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向紅叮囑道：「海水不要，主要是那個淡水，淡水用點，沖乾淨就行了。」

大膽著頭出來。

王憶揮手說：「你們在裡面收拾妥當了再出來，上漉漉的小心被風吹冒了。」

大膽滿不在乎：「嗨，我子骨強，這小風怕什麼？一點事沒有。」

王東峰說道：「一點沒錯，洗完澡渾發熱，不怕冷風。」

「這個浴室真是好東西，你進去以後就熱乎了，渾開始發熱啊，本來這大冬天混的好像凍得不流了，進去吸兩口熱氣立馬融化，甚至就在奔涌流淌！」

「讓你說的，神了啊。」項玉環咂著糖塊笑道。

王東峰認真說：「真的，嫂子，你進去試試，其實水溫不大高，也就是熱乎。」

「可浴室裡面是真熱呀，人進去了一子，好像渾孔都鬆開了，待一會這汗水就不住的往外流。」

王東明笑道：「這冬天洗個熱水澡，勝過穿件小棉襖！」

「這話說的有水平。」大傢伙紛紛鼓掌。

大膽琢磨了一下說道：「這句話我怎麼聽著有點耳？」

「你肯定耳，阿爾尼亞的老電影《看不見的地平線》里的話，冬天洗個熱水澡，勝過穿件小棉襖。」王向紅淡定的說道。

大傢伙隨意的聊著，王憶看看自己快到上課時間了，說道：「我進去看看況，待會我得去上課了。」

他推開門進去一看。

浴室通漆黑雖然抑不好看，但卻是吸熱能力、保溫能力極強，這傢伙大冬天的上午頭，這房子裡頭是熱氣蒸騰。

八個噴頭一起流水，裡面的漢子們大汗淋漓。

王東正用手臂抵著牆壁，他彎著腰弓著背，屁後頭的王寶才正在一個勁的搖晃。

王東不滿意，說道：「寶才你咋回事呢？腎虛啊？使勁、你給我使勁的啊！」

王寶才氣吁吁：「我、我草，你上麻痹油灰是真多，不是，你是油泥，我草，你看看、你看看，你上的油灰攢起來能給隊里再培半畝地呢。」

王憶著鼻子問道：「裡面況行吧？沒什麼問題吧？」

王東道：「哎喲，沒問題，一點沒問題，真得勁、真舒坦，王老師一起來，來呀。」

「王老師你著鼻子干球啊？」還有人問道。

王憶不得不著鼻子。

社員們真該洗澡！

平日里一個個都用服捂得嚴嚴實實，上的味道出不來。

這次才洗了兩撥人，浴室里的味道已經不能聞了。

魚腥味、汗臭味，屁臭、口臭、腳臭、狐臭，真他娘的一鍋燴了，這時候要是來個大火收，那真能出來一鍋老湯！

他搖著頭出去。

海風一吹。

很冷。

但很清新。

他趕大口吸氣，王向紅問道：「咋了？裡面怎麼了？你咋臉這麼紅呢？你咋這麼慌張呢？」

王憶正要解釋，徐橫嘿嘿笑著問道：「是不是裡面有人在鬥牛？」

「鬥牛？」王憶下意識的反問一句。

而婦們已經有人開始哈哈大笑了：「徐老師你真是文化人，鬥牛，哇哈哈哈！鬥牛哇！」

王憶這才明白這倆字啥意思，便沒好氣的說道：「不在鬥牛，還有的在擊劍！」

「行了別在這裡圍觀了，浴室一切正常，就是封太好了，裡面洗下來的臭味出不去！」

「開開窗？」王東虎問道。

王向紅擺擺手說：「別開窗，好不容易攢點熱乎氣，洗下點臭味來怎麼了？咱洗澡不就是為了洗下點臭味嗎？」

「這時候就別瞎講究了！」

等第二波人洗的差不多了他進去看了看況。

然後咳嗽著出來了：「咳咳，咳咳，虎子啊，開窗、趕開開窗，咳咳，要不然咳咳，要不然待會婦進去非得吐兩個不行！」

社員們洗了頭洗了澡。

乾乾淨淨。

下午就是學生們去洗澡。

這時候的浴室最熱乎，王憶燒了熱水倒池子里，學生們一次進去半個班，有的淋浴有的在澡池子里打水仗，玩的不亦樂乎。

洗完澡之後確實舒坦，人看著都眉清目秀了。

這樣想要洗澡的越來越多，連一些老人都搖了。

壽星爺意志堅定：「洗那麼多澡幹什麼？前兩天沒聽廣播里說，沙漠那兒的人一輩子只洗三次澡，出生洗一次，結婚那天洗一次，然後等死了再洗一次就埋了。」

「咱以前在海里沒洗澡，饞豬饞饅頭，還能饞個洗澡？」

一個王真丙的老人湊過來說道：「我聽東寶家媳婦說，洗了澡吃飯更香……」

「這是什麼混賬話？」老漢們頓時搖頭。

王真丙認真說：「真的，好幾個人都這麼說，說是其實咱上有味，臭味，習慣了所以覺不到，但吃飯時候會染到菜上，連帶著菜的滋味都不那麼香了。」

「洗乾淨以後你們再去吃飯就覺，這飯更好吃了！」

「什麼？」壽星爺一聽這話站了起來。

洗完澡吃菜會更香？

他拉起袖出手臂上的老灰，猶豫了好一會，最終還是決定向飯菜香味低頭：

我做出了個違背心的決定，洗澡，嘗嘗洗完了飯菜能有多香！

老漢們聽了他的話后懵了。

怎麼壽星爺老是背叛隊伍？

壽星爺這邊有解釋：「我早就活夠了，我都活多年了？快去球吧，好死不死的，人氣泄了該死就死吧，反正我活的年頭很長了，我跟你們不一樣，我不怕死。」

我怕的是明明能嘗到更香的飯菜結果臨死之前沒能嘗到！

那得多憾！

在壽星爺眼裡，人活一輩子就圖個吃喝。

至於名聲？他又不是幹部，要什麼名啊！

浴室一開，整個生產隊的風貌都有所變化，這是意外之喜，王向紅很高興。

有來參觀學習的幹部發現了這一點，很驚奇的說都是農民，你們隊里人看著文明乾淨，就跟城裡人一樣。

這把王向紅樂得合不攏。

他想找王憶表揚兩句但沒找到。

20號，禮拜六。

王憶傍晚領著孫征南和徐橫去縣裡了。

江南老百姓還是注重生活品質的，漁民們沒有條件只能湊活度日，但縣城裡的人冬天生活就要滋潤多了。

碼頭上有幾個小攤擺放著，由此能看出自由經濟在國的逐漸復甦。

這些小攤有賣煮霜腸的、有賣牛羊雜碎的，一些看影就知道是勞力或者水手漁民的糙漢子在小桌前喝酒暢聊。

爐灶上的鍋子里熱氣騰騰，三五群的漢子坐在油膩的茶桌後面，或者捧著一碗霜腸或者舉起一盅子熱酒，天寒地凍，他們自得其樂。

海風呼呼地吹，但他們似乎一點也不冷。

相比貧困的農村，城裡頭的冬天要溫暖的多。

不過馬路上很安靜。

此時城區里已經是萬家燈火。

第四工人新村在城區北部，沿著淮海路直走就能看到一片片小樓房區域，那就是工人新村了。

工人新村曾經聚集了全縣的工人，一直到現在，這片城區都是縣裡的熱鬧區域、經濟發達區域。

這裡有整齊劃一的樓房，有公園，有遊樂場，有年宮也有電影院。

這裡還有縣城最早亮起的路燈，淮海路上隔著三四十米就有一盞昏黃的路燈，不過還亮著的不多，好些是被小用彈弓給打碎了。

路燈不滅，他們不好進門。

王憶三人走去，借著一還在亮著的燈看到一家店鋪。

燈有些昏暗，店鋪門口又有一棵梧桐樹，這樣難以看清店鋪名字，過綠木板門上的玻璃往裡看，裡面有個櫃檯，後面牆壁上掛著一些帽飾品。

比如帶著飾的緻呢，比如一定玫瑰紅的寬邊帽，下面還吊著一雙同樣的拖鞋，再比如幾件懸掛著的西式大，看起來奢華的。

王憶以為這是一個服裝店，但又看到裡面髮用的那種皮椅子……

這時候裡面的人注意到了他們的張，頓時走出個姑娘來，急忙忙的將兩塊木板進門上玻璃窗的槽里，擋住了窗口讓人無法張。

兩塊木板也是綠的，用紅油漆寫著『南國風、大膽開放』。

王憶吃驚的跟孫征南和徐橫對視。

這是個什麼店鋪？

仨土包子一邊走一邊討論，最後也沒有討論出個所以然。

倒是很快到了工人新村。

工人新村裡還是熱鬧，這會吃晚飯的景，不孩子在外面鬧騰，家長穿著圍端著飯碗的出來吆喝孩子回家吃飯。

還有的孩子估計是犯錯惹麻煩了，風一樣的從門口跑出來，後面是個年輕的母親手持竹鞭在追趕：「草擬娘的周小楠，還敢跑！」

王憶看的很樂呵。

很有生活氣息呀。

不過這樣一來就不適合進孫為民在第四新村一號樓的宿舍搗鬼了。

他們三個陌生人而且都是年輕人溜達過來，好些出來喊孩子吃飯的大人都在警惕的盯著他們。

絕對沒把他們當好人！

還有老太太出來拉走自家孩子，低聲說：「快點回家，來拐子了，他們要把你拐走打斷當乞丐去要飯。」

另有人不知道在哪裡著外地口音吆喝一聲：「這三個銀是哪裡來滴？看著可不像好銀吶。誰快給街道辦上打個電話，他們過來看看。」

王憶一聽這話傻眼了。

這年頭城裡的老百姓這麼警惕這麼管閑事的嗎？農村都已經各人自掃門前雪、不管他人瓦上霜了，怎麼城裡社區警惕這麼高？

還好孫征南提前過來踩點來著。

他憤怒的回說道：「誰在污衊人？我們就是去老四餛飩擔吃兩碗餛飩，怎麼還污衊人、扣帽子？」

工人新村這種老式社區沒有圍牆圍著，一棟棟樓都是開放式的，孫征南帶路很快找到了一家在樓房外搭建起的小棚屋。

棚屋是用木頭撐起來、用搌布蓋住簡單搭建而，門口掛著一盞昏黃的燈，燈下門口兩側各掛了一張板子。

左邊寫的是：爺爺，叔叔阿姨，快請進。

右邊寫的是：哥哥姐姐，弟弟妹妹，快請坐。

這就是老四餛飩擔。

餛飩擔是外島最常見的夜廚。

夜廚，顧名思義就是晚上開的廚房，正所謂『馬無夜草不』，人也是這樣，晚上吃夜宵容易發胖。

但這種買賣在工人新村常見的，工廠有夜班，上夜班的工人有的提前下班大半夜的回來，天寒地凍渾冰冷，這時候來一碗熱騰騰的餛飩下去，渾熨帖！

小餛飩便宜，一大碗只要五角錢。

王憶三人進去后裡面只有馬扎小凳子沒有桌子，並不是飯店就是個夜攤，也就是夜廚。

門口東邊橫放著一個擔子，竹子打造，一頭是鍋灶一頭是個屜箱子，上面還放了個梆子。

以前夜廚就是這樣敲梆子挑擔子的走街串巷。

這會已經有幾個人在裡面吃餛飩了。

簡簡單單的一個大碗，大傢伙坐在馬紮上端著碗呲溜呲溜的吃，時不時因為被燙到而『嘶嘶哈哈』的倒吸涼氣，還有的會喊上一聲：

「加點胡椒！」

三人進來，立馬有個漢子熱招待他們：「三位同志要吃餛飩？豬餡兒的一碗五錢，三鮮餡的四錢，魚餡的兩八，看看你們吃啥的？」

王憶說道：「要票嗎？」

「不要票，」漢子笑道，「老百姓做點小買賣，為人民服務、給人民便利，給個本錢就行了，不要票。」

王憶說道：「那四碗豬餡兒的一碗魚餡的。」

孫征南和徐橫吃豬的，他吃魚的。

他大方給錢，漢子一看來大活了，急忙往灶頭裡塞了兩塊柴將火焰燒的更烈一些，又從老婆手裡接過個蓋墊往鍋里下餛飩：

「正經的湯餛飩，都是我去市裡食品廠買骨頭熬出來的，你們放心吃，咱跟那些做黑心生意的資本家不一樣，咱們用的骨頭都是機剔出來的，不是人啃完燒剩下的……」

餛飩漂起來滾幾圈，漢子撈出來數好數量舀上湯湊一碗，他打開擔子另一頭的屜櫃，這裡面都是湯頭佐料。

這個屜放點蝦皮那個屜塞點紫菜，撒上香菜葉他再問一句：「要胡椒嗎？大冷的天，吃點胡椒熱乎！」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