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章兄妹

顧明北是家裡頭最小的孩子，原本老幺應該寵才對，但出生不久父親就去世了，母親一直不好，熬了幾年也去了。

前頭幾個哥哥姐姐還過過幾天好日子，但在顧四妹的記憶中，家中總是愁雲布的樣子。

偶爾村裡頭會傳閑話，說的命不好，從出生后老顧家就不太平。

聽得多了，顧明北偶爾也會想自己是不是命不好，所以剋死了爸，又剋死了媽，連對很好的大嫂也走了。

這樣的環境讓小姑娘養了早、懂事的格，同時也讓向害、膽小怕事，平日里寧願待在家裡頭帶孩子，也不喜歡出門。

在原主的記憶中，這個妹妹說話細聲細氣，從來不會大小聲，這麼大聲喊還是第一次。

雙胞胎都不繼續喝糖水了，擔心的看著房間：「小姑姑是不是哭了？」

顧明東見喊完轉就跑，心底也覺得驚訝：「小北怎麼了？」

顧三妹也出驚訝的神：「我也不知道，昨晚我問，小北說想不到將來要幹什麼。」

顧二弟神經，還說：「想不到就想不到，生什麼氣？」

「他們膽大的很，哪兒那麼容易被嚇到。」

皺起眉頭，顧明東又問：「那你不讀書想做什麼？」

顧明東還沒說話，就不好意思的說：「大哥，對不起，我剛才不該那麼大聲說話，是不是嚇到阿星和阿晨了。」

顧明北果然回答：「我可以洗做飯打掃，還能照顧阿星和阿晨。」

姐妹倆的房間不小，裡頭收拾的乾乾淨淨，顧明北坐在床邊，眼眶紅彤彤的。

才將將十歲。

兄妹四個都長得好看，顧四妹模樣不如姐姐明艷出，但長著一雙水汪汪的杏眼，此刻紅彤彤的。

顧明北吸了吸鼻子，只說：「大哥，我不想去讀書。」

走到房門口，顧明東咳嗽了一聲：「小北，大哥進來了。」

「大哥既然開口讓你們去讀書，肯定能解決學費問題，難道這一年來大哥的表現還不能讓你放心嗎？」

顧明東耐著子又問了一句，但顧明北就是不說話。

顧四妹沒說話。

雖說馬上就要開始，但基礎教育到的影響不很大，以他們家的分不用怕，顧明東也不可能讓弟妹們乾等十年，荒廢這十年的時。

雖然顧明東沒把打獵倒賣賺錢的事告訴兩個妹妹，但他陸陸續續帶回來那麼多東西，家裡頭自然也能猜到一些。

「不只是你，老二老三要是願意，大哥也送他們一塊兒去讀書，不圖考上大學，學歷高一些總是好的。」

「是不是怕家裡沒錢？」顧明東想到一個可能。

對待妹妹，自然不能跟對待弟弟一樣簡單暴。

「為什麼不想？學校里有人欺負你嗎？」顧明東問道。

有時候顧四妹太過於懂事，讓顧明東都忘了的實際年齡。

果然如此——顧明東不由嘆氣。

他拉了個凳子坐在四妹對面，才問道：「為什麼不想讀書？」

在家裡頭洗洗刷刷帶孩子，不用下地，生產隊的社員還覺得顧四妹福，可顧明東卻知道這些瑣事才麻煩，顧四妹一個人得從早忙到晚，不比下地幹活輕鬆。

顧明北搖了搖頭，咬牙說：「沒有人欺負我，但是我就是不想去讀書。」

顧明東笑道：「家裡才多事，每個人搭把手就過去了。」

顧明東是認真思考過，對比之下覺得這條路低投高回報，而且風險不大適合孩子，才會做出這個提議。

顧明東皺了下眉頭，忽然提高了嗓門：「小北，抬頭看著我。」

尤其是三妹四妹年紀還小，明年開始讀書，十年後參加高考年齡也不算大。

在原主的記憶中，兄妹四個裡頭就屬顧明北讀書最用功，顯然也該是喜歡讀書的。

顧四妹嚇得一個哆嗦，下意識的抬頭。

顧明北抿了抿角沒說話。

顧明北卻只是低著頭不吭聲。

「我就待在家裡。」

乎乎的格，讓顧明東嘆了口氣。

看著鼻子紅彤彤的妹妹，顧明東心底閃過一個猜測，他試探著問道：「你待在家裡做什麼？」

瞧眼淚汪汪的，顧明東嘆了口氣，手了的頭髮，才說：「小北，有什麼話你可以跟大哥說，你要記住，別人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，你不說話大哥就不知道你在想什麼。」

要是跟老二似的咋咋呼呼，顧明東反倒是知道怎麼理，但小姑娘低頭不說話，倒是讓顧明東為難起來。

三個弟妹中，因為老二老三太會鬧騰，顧明東也得承認自己關注他們更多，但這並不代表他看不見四妹對這個家的付出。

裡頭傳出一陣窸窣聲，顧明東走了進去。

一時間不知道該嘆妹妹太懂事聽話，還是嘆息不知道為自己著想。

他想到了，說出來還被大哥罵了個狗淋頭，他生氣了嗎？

顧明東無奈的瞪了他一眼，只說：「我去看看，你幫小西把腌好。」

顧明東笑著拍了一下的額頭：「你是不是擔心自己去上學了，家裡頭的事沒有人做？」

顧四妹卻說：「那大哥吃飯怎麼辦？總不能我們去上學你在家著。」

顧明東挑眉道：「大哥的手藝你不是嘗過？我這麼大人了，還能把自己死？」

顧四妹卻又說：「阿星和阿晨呢，他們還這麼小，我們都不在家誰來管，大哥還得下地幹活，哪有時間看著他們。就讓三姐去吧，比我聰明，肯定比我績好。」

想著大哥，想著侄子，想著家裡所有人，唯獨沒有想著自己。

顧明東按住的小腦袋：「阿星和阿晨都這麼大了，村裡頭這麼大的孩子誰不是放養，就他們還得專門有人看著？」

「那不一樣，他們沒有媽媽，其他孩子會欺負他們的。」顧四妹下意識的說。

顧明東愣了一下，想起來因為沒有爸媽，即使有三叔看顧著，老顧家的孩子也沒被說閑話，委屈。

原主畢竟年紀大，別人不敢隨意欺負，顧二弟和顧三妹又是脾氣，前者說不過就手，後者別人說一句得還回去三句。

也只有顧四妹是個小可憐，被欺負了也不敢說，生怕給家裡頭添麻煩。

顧明東有些心疼，他笑了一聲：「大不了送三叔家，三嬸肯定願意幫忙看著。」

顧三嬸家的孩子多，年紀大了就慢慢下地，每個月給糧食或者錢，這事兒能。

顧明北卻還是不答應：「別人家哪有自己人看著放心。」

顧明東手按住的肩膀，一字一句的說：「小北，你是阿星阿晨的姑姑，不是他們親媽，不需要為他們放棄自己的未來。」

「我才是他們的爸爸，我會把他們好好養大人，你現在先想想自己。」

顧明北不知道聽懂了沒有，臉不但沒好多，反倒是有些惶恐。

「哥，你不要我了嗎，這個家也不需要我嗎？」

「小北，大哥不是這個意思。」顧明東只得耐心的解釋道，「大哥只是覺得你還小，不該一直待在家裡頭幹活，讀書對你有好。」

「我不想讀書，我也不喜歡讀書，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去讀書？」顧明北鼻子一酸，哭了起來，「大嫂走的時候，我答應過，一定會照顧好阿星阿晨的。」

顧明東坐在旁邊看著哭，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，哭得差不多暢快了，哭夠了再也不哭了，才拿了帕子遞過去。

完了眼淚，顧明北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，吸了吸鼻子說：「大哥，對不起。」

顧明東笑了一聲：「對不起什麼，你有哪裡對不起我？」

「我……我不幹活還吃白食。」

「家裡飯誰燒的？碗筷誰洗的？服誰洗的？孩子誰照顧的？」

顧明東打趣道：「你是我妹妹，又不是傭人，再說了，大戶人家請傭人還得給工錢，你這還算吃白食的話，那我豈不是榨無產階級的黃世仁了？」

顧明北忙道：「別這麼說，讓人聽見就不好了，再說這都是我自願的。」

「大哥對我好，我心底知道的。」

顧明東徹底的明白節點在哪裡，跟老二老三不同，他們倆是有出工幹活賺工分的，再加上格原因，顧四妹心底一直覺得自己對這個家沒有貢獻。

這要換個大大咧咧的子，肯定也不會想那麼多。

但偏偏顧四妹敏[gǎn]多思，一個小姑娘藏著那麼多的心思，怪不得養了大半年也不見長。

想通了這一點，顧明東反其道而行之：「小北，你要這麼想，你要是一直待在家裡頭做家務，帶孩子，將來找個人嫁了，那一輩子也就這樣了。」

「可你聰明，讀書刻苦，要是肯用心將來說不定還能考上大學，等你考上大學這可是耀門楣的事，爸媽在地底下瞧見了，也會為你到驕傲。」

「到時候你可是大學生，隨便找份鐵飯碗一個月工資也能有好幾十，到時候你想怎麼報答我都可以。」

這話將顧明北說得一愣一愣的，下意識的說：「考大學哪兒那麼容易？」

「別人不行，但我妹妹一定行。」顧明東堅定的說道。

他深信不疑的眼神，似乎也將勇氣傳遞給一直不自信的顧明北。

「可是家裡……」顧明北還是放不下這事兒。

顧明東笑道：「我讓你們去讀書，又不是讓你們當爺，不上課的時候也得幹活，出門前得做完家務，打掃乾淨，晚上也得回來做飯，農忙的時候學校會放假，你們都得回家幫忙。」

這麼聽著，顧明北似乎不太反對了。

顧明東又說道：「不只是你們，等阿晨阿星年紀再大點，我也會送他們去讀書。」

顧明北一聽，說：「那得花多錢，要不還是讓他們去讀書吧，我就不去了，反正我是孩子——」

顧明東打斷的話：「小北，你忘了大哥剛才說的話了嗎，一家六口人，我瞧著你讀書的天分最好，最刻骨，最有可能考上大學。」

「孩子怎麼了，主席都說了婦能頂半邊天。」

「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。」

就算天分差一些，只要肯努力，知道先機的顧明東有的是辦法推上去。

這話讓顧明北愣在了那裡，不敢置信自己聽見的話。

一直覺得自己不夠聰明，不如二哥三姐厲害，但現在大哥卻說相信。

這一刻，顧明北忽然覺得自己不能辜負大哥的期。

「那……那好吧，我試試看。」

「這樣才對。」顧明東笑了笑，總算安心了。

顧明北了眼淚走出去，瞧見哥哥姐姐在腌臘，一看忙道：「三姐，你放著我來吧。」

「沒事兒，一會兒就好了。」顧三妹笑呵呵的說。

顧四妹卻搶過的活兒：「還是我來吧，姐，你鹽放太多了。」

顧二弟在旁邊吐槽道：「就是，我剛說放點放點，你還使勁往裡頭倒，鹽不要錢買嗎？」

顧三妹氣鼓鼓的說：「鹽多才不會臭，還有你剛才哪有提醒我，就知道鬼吼鬼。」

顧四妹起袖子就幹起來，作練很多，盡量將每一顆鹽用到極致，比顧三妹細心了不知道多倍，作還快許多。

顧明東出來看了，忍不住笑道：「家有小北，如有一寶，幸虧出來了，不然一大包鹽都被你們糟蹋完了。」

顧四妹一聽，忍不住出一個燦爛的笑容。

顧三妹瞧著，笑嘻嘻的說：「還是大哥有辦法，一會兒就把小北哄好了。」

顧四妹還有些不好意思，低頭認真幹活。

過了一會兒，顧四妹抬頭問：「哥，昨天吃了，不如今天用骨頭燉蘿蔔吧，有味還補，總不能天天吃紅燒。」

「行，那我去後頭拔幾顆蘿蔔。」顧明東笑道。

顧明東走向菜園子，顧二弟就在後頭磨磨蹭蹭的跟上來，難得有些彆扭的說：「哥，那我呢，我怎麼就不能……」

話音未落，顧明東一把拉住他蹲下來，捂住：「噓！」

顧二弟瞪大了眼睛，卻聽見菜園子後頭的竹林傳來一個悉的聲音。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