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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3429章 生死存亡

  生於蔡洲人，死葬蔡洲冢。

  這是荊襄蔡氏的生活模式。

  已經有多年了，連蔡瑁自己都不清楚。他父親小時候就在蔡洲生活，現在死了也葬在了蔡洲，他自己同樣也是，如果死了，他也希自己能葬在蔡洲。

  蔡洲是他們的溫暖家鄉，但是同樣也為了他們難於逾越的囹圄。

  蔡氏離開了蔡洲，能算是什麼？

  蔡瑁不知道。

  他甚至都沒有想過。

  大漢所有的士族子弟，不應該都是如此麼？  𝓢𝓽𝓸5️⃣ 5️⃣.𝓬𝓸𝓶提醒您查看最新容

  一旦失去了家鄉，那麼還能做什麼士族，那不是流民又是什麼？

  所以大漢天子在的時候，天子只要能保證蔡氏蔡洲的利益，那麼大漢天子就是天子，他們每一年都會為天子上繳代為收取的地方賦稅。(5,0);

  當然，他們會留下一點點。

  真的，只有一點點。

  劉表來的時候，也是只要劉表能保證蔡氏蔡洲的利益，那麼自家妹子去填坑，哦，填房，也不是什麼壞事。

  所有的一切，都是為了蔡氏。

  曹來的時候，為了能維持蔡氏的利益，出賣了劉琮，同樣也不能說是壞事，畢竟犧牲一人是小，保全全族的利益才大。

  對於那些譏諷蔡氏，嘲笑蔡瑁的人，蔡瑁反而覺得很是奇怪，難道這些出言譏諷的傢伙，家中就沒有父老妻子？沒有兄弟姐妹？沒有同族子弟？如果說父老妻子，兄弟姐妹，同族子弟要因為什麼大義，什麼社稷，就要淪落到一無所有的境地，那麼是選擇什麼？

  是選擇大義，還是……

  別的不提，就簡單說大漢如今窮困，需要個人捐助出所有的財產，以度難關，那麼捐不捐？

  有的人就會裝作大義凜然的模樣，捐！

  然後掏出上的錢包……(5,0);

  可是如果不僅是要上帶的幾百文，而是要在錢莊裡的幾萬文，抑或是整個家族的十幾萬，幾十萬……

  還會有多人可以毫不猶豫的拿出來？

  反正蔡瑁做不到。

  所以他從來不去嘲笑那些不願意掏出錢來的人。

  正所謂己所不是也。

  自己做不到，就不要去嘲笑旁人。

  不過話說回來，真要能做到這樣的事的人，也不會去嘲笑旁人，甚至還會去理解旁人。因為他們真做過，懂得那麼做的痛苦和艱難。

  大漢病了。

  這是許多人都能看出來的事。

  可是病了之後怎麼辦，才真正區別出高下來。

  蔡瑁自己覺得，他才能中下，只能是保全自家而已，超出郡縣之外，就是無能為力了。

  所以他佩服曹，也佩服斐潛。曹和斐潛，是真的在給大漢治病。(5,0);

  曹是用藥。

  是藥三分毒。

  曹的藥，自然有毒，試圖去腐生，重獲新。

  不過在這個過程中，疼痛會讓人瘋狂。

  斐潛更是狠，直接上手就切！

  割去那些已經腐爛的病灶，甚至連胳膊都切了。

  更是痛徹心扉。

  蔡瑁覺得很難評說這兩種方式的好壞，或許兩種合在一起，用藥，外用刀？

  至於評判……

  抱歉，蔡瑁覺得自己沒有那個資格。

  所以蔡瑁兩邊都不想要得罪。

  現在曹仁要求他到宛城調停，蔡瑁表面上答應下來，行不慢，卻在各個環節上似有似無的拖延。直接拖延顯然不妥，曹仁也不會同意，但是如果說扣一些細節問題，尋找出一些可以拖延辦理的辦法來，蔡瑁可是太悉了。

  就像是後世街道辦事的事業編制人員，加幹活的時候速度嚇死人，慢下來的時候也能磨死人。格式不對，字跡模糊，表格在哪，模版自看，準時上班，準時下班，多干一刻都算他輸。可一切都是按照標準，按照流程，按照規範來行事，錯都是在旁人上，他蔡瑁一個弱勢群，又能有什麼錯呢？(5,0);

  於是乎，等到了蔡瑁車一行出了襄，才走到半路上的時候，就看到了宛城來的敗兵……

  隨行的蔡瑁心腹大喜，便是進言道：『家主，這下我們就不用去宛城了！』

  蔡瑁沉默了片刻，卻是搖頭，『不，錯了，我們更需要去宛城！』

  心腹不解。

  蔡瑁也不多解釋，便是讓人回去稟報曹仁，說是使命必達，不管如何都會完曹仁指令云云，隨後就下令讓一行人繼續往前。

  向死，方生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……

  誰沒有妻兒老小？

  孤兒。

  但是孤兒或許也有一同長的同伴。

  孤兒長大之後，或許也會組建新的家庭，然後又有了妻兒老小。

  隨時隨地都可以捨棄妻兒老小的，不一定都是大人，但是一定要心狠。

  陳斌有妻兒老小，而且他不夠心狠。(5,0);

  真心狠的跑了，丟下曹純像是丟下一條狗。

  次一些心狠的，也跑了，丟下無終縣的那些援兵，就像是丟下了破舊的包袱。

  陳斌也有機會心狠的，可是他想了又想，猶豫了又猶豫，還是沒那麼做……

  這樣是錯，還是對？

  留得青山在，不怕沒柴燒。

  可是，能確定留的是『青山』，而不是『荒山』？

  陳斌不能確定，所以他一直到了趙雲前來的時候，都還沒能真的去拋棄什麼，丟下什麼，於是就被堵在了薊縣之中了，而且最為關鍵的問題，是陳斌連完任務都困難了起來。

  趙雲沒有進城，那麼燒還是不燒？

  現在這種況，燒了就是白燒，可是如果不燒，他們在薊縣的意義又是什麼？

  如果沒有了繼續待著的意義，是不是就可以想辦法逃走了？

  但是逃走之後，又怎麼證明自己不是逃避了職責，本就沒有按照曹純的指令放火燒了薊縣？(5,0);

  薊縣遠，必然有曹純留下來的眼線，他們不敢靠近驃騎軍，但是遠遠的看看薊縣有沒有火起，倒是不難做到的。

  想來想去，都是死局。

  陳斌不想要死，只想要求生。

  可是上司的要求，家庭的職責，帶著家鄉兄弟出戰，也就自然要有帶著家鄉兄弟回去的責任，否則就算是死，也不得安寧。

  此間種種，在陳斌上，讓他彈不得。

  錯過了夜間，就是白天，而在白天之中驃騎軍在薊縣的秩序漸漸的建立了起來，陳斌等人眼見可以活的空間越來越來小，已經不能繼續再拖下去了，要麼就要逃，要麼就死。

  陳斌幾人湊在一起，愁眉不展。

  『怎麼辦？』

  『這樣下去我們都會被抓出來！』

  『不能再拖下去了！』

  『驃騎軍開始逐戶排查，編撰民戶了……』

  『我說……難道不能就……別那麼看著我，我的意思是說，我們就裝是薊縣人……』(5,0);

  『你傻，驃騎軍不傻！你裝，怎麼裝？就算是你找了個空房子，邊上只要有街坊鄰居一指認，你還能裝？！』

  『現在要麼就是逃……要麼……』

  所有人嘰嘰咕咕，然後說到了最後，便是齊齊看著陳斌。

  他們都是同鄉人。

  陳斌當年算是小夥伴的頭，現在也是他們的頭，跟著陳斌一起走，一起到了冀州，到了幽州……

  現在，也一起面對著生死的選擇。

  陳斌仰頭著天。

  天空晴朗，碧空如洗。

  就像是他曾經帶著他們一起走出鄉村的那一天。

  那時他以為，可以功名就，可以在世之中殺出一片天地。

  『你們回去吧！』陳斌嘆息了一聲，『我留下來，晚上點火。這樣曹軍將來就不會找你們的麻煩……』

  『老大！這樣你會……』

  『閉！』(5,0);

  陳斌看了看周邊的人。

  雖然還是同樣的人，但是有些人還是小時候的面孔，但是有些人已經變了模樣。

  『沒事，沒事……』陳斌擺擺手，『誰讓我是你們的老大呢？』

  陳斌笑了笑。

  笑容苦。

  他以為會有人要站出來，替他完這個任務，但是沒想到基本上所有人都默認了。

  哈，自己做個老大，果然很失敗。

  對吧？

  陳斌著天空。

  其他的人漸漸的走了，默默的，悄悄的，渾然沒有了當年一起從鄉村裡面群結隊走出來的意氣風發。

  當年走出來的時候，手臂恨不得橫著擺，唯恐旁人不識英雄。現如今，一個個卻著腦袋，夾著手臂，唯恐發出聲響……

  半響，陳斌回過神來，忽然發現邊竟然還有一人，頓時有些熱淚盈眶，『你，王二郎……你，你你……』(5,0);

  『呵呵，這個，都尉，那個……』王二郎吞吞吐吐，『上回吃酒你還欠我的錢……那個……啊，沒還給我……』

  陳斌：『……』

  ……

  ……

  冀州。

  某莊園。

  莊子之，升騰起了濃濃的黑煙。

  莊園之的冶金工坊，這幾天幾乎都是連軸轉。

  莊園管事親自督陣，白天黑夜都在莊園冶金工坊之盯著。

  而且還不是一個人盯著，是兩個管事相互盯著，不僅是盯著對方，也盯著手下的工人。

  因為這幾天，在冶金工坊之，煉的不是鐵，而是金銀銅。

  這些都是錢啊！

  雖然說在世之中，金銀如糞土，糧草才是王道，可問題是糧草能存放多久？五年十年頂天了，而且還要防蟲咬鼠吃，腐爛霉變。

  可金銀銅就不一樣了。(5,0);

  這玩意藏起來，存好了，五年十年也不會半分！

  幽州失守，冀州自然也就有了危險！

  面對危險的時候，有些人勇敢面對，也有一些人面對勇敢。

  『這些金銀，可都是傾銀鋪裡面的……』一名年輕些的管事低聲嘀咕道，『可都是旁人存的錢……郎君這麼做，萬一有人要來提錢，又怎麼辦？』

  老一點的管事，顯然就神態安然多了，『怕什麼？來提錢的，總是要證明這些錢是他的錢吧？我們傾銀鋪在冀州開了這麼久，不就是為了保護存錢人的錢不丟了麼？』

  『什麼意思？』年輕的管事有點迷糊，『拿了票號來，還不能提出錢來，豈不是丟了招牌？還怎麼說保護存錢人的錢財？』

  『誰說提不出錢來？』老管事瞪了年輕人一眼，『你這樣說，要是讓郎君聽到，不了一頓好罵！』

  『是，是，我失言了，失言了……』年輕管事作勢，用手在自己臉頰上扇了一下，『小子無狀……還請老管事教我……』(5,0);

  老管事嘿嘿笑了笑，沒說話。

  年輕管事眼珠轉了轉，從袖子裡面出了一個小酒葫蘆，『啊哈，恰巧小子得了些酒，只可惜小子不懂的這酒好壞，還請老管事幫忙品鑑一二……』

  老管事笑呵呵的接過來，『啊，客氣了客氣了……這酒……好酒啊……』

  老管事喝了一口之後，也沒有多賣什麼關子，他倒不是有意拿，而是作為管事，深知所有的知識，所有的信息，都是能力，都是利益的現，所以就算是一些比較簡單的事，都不會無償的說出來。

  孔子他老人家，有教無類還要收一鹹呢……

  『是這樣……和郎君一般地位的，不會排隊到傾銀鋪裡面取錢……』老管事嘿嘿笑了笑，『派個人，知會一聲，我們就要將錢送過去，那會取不出錢來？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