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仁宮與永和宮同屬東六宮,是以隔的並不算遠,守在景仁宮外的小太監遠遠看到宜妃肩輿過來,不敢怠慢趕忙迎上來打了個千兒,“奴才給宜主子請安,宜妃子吉祥。”
宜妃下了肩輿擺手示意他起來,“貴妃在嗎?”
“回宜主子的話,主子正在屋中與太子妃說話。”小太監恭謹地答道。
聽聞太子妃也在,宜妃心描繪過的長眉微微一挑,待小太監進去通稟後方側頭問麵喜的慕月,“你知道什麽?”
慕月著耳朵小聲將淩柱與石厚德的恩怨敘述了一遍,太子妃眼下這個時候來造訪德妃,多半與此事有關。
說話間,有人挑了簾子出來,除原先那小太監之外還有一名年長的宮,朝宜妃福一福笑道:“主子聽說宜主子來了,不知有多高興,讓您快些進去。”
榮貴妃剛進宮的時候和珠便已在其邊侍候,至今已有數十年,最得榮貴妃信任不過,縱是宜妃也不敢輕視了去,客氣了幾句後方才挑簾進了後殿。剛一進去便有一熱氣迎麵而來,瞬間將適才路上那點寒意吞噬。
榮貴妃素不喜奢華,是以整個景仁宮布置以簡約而不失大氣為主,宜妃將暖手爐遞給寄秋,雙手合於腰際端端正正蹲下去行了個禮,“妹妹給貴妃姐姐請安。”跟在後的慕月與寄秋亦跟著行禮。
榮貴妃是康熙九年進的宮,如今已是近五十的人了,雖再不複年輕時的青春貌,但歲月在磨滅韶華的同時也將那份端莊得深深銘刻在骨子裏。
“都說過多次了,妹妹怎得還這般見外,快快起來。”榮貴妃抬手虛扶,一邊人搬來繡墩。
宜妃斜倚了坐下含笑道:“禮不可廢,否則人看見了又該說妹妹我沒規矩了,剛進宮那陣子可沒吃這個虧。”
取過寄秋捧在手中的錦匣道:“前些日子兄長進宮來探時帶來一尊白玉觀音像,我瞧著玉質和雕工都不錯就留下了,知道姐姐近年來吃齋念佛,這尊觀音像送給姐姐是再合適不過了。”
榮貴妃接在手中打開一看,饒是見多了奇珍異寶也不為之容,整尊觀音像高兩尺,玉質潔白瀅潤毫無瑕疵,觀音呈立站狀,麵相、神態安詳,前垂掛瓔絡,右手持一經卷,右手攜佛珠一串,赤足站立於一碧玉質地的雕海水托蓮花座上,雕工細膩,連紋都清晰流暢。絕對是一件貴重無比的珍品。
榮貴妃本不肯收,但架不住宜妃勸說,兼之又確實喜歡,終是收下了,著和珠拿到佛堂去供奉。
“秀玉見過宜妃娘娘。”那廂石氏也起來笑朝宜妃見禮,待起後瞥見在宜妃後朝行禮的慕月訝然道:“咦,這是新來的宮嗎?好生標致,而且……”
“而且什麽?”宜妃接過宮人遞來的香茗似笑非笑地問。
石氏蹙眉道:“不知是否秀玉眼花,怎麽瞧著的五神韻有些像宜娘娘您?”
榮貴妃初不在意,如今聽得石氏提及著意打量了一眼,果然是有四五分相似,難道是巧合?正在疑之際,眼角餘不經意掃過慕月垂於耳際的殷紅流蘇,按例宮不得佩帶流蘇,如此說來,不是宮?想到這裏榮貴妃忽地記起一事,略一琢磨立時猜出了慕月的份,回首朝石氏笑道:“你不曾看錯,但卻說錯了。宜妃的妹妹,佐領三保的千金怎麽會是一個宮呢。”
宜妃抿笑道:“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姐姐。慕月,還不快重新見過榮貴妃和太子妃。”
慕月乖巧地答應一聲,上前一步重新見禮,聲如銀鈴,“慕月給貴妃娘娘請安,給太子妃娘娘請安。”
榮貴妃招手示意過去,細細打量道:“真是個標致伶俐的姑娘,越看越像宜妃年輕的時候,看來今年宮中又要多一位姓郭絡羅氏的妃嬪了。”
這般言語分明是在暗示慕月有很大機會被選中留牌子,榮貴妃是負責此次選秀之人,開口自是八九不離十,宜妃心中暗喜,麵上卻不分毫,反而哀聲歎氣,有難解之愁容。
“宜妃為何歎氣?難道你不想慕月宮嗎?”榮貴妃奇怪地問。
“哪能啊。”在榮貴妃的再三追問下,宜妃方一臉為難的將事講了出來,聽得榮貴妃與石氏皆是一怔,同問道是何人如此狂妄無禮。
“是鈕祜祿家的兒,淩若。”慕月在宜妃的示意下說出了淩若的名字。
石氏一聽這個名字頓時冷笑不止,榮貴妃更是沉下了臉,怒意在眉間若若現,寒聲道: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,在宮中也敢如此膽大妄為。”
“怎麽,貴妃也知道這個人?”宜妃假裝詫異。
“宜娘娘久居深宮自然不知,這個鈕祜祿淩若的阿瑪與我阿瑪同在禮部為,雖隻是小小四品典儀卻狂妄自大,從不將我阿瑪放在眼中,奉違不說還多番頂撞。”
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。”榮貴妃攥了袖子凝聲道:“他們以為還是從前嗎?”
宜妃悠悠道:“昔日鈕祜祿一族倚仗有孝昭仁皇後和溫僖貴妃撐腰為所為,從不將他人放在眼中,而今雖說是落魄了,可還一門心思著東山再起呢。”朝鍾粹宮努努,意思再明確不過。
饒是榮貴妃涵養極佳,這一刻也不住為之變,可以不在乎區區一個秀,卻不能不在乎一個與孝誠仁皇後有七八分相似的秀。隻要是康熙初年進宮的,無人不知孝誠仁皇後在康熙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地位。
這個子,絕不能進宮。
宜妃並不知榮貴妃這番心思變化,見不語隻道還有所猶豫,又道:“為子當有四德,即德、容、言、功;四德當中又以婦德行最要,無德驕狂之人連正立本的資格都沒有又怎配宮為妃伴駕左右。”
“妹妹所言甚是。”榮貴妃雙目微閉,睫如羽翼垂下,擋住眼眸不經意間出的淩厲。
“隻是本宮雖負責這一次選秀,卻也無權隨意摞牌子,一切要等皇上閱過方能決定,不知妹妹有何好辦法?”著袖口繁複的花紋,聲音依舊一派溫和,聽不出喜怒與否。
宜妃微微擰眉,當然聽得懂榮貴妃話中之意,但難就難在此,選秀那天秀留牌子與否是要看皇帝意思的,們並無權過問,頂多隻能在旁邊提上幾句,除非……
正當宜妃盤算著如何才能不讓淩若出現在那天的選秀時,石氏忽地起道:“若秀不潔或與他人有染是否又另當別論?”
“這是何意?”榮貴妃驀然一驚,坐直了,目與宜妃一道落在石氏上。
石氏彎出一冷酷的笑意,別在發間的晶石長簪劃過一道生冷的芒,若荒野中毒蛇之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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