氣，讓人覺著爽利。

薛延把外下來蓋在石頭上，又掐著阿梨的腰抱坐上去，自己去尋做魚叉的樹枝。

盎然天地間就只有他們兩人，阿梨拖著腮著天上游移的云朵，恍然覺得這里像是個世外桃源。

薛延從小養尊優，沒做過這樣上山掏鳥下河魚的事，但玩鬧似乎是男人的天賦，他只瞧過別人做過一次魚叉，現在自己鼓弄鼓弄，不出一炷香，竟也磨出了一個。一段不細的木頭，端頭劈出個十字花，削尖了四頭，再弄兩個短木枝橫十字，便就像模像樣了。

阿梨乖順坐在石頭上，笑眼看薛延了鞋，淌下河里忙活。

叉魚似乎比做叉要難得多，眼看著暮西沉，風都漸涼了，也沒見他撈條魚上來。阿梨不急，就安靜在那里等，反倒薛延有些煩躁，他赤著膊，腳挽到了膝蓋上，手里掂著那柄魚叉皺眉看著水面發呆。

又過好一會，阿梨忍不住笑出聲，沖薛延招招手，“別鬧了，回家吧。”

這話傷了薛延那點苦撐的自尊，薛延瞇了瞇眼，揚頷沖道，“你是不是不信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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