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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金秋,樹葉枯黃,遍地殘葉。
這一日的天氣略帶幾分沉。
道邊一家小小的茶鋪里,今日座無虛席,人頭攢。
一個路過的中年行商有些口,就停下了馬車,打算去茶鋪里歇個腳,喝點茶水解。
「客,」皮黝黑的茶鋪老闆點頭哈腰地迎了上來,「裡頭只有一個座位了,您介意與別人拼桌嗎?」
「不妨事。」中年行商豪爽地說道,一邊跟著老闆往裡走,一邊環視著茶鋪形形的茶客,「老闆,你這茶鋪生意不錯啊。」 觀看本書最新章節,盡在🆂🆃🅾5️⃣ 5️⃣.🅲🅾🅼
「哪裡哪裡,也就是今天生意好些。」老闆領著中年行商走到角落裡的某張桌子前。
桌子邊坐著一男兩,皆是相貌出眾,俊俏得像是那畫中的人兒。
行商登時覺得眼前一亮。
眼前這三個茶客打扮得很樸素,穿素的布,周也沒什麼華麗的首飾,只佩戴了一兩件銀飾。(5,0);
饒是如此,也遮掩不住這三人通的貴氣,他們只是那麼靜靜地坐在那裡,就讓中年行商腦海中冒出了四個字:人中龍。
他忽然想起從前聽人說過這京中臥虎藏龍,沒準不小心撞上一個人就是哪個侯府伯府的貴人。
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,畢竟又有哪個貴人會出現在這種道邊的茶棚里。
中年行商在唯一的空座位坐下了,老闆笑容滿面地給他奉上了一杯香噴噴、熱騰騰的大麥茶。
中年行商吹了吹茶水,順口問了一句:「老闆,敢問這裡距離京城還有多遠?我瞧著這天像是快下雨了。」
他蹙著眉頭,看著外頭沉的天。
他有馬車,是不怕雨淋,但是下雨天,路上泥濘,趕路難免不便。
「不遠了,就五里路了。」老闆笑道。
中年行商不由一愣。
他看這裡歇腳的茶客多,所以之前完全沒想到這裡距離京城竟然這麼近了,心想:這京城的人果然講究!(5,0);
「今天不會下雨。」一個婉約和的音忽然響起,語調溫溫,在這略顯嘈雜的茶鋪里猶如一縷春風拂過。
中年行商尋聲去,說話的是坐在他左手邊的白。
那鵝蛋臉的相貌溫婉,對著他淺淺一笑,又強調了一遍:「今明都不會下雨。」
「二妹妹,對不對?」
最後這句話問的是右手邊的另一個白,的眼睛又黑又大,相貌清麗,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,似有幾分心神不寧。
中年行商也沒放心上,只當小姑娘家家是隨口一言,下一刻,旁邊的老闆唏噓地嘆道:「不會下雨就好,免得淋了……棺槨。」
棺槨?!中年行商眼皮子一跳,心裡咯噔一下,陡然間就覺得這間茶鋪里變得森森的。
他下意識地豎起了耳朵,就聽茶鋪里的茶客們三三兩兩地說著話,不時有「靈柩」、「紙錢」、「香燭」等等的詞語飄來。
一陣秋風夾著零星幾片金黃的落葉吹進了茶鋪里,刮在中年行商的上。(5,0);
他只覺得脖頸後的冷汗直冒,寒意沁骨髓。
他……他……他不會是撞鬼了吧?!
中年行商再一次朝茶鋪外去,天空似乎又沉了幾分,厚厚的雲層堆砌在空中,沉重得仿佛會墜下來似的。
道兩邊,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那裡,男老皆而有之,形貌各異,卻都翹首著同一個方向。
這一幕看在中年行商的眼裡,越發詭異了。
他的脖子像是生鏽似的,慢慢地又一次朝茶鋪裡面轉了過去,僵地掃視著裡面的一眾茶客。
目對上了坐在他對面的那個「二妹妹」。
看著比鵝蛋臉小了一兩歲,漆黑的眼眸宛如一汪深潭,深不見底,黑得令人不敢視。
這雙眼眸似乎不屬於這個污濁的塵世。
中年行商心頭一寒,眼睛甚至不敢眨一下,對方瞧了他一眼,就移開了目,與邊那名俊絕倫的白公子說著話。(5,0);
「……」中年行商簡直快跪下去了。
明明他生平也沒做什麼虧心事啊,怎麼就撞鬼了呢!!
正當他糾結著是該下跪求饒,還是當作什麼也不知道,看看是不是能矇混過去時,就聽茶鋪外傳來了一聲激的喊聲:「來了,來了!」
路邊的男男紛紛翹首以待,無數道喊聲此起彼伏地響起,高低不一。
在這沉的天氣中,整條道都出了一種莫名的凝重。
中年行商呆若木,渾仿佛凍僵似的彈不得,只見周圍的那些茶客爭先恐後地走出了茶鋪,七八舌地說著:
「是顧侯爺的靈柩到了吧。」
「肯定是。」
「顧侯爺功在大景,如今總算可以魂歸故里了。」
「不是不報,時候未到啊……」
「……」
「顧侯爺?」中年行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,意識到似乎有哪裡不太對。(5,0);
旁邊正在收拾桌子的老闆接口道:「客還不知道吧,今天是顧大公子扶靈回京的日子。」
「當年顧侯爺蒙冤,骨不全,上個月顧大公子南下揚州找回了顧侯爺剩餘的骨,打算重新收斂骨,再葬顧氏祖墳。」
「外頭的這些百姓都是來迎顧侯爺回京的!」
老闆的語氣中帶著唏噓,更難掩敬佩之意。
中年行商慢慢地眨了眨眼,終於徹底反應了過來,口道:「你說的難道是先定遠侯顧策?」
老闆也著茶鋪外面,幽幽道:「大景還有哪個顧侯爺!」
曾經,別人說起定遠侯顧侯爺,第一個想到的是隨太祖皇帝建立大景朝的第一代定遠侯顧堯,而現在則是顧策。
以顧策對大景的功績,足以超越其祖,卻蒙冤九年。
中年行商連忙站了起來,激地說道:「我也出去迎一迎顧侯爺。」
他快步衝出茶鋪,來到了道邊,在人群中朝南方去。(5,0);
道的盡頭,白影晃,一道道白幡齊涌,宛如雪浪翻滾而來,漸行漸近。
「顧侯爺,魂兮歸來!」
人群中,有個青年扯著嗓子、拖著長音高喊道,接著,其他人也喊了起來:「顧侯爺,魂兮歸來!」
百姓們的喊聲漸漸地重疊在一起,整齊劃一,那洪亮悲慟的聲音仿佛連天地都為之一震!
自四月的那場宮之後,先定遠侯顧策的冤案就隨著康王宮的事傳遍了整個大景。
康王謀反被擒後,三司會審,判其斬立決,之後皇帝便下詔將當年顧策降敵的真相告之於眾,百姓才知原來九年前顧策以勝多,在距離臺陵城十五里的上嶺設伏,大敗南越軍,殺敵近兩萬。
當年顧策本可將南越大軍打出大景的疆土,凱旋而歸,可是康王為一己之私打開了臺陵城城門,不僅使得滿城百姓死于越軍手中,還令顧策腹背敵,壯烈犧牲。
事後,越國聖人為了安定民心,激勵將士,瞞了越軍在上嶺的敗績,只對外宣稱顧策開城門降敵,而先帝為了維護康王也就順勢而為。(5,0);
真相傳遍大景後,舉國震驚。
顧策這一生只有短暫的三十幾載,卻戰功顯赫,驚才絕艷,足以名載史冊。無論是十五年前,還是九年前,他都為大景守住了揚州這道國門,在沒有後援的況下,以勝多,大敗越人。
要不是先帝一己之私,九年前,揚州不會敗,大皇子也不至於被送去越國為質八年。
顧策為大景犧牲了命,卻背負了足足九年的冤屈,被世人所唾罵,實在是令人痛惜。
也正因為此,百姓們的心十分複雜,對顧策既崇敬,又愧疚,更多的是惋惜:要是顧策還活著,大景就多一員足以震懾四方的神將。
「顧侯爺,魂兮歸來!」
那聲聲喊中,一個著霜白袍、腰系麻繩的俊逸青年扛著一個白幡策馬而來,距離尚遠,眾人看不清青年的眉目,只覺到他周散發著一種冷厲而悲愴的氣息。
他的後是十幾個同樣著白的男子護著一輛披白布的馬車,馬車上赫然放著一棺槨。(5,0);
任何人都能猜出來這棺槨必定是顧策的棺槨。
護送靈柩的車隊越來越近,越來越近。
兩邊歡迎顧策回京的隊伍全都自發地跟到了車隊的後方,這支隊伍不斷壯大中,白幡如雲翻湧,紙錢似雨點般揮灑不斷,整條道上一片悲壯的白……
突然,扛著白幡的顧淵勒住了韁繩,馬兒停在了茶鋪前。
跟著,顧淵後運著棺槨的馬車也停了下來;再之後,馬車後方的扶靈隊伍也一個接著一個地駐足……時間似乎靜止。
兩邊夾道的百姓都是一頭霧水,面面相覷。
眾人全都噤了聲,沒過多久,這原來喧鬧的道變得寂靜無聲。
著白的兩一男不不慢地從道邊的人群中走出,直走到了扶靈隊伍的最前方,攔住了顧淵一行人的去路。
路邊的那些百姓皺了皺眉頭,有人不快地喊了聲:「餵……」
下一瞬,站在最前方那名大眼睛的白對著棺槨屈膝福了下去,兩眼發紅地說道:「兒來迎爹爹回家了。」八壹中文網(5,0);
顧燕飛右手邊的顧雲真也屈膝行了個福禮,另一邊的楚翊則躬作了一個長揖。
「侄恭迎大伯父回家!」
「楚翊代父迎定遠侯回京!」
馬背上的顧淵也是兩眼發紅,面上難掩憔悴之,他怔怔地看著顧燕飛,用沙啞的聲音哽咽道:「妹妹,爹爹回來了!」
幾個人的聲音不算特別響亮,但在這種安靜的環境中,周圍好些百姓都聽得清清楚楚。
那中年行商當然認得顧燕飛三人是剛剛與他拼桌的茶客,再一次目瞪口呆,一時啞然無聲。
茶鋪的老闆震驚地失聲喊道:「顧二姑娘!」
京城中無人不知顧二姑娘的本事,自打顧策平反後,眾人更是慨虎父無犬!
看著顧淵與顧燕飛這對兄妹,有人唏噓地嘆道:「哎,真是可憐,顧侯爺戰死的時候,顧大公子與顧二姑娘也才沒幾歲,小小年紀痛失雙親……」
「是啊是啊,龍生龍,生,顧侯爺幸好有這一雙兒為他洗清冤屈,他也該瞑目了。」(5,0);
「……」
在眾人的議論聲中,扶靈的隊伍繼續上路。
龐大的扶靈隊伍繼續沿著道往北而行,在一炷香後終於穿過南城門。
城門後,夾道歡迎的百姓更為壯觀了,大都是來弔唁顧策的,那些百姓紛紛自發地拋著紙錢,燒起元寶,還有人往棺槨拋撒著一把把白的花……
沿途都是哀痛的百姓,可無需軍清道,那些人就有序地站在道路的兩邊,扶靈的隊伍一路暢通無阻。
顧淵、顧燕飛一行人沒直接帶著靈柩回顧府,而是先去了承天門。
那些相送的百姓被守衛宮門的軍攔在了承天門外,唯有扶靈的隊伍穿過承天門,一直到了午門廣場。
皇帝出現在午門的城樓上,下方是文武百站兩個隊列。
顧淵、顧燕飛等先給皇帝行了禮,皇帝表達了一番對顧策之死的悲痛,接著就把話題轉到了正事上:
「先定遠侯顧策誓死守衛揚州,戰功顯赫,功在社稷,每每念其為國捐軀,朕心甚哀,著追封顧策為信國公,配太廟。」(5,0);
「爵位由其子顧淵襲。」
皇帝的最後一個字落下後,眾臣不由譁然。
不僅是因為皇帝封了顧策為四大國公外的第五個國公,更因為「配太廟」的榮譽。
配太廟是異姓臣子死後最至高的一種榮耀,想要獲得這份榮耀,就必須對國家社稷立有大功,就是現任的四大國公也未必有這個資格。
「臣代先父謝皇上恩德。皇上萬歲萬萬歲!」
顧淵恭敬地對著城樓上的皇帝躬作揖,顧燕飛、顧雲真與他站在一起,也齊齊地行了禮,一起謝恩。
皇帝又代了一番,讓顧淵、顧燕飛兄妹好好安葬顧策,就在眾臣的恭送中離開了。
皇帝離開後,周圍的氣氛一松。
文武百有的直接離開,也有的上前與顧淵寒暄了一番,讓他節哀順變,又問了停靈、弔唁的事宜,這才離開。
很快,午門廣場就空曠了不,強勁的秋風吹得白幡獵獵作響。(5,0);
此時,顧淵的緒已經平穩了不,轉頭對著顧燕飛微微一笑,「燕飛,爹爹和娘親終於可以合葬了。」
娘親一人在顧氏祖墳里已經等了爹爹許久許久了,他們終於可以團圓了,可以在地下相守在一起了。
「嗯。」顧燕飛點了點頭,目深深地看著兩月不見的兄長。
顧雲真拉了拉顧燕飛的袖子,低聲道:「燕飛,大哥,看。」
以眼神示意顧燕飛與顧淵往後方看了過去。
只見承天門的方向,以族長為首的顧氏族人就站在承天門外,一臉討好地看著他們。
顧淵面無表,連眼角眉梢也沒一下。
從前,他們說顧策叛國,是顧氏的恥辱,不允許顧策祖墳。
而現在,他們卻是得求著。
顧策現在是顧氏最大的榮耀。
「大哥,我們走吧。」顧燕飛道,聲音淡淡。
顧淵點點頭,眼眸明亮銳利,兄妹倆誰也沒有理會顧氏族人。(5,0);
顧策的一生意氣崢嶸,戰功彪炳,風霽月。
而現在,他會延續父親的榮耀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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