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一十六章誤會

顧明東舒舒服服的住了一晚，第二天起了個大早，出門溜達了一圈的吃了頓早飯，這才提著禮往農科院走。

時隔幾年，顧明東到了門口，帶著眼鏡的看門老大爺就問：「你就是顧明東啊，快進去吧。」

「大爺，您還記得我嗎？」顧明東驚訝問道。

畢竟距離他上一次過來，這都好多年了。

老大爺笑道：「就算本來忘記了，你兩個妹妹一天來三趟的提醒，不記得也想起來了。」

顧明東一聽也笑起來，是給他留下一罐子醬才進去。

洪教授的辦公室沒換，依舊還是那一間，農科院幾乎沒變化，就是院子里的樹又高了許多。

見到顧明東，洪教授也高興的很：「你可算來了，快坐，嘗嘗我這邊的新茶。」

兩人認識多年，這些年從來也沒斷過書信，倒是有幾分亦師亦友的覺在。

顧明東嘗了一口，評價道：「茶香四溢，不錯。」

顧明東就拿出自己準備的茶罐來：「要不嘗一嘗我帶來的。」

「原本我打算給你直接運過去，但老師說想見見你，這才麻煩你大老遠過來。」

等到了門口，洪教授低聲提醒：「師母前兩年就走了，到了老師跟前你別提這個。」

「就只一個不錯啊，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。」洪教授不滿意了。

這話倒是讓洪教授驚訝了一下，隨後笑呵呵的收下了，還評價道：「上河村人傑地靈，連茶葉都不錯，就是你這炒茶的手藝不行，火候過了。」

顧明東忙道：「顧老謬讚了，我也只是想試試。」

顧明東自然是應下了。

顧明東一聽，手要把茶葉收回來。

「這我也不清楚，可能只是想見見。」洪教授說。

「是啊。」洪教授見四下無人，道，「之前是你救了他的命，老師以前不信這個，如今年紀大了反倒是相信了。」

「小同志，我們又見面了。」

「顧老先生。」

顧明東笑了起來：「先說怎麼樣？」

他倒是也投桃報李，很快說：「之前你讓我打聽的事，我都打聽清楚了，走，我帶你去找老師。」

臨了又看向洪教授：「小洪，你去看看小李怎麼還沒回來。」

顧明東笑著將茶罐遞過去：「自家種自己炒的，你留著慢慢喝吧。」

顧明東心底犯嘀咕，想到顧老先生與錢家的關係，一時有些懷疑。

「甘甜清香，是難得的好查。」洪教授顯然很喜歡。

顧老的深可說和善，帶著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寬容慈：「在這個時候，你能勇敢的提出承包山林，走出第一步，是個有氣魄的孩子。」

「老師，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，小李呢？」小李是他們幾個學生雇傭過來，照顧顧老的人。

一看，一聞，洪教授驚訝道：「這茶哪兒來的？」

洪教授愣了一下，暗道老師這是要說什麼話，怎麼還把他支開了。

「但這份試試看的勇氣，可不是誰都有的。」顧老微笑著說。

顯然顧老的意思，不管顧明東選什麼，他都能給解決。

「老師。」

不等洪教授再說什麼，顧老的目卻略過他，落到了顧明東上。

再一次見到顧老先生，顧明東難掩驚訝。

顧老先生不在意的說：「我讓他出門買菜去了。」

洪教授連忙給塞進了屜里，笑著說：「禮都送出去了，哪兒還有收回去的。」

兩人一邊走，洪教授解釋道：「要是糧食的種子，我這邊直接就幫你弄到了，可水果那塊我不，不過顧老師是專家。」

他又說：「種植經濟作品種很重要，這是我整理好的資料，是現在國最優秀的一批水果品種，你可以從中挑選最合適上河村的，不用擔心果樹的問題。」

「聽說有人願意承包山林種果樹，老師聽了也很高興，他那邊有不優質高產的品種，但這些年的況你也知道，經濟作不太好推廣。」

顧明東眼底閃過一疑：「洪教授，你的意思是顧老先生要見我，是為了幾年前的事？」

一切都比預計的還要順利，顧明東翻了翻冊子，甚至在裡頭看到後世耳能詳的幾個品種。

顧老先生坐在躺椅上，對著他們微微點頭：「你們來了。」

他迅速的選定了。

洪教授沒注意到他神的變化，繼續說道：「老師年紀大了，雖然還在搞科研，但這幾年不太能遠行，平時多是在北京待著。」

洪教授一聽，拿出一個新的搪瓷缸泡了一杯，他泡茶也不太講究，很快，鮮的茶葉一站立起來，緩緩舒展，綠茶特有的香味飄散開來。

幾年前那一次，顧老先生從垂死的狀態下醒來，雖然滿臉蒼老，但眼神卻是犀利而有神的，可是現在，顧老先生微微傴僂，眼底都帶著暮氣，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。

顧老看了眼他的選擇，點頭道：「不錯。」

顧明東驚訝的問道：「是顧老先生要見我？」

但他還是迅速起：「那我去看看。」

臨走還給了顧明東一個眼神。

他一走，屋子裡頓時安靜許多。

顧老靜靜的坐在躺椅上，許久，他才微微吐出一口氣：「我心中有愧。」

顧明東微微挑眉，靜默不語。

顧老卻像是找到了能夠傾訴的人，繼續說道：「年輕的時候，我還有抗爭命運的勇氣，可經歷了那麼多，失去了那麼多，人老了反倒是膽小怕死了。」

「其實第一次見到你，我就認出來了。」

顧明東反問道：「你認得我？」

顧老抬頭看著他：「我見過你的父親。」

「我的父親？」顧明東心底驚訝，他原以為顧老的一番話，是為錢家跟上河村顧家的事而到懺悔，可現在聽來並非如此。

顧老陷回憶中：「一眨眼，都這麼多年了。」

「那時候你父親也就這麼大，年輕，有朝氣……跟你長得一模一樣。」

眼底出苦，顧老慘笑道：「你應該聽小洪提起過，我曾經也有兒有，只是他們都一一夭折了。」

「難道你不奇怪，為什麼他們死了，錢家也沒了，我卻還活著嗎？」

顧明東確實奇怪過，但他在顧老上沒發現任何東西：「為什麼？」

顧老微微合上眼睛，藏住眼底的後悔和痛苦：「我的命，是你父親救下的。」

「他找到了我，認出了我，他讓我幫忙做一件事，只要我答應了，就再也不用擔心什麼時候就莫名其妙的死了。」

「當時我害怕極了，我有骨氣，但我也想活下去，我還那麼年輕，遇到了自己心的姑娘，我們還結婚有了孩子，怎麼能因為祖宗的罪孽就那麼死了。」

顧明東可以想象，在不願意跟錢家人同流合污的時候，出現一個人說可以救他，顧老先生肯定像是抓住了浮木一樣。

「他說，錢家自以為是螳螂，卻沒看見後藏著黃雀。」

簡單第一句話，忽然讓顧明東腦中閃現了一個念頭。

錢家是螳螂，是黃雀是誰？

「如果早知道活下來的只有我一個人，那我……不該結婚生子的。」以至於害了那幾個孩子的命。

他們是無辜的，只因為祖輩的貪婪，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。

一行清淚淌下來，顧老自嘲道：「當年是他，現在是你，這場恩怨到底什麼時候才算罷休？」

顧明東聽出幾分質問來，一瞬間就明白，顧老先生肯定對錢家的事了如指掌。

被人看穿了，顧明東半點不心虛，反倒是點頭同意：「我也想知道。」

「畢竟棋局上，只要一個人沒停，其他人就都不能停。」

顧老先生明白了他的意思，幽幽嘆道：「貪心怎麼會有停下來那一天。」

「很抱歉，我不知道黃雀是誰，也不知道錢知一在哪裡，更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棋局停下來。」

「他讓你做了什麼事？」顧明東問道。

顧老先生意味深長的看著他：「他讓我送你到了上河村。」

「我就藏在路旁的樹叢里，看見一個回鄉探親的大頭兵，他聽見了你的哭聲，然後把你抱回了家。」

「那家人也姓顧。」

顧明東神微變，他一直以為顧老先生看見他的反應，是知道老顧家與錢家的關係，可現在看來，他分明是認出了自己的份。

一個誤會，倒是讓顧明東走了誤區。

心中嘆息，顧明東早有猜測，但終於知道自己還真不是老顧家的人，箇中滋味還奇妙。

上河村很特殊，將孩子送回去不難理解，可是為什麼要讓顧老先生去送。

顧明東心底疑，就直接問了出來。

顧老先生卻只是搖頭：「我也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理由……」

略作停頓，他忽然說：「你父親好像傷了，傷的很重……也可能不是傷是生病，反正他把你留下之後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。」

顧明東細細追問，很快他就明白，顧老先生知道的並不多，作為叛出「錢家」的人，他對真相一知半解，還沒顧明東猜到的多。

來來回回，他對當年的記憶都停留在一個陌生男人出現，說可以幫他，讓他將尚在襁褓，看著出生沒幾天的孩子送到遙遠的上河村。

顧明東陷沉思，在他心裡，不管是上河村的顧家，還是已經消失的白家，原本都是害者的形象，可是現在，一切都沒他想的那麼簡單。

顧老先生又說道：「他留下了一樣東西。」

「他說，遲早有一天，你會找到我，到時候讓我將這個東西給你。」

說著，顧老先生從口袋中拿出一個東西。

那是一個只有掌大小的圓盒，看著有點像是懷錶，但跟懷錶不同的是，上面並沒有鎖鏈，反倒是圓溜溜的。

顧老先生將圓盒放到他手上，再一次緩緩合上了眼睛：「答應他的事，我已經都做到了。」

顧明東握圓盒，起道：「顧老，多謝。」

顧老先生卻只是靠在躺椅上，沒有回答。

顧明東沒有再停留，轉離開。

剛走出門，卻見洪教授正在門口溜達呢，瞧見他就問：「阿東，老師跟你說什麼了，他是不是也打算找你算算，怕我在旁邊看笑話？」

顧明東見他說得眉飛舞的，不得不慨無知真幸運。

「你怎麼這麼看著我？」洪教授又問。

顧明東拍了拍他的肩頭，笑著說：「洪教授，以後多陪陪顧老先生吧，他一個人很寂寞。」

「那肯定啊，在我心裡頭老師跟親爹也沒兩樣。」尤其是師母現在也沒了，要不是顧老不答應，洪教授是打算把他接回家照顧的。

顧明東笑了笑：「那我就先回去了。」

「哎，你這就走了？」洪教授奇怪道，「不留下來吃飯嗎，老師都讓小李去買菜了。」

「不了，洪教授留下來多吃點。」顧明東笑著拒絕了。

被扔下的洪教授一頭霧水，走進門見顧老靠在那邊，臉似乎更衰老了。

「老師，你們剛才說什麼了，怎麼瞧著不大高興。」

顧老睜開眼，只說：「有件事一直在心頭上，如今理了，肩膀一下子就輕鬆了。」

洪教授聽了便說：「這是好事兒啊。」

「是啊，是好事。」顧老笑著說。

他著窗外的秋葉，忽然說：「只是不知道我有生之年，還能不能看到大結局。」

洪教授忙道：「老師您還年輕著呢，要不改天我帶你去染個發，到時候看起來得年輕十歲。」

顧老原本沉鬱的心，倒是被他說的輕鬆了許多。

洪教授見他心好了許多，便又說：「老師，人科學家都說了，科學的盡頭是玄學，其實你找阿東聊那事兒，我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。」

顧老哭笑不得：「瞎想什麼？」

洪教授又說：「我沒瞎想，阿東還沒出師呢，您知道的吧，他師傅是當年大名鼎鼎的鄭通，大風水師。」

這話讓顧老神微微一變：「鄭通？」

「他在上河村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