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漸漸落下,四面八方都陷在深深黑暗裡,千里萬里都不見一點芒,燈火輝煌的萬象城就像是無邊大海中的一葉孤舟。
黑雲在夜空中翻湧,瀟瀟夜雨,連綿不斷。
淺海中那尊巍峨雕像已經完全了黑,雨水沿著「李青山」的濃眉落,雙眼依舊凝視黑暗深,對後的一切不聞不問。
羅校尉眨了眨被冷雨浸的眼睛,迷濛的著那一道自己親手留下的傷痕,忽然覺得無比悵然,像是丟掉了什麼極為重要的東西。
圍觀的眾人都有一種見證歷史的覺,當所有人都以為李青山將在萬象宗中展開漫長的統治,轉瞬之間便落下了帷幕。
王俊興倒是十分憾,他奈何不了李青山分毫,唯有拿這些李青山的走狗出氣,盼著這些人全都不得好死。
『哼,我還以為有多氣,原來不過是一群孬種!』
冷淵依舊高高在上,雪花在他邊飛舞,他冷酷的面容泛起一抹冰冷的微笑,如同湖面冰裂滲出的湖水。
律法之威嚴,誰人可以抗衡?
而後不再需要他多說一個字,軍士們一個個走上前去,在黑雕像背上留下一道道屬於自己的刻痕。
劍氣刀罡像是一道道閃電般,瞬間照亮在場每一個人的面容,又即刻沉黑暗中。
一切在沉默中進行,像是在舉行某種儀式,與過去劃清界限。
每一個人都失魂落魄、臉蒼白,沒了來時的自信昂揚,那一屬於阿修羅的熱,在管中逐漸冷卻,冷的像雨水一樣,幾乎要瑟瑟發抖。
不曾在戰場上戰鬥到最後一刻,而是屈服於某種無形的威,權勢者制定的森嚴律法。
就算是真正的阿修羅,一旦失去了心中戰意,也會失去不死之,又何況是他們?
將為兵之膽!
那個男人已經不在了,他們也被從軍中剝離,拆散為一個個孤立的個,卻要再一次面對不可戰勝的敵人。
那種眾志城的決心,變了隨波逐流的無奈,待宰羔羊一般獻祭了心中驕傲。
忽然明白,原來我不是敢於直面魔神的猛士,只是修行道中最底層的修行者,「侍者」「伴讀」之類的小角。
誰人可以抗拒命運?
不過片刻,「李青山」上傷痕纍纍,如凌遲之刑,搖搖墜的快要無法支撐自的重量。
但不約而同的,每個人都不願揮出那致命一擊,令它徹底崩塌。
「繼續,不準停!」王俊興大聲喝令:「我說過了,必須完全摧毀,一點痕跡都不能留!」
他的眼神像是一頭狼,在搜尋羊群中最弱的羔羊,忽然鎖定了其中一個:「喂,你!不要以為我沒看到,就你還沒有出手,每個人都必須出手,不然就是魔域的走狗!」
人群中,大功渾一震,先是旁一雙雙眼睛漠然來,馬上所有人的視線都彙集在他上。頓時到山嶽般沉重的力,原本悉親近的同袍們,此刻如此陌生疏遠,只剩他孤獨一人。
「將軍……」
他昂首向那尊黑雕像,雨水瞬間模糊了視線,只要走上前去輕輕一揮,便可從這無窮威中解出來。
但是不知為何,卻又想起了戰場上那尊凝結了所有人的信任與希的玄武軍神,其中也有他一份!
於是非但不能出手,反倒莫名其妙的吐出一句話來:「願隨將軍死戰……」
像是一句口號,又像是一聲諾言。聽聞這一句話,旁那些漠然的眼神突然起了奇異的變化。
「你說什麼?」王俊興沒有聽清。
大功緩緩轉過頭來,一熾烈的信念充斥心間,眸中出紅芒,怒視王俊興:「干恁娘!」
「你再說一遍,你不願意出手,難道你也要叛門!?」
這一句曾把所有真傳弟子都嚇壞了的質問,大功這個最低級的「侍者」,卻狠狠吐了口吐沫:「那又怎樣?」
冷淵眉頭一皺,況有些失控,立即開口打斷了王俊興,溫言勸道:「這位師弟,李青山已經背棄了你們,你不要執迷不悟。」
說到後來,語氣中已充滿了警告的意味,腳下的巨似乎到了主人的緒,忽然出彎刀一樣的獠牙來,兇猛的盯著大功。
大功渾發冷、牙齒打戰,心中湧出一強烈的恐懼,幾乎就要低頭認錯。卻又想起了黑雲城那一戰,那頂天立地的魔神化,屠殺這些真傳弟子如屠狗一般,比起冷淵恐怖了不知多倍,最終不也被他們給打敗了嗎?
恐懼忽然減弱,眸中紅芒更盛。
「干恁娘!如果有不是李青山在,你們這些狗日的真傳弟子,早他娘的逃回萬象宗了!李青山或許是萬象宗的叛徒,但從來沒有對不起我大功,從來沒有!再說了,如果沒有李青山,我連萬象宗的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,早他娘的死在黑雲城了!」
大功酣暢淋漓的一番痛罵,眸中紅芒如火,心中再沒有半點恐懼。
他本就對萬象宗沒有任何忠誠可言,他們這些普通軍士只是被從人間道各徵召來守邊的農家子弟。雖然有機會建功立業、修行道,但邊塞苦寒之地,又沒有任何修行資源,最後能夠為萬象宗弟子的千里無一,絕大部分都化為黑雲城下一枯骨。
所有人都驚呆了,區區一個築基修士,竟敢對一位神修士如此說話。
「大膽!」王俊興厲聲叱喝,卻有些厲荏,他依稀在大功上看到了那個男人的影子,勾起了心底深深的恐懼。
唯有冷淵不聲,紛紛細雨忽然化為漫天飛雪,一時間天寒地凍、呼氣冰,腳下的巨發出一聲凄厲的怒吼,驚天地,殺氣騰騰。
「大功,你可知你犯的是什麼罪?」
冷淵一字一句的問道,他也從大功上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,中湧起強烈的厭惡。這樣的人,必須死!
「我知道,不就是死嗎?老子又不是沒死過,嚇唬誰呢?」
嗆啷一聲,大功拔刀出鞘,橫在脖頸上,「我這條命是李青山給的,今天就還給他!」
他目眥裂、咬牙關,雙手握刀柄、漸漸發力,刀鋒深深沒脖子,鮮立即噴涌而出,染紅了半邊子。
他卻毫不鬆勁兒,一寸一寸切開,沿著骨切斷頸骨,轉眼間就把壯的脖頸切開大半。
直至把脖頸完全切斷,他右手抓住頭頂髮髻,把頭顱提起來向眾人展示了一圈,突然仰面倒下去。
水在地上蔓延開來,頭顱滾落一旁,眸中的紅逐漸暗淡下去。固然猙獰可怖,卻沒有半分畏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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