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大貴說道：「因為不連續窯投資、上馬快，很適合小規模的生產。」

「可是這種窯的熱效率低，很浪費煤炭，同樣燒制一萬磚頭，它們用的煤得比咱們的串窯多一倍！」

王向紅倒吸一口涼氣：「差距這麼大呀？」

盛大貴點頭：「對，因為串窯是把若干個的窯都給鏈接起來了，可以連續燒，你看它的熱量可以在裡面循環使用……」

他指著窯給幾人介紹：「所以你們看，這樣是不是可以更省煤？」

「實際上它不省煤，生產效率還要更高呢，裝窯出窯時候可以進推車甚至以後有了窯車能安置上窯車，那樣工人就輕鬆了。」

王向紅問道：「就咱這些窯，碼窯的時候沒問題？」

碼窯是人工將磚瓦泥坯按照一定形式碼放進窯里，這是進行燒磚的重要工序，也是燒制工藝中的重要環節，就跟磚窯的形狀構造切相關。

煤炭在窯的燃燒條件便取決於碼窯形式，像是現在的燒磚工藝差，都是用燃燒磚法，就是磚頭放窯，燃料也在窯，靠燃料燃燒提供熱量把磚頭燒。

這種況下，碼窯的工作便跟窯通風量、泥坯垛各部位通風的均勻有關。

風通的越好、熱量流失的越，那燒磚的效果越好。

盛大貴是這方面的專家，給他們介紹了幾個碼放模式。

碼窯形式複雜的，磚坯的碼放整分三個部分，上面是火眼、中間垛，下面還有炕。

可是火眼、垛和炕都有不同的碼放形式，這需要據數量和天氣進行變換，王憶聽了一陣就聽迷糊了。

他聽后唯一能明白的就是：

燒磚不是把磚坯隨意放進去，而是一門技巧，要盡量利用好空間和燃料，以燒制出最多的磚頭。

而這是磚頭的碼放方法，瓦片的話又是另外的講究了……

王憶不得不謝自己的運氣，幸虧湊巧認識了一個盛大貴，幸虧他還跟盛大貴搞好了關係，否則要在外島雇傭個燒磚師傅可太難了，去哪裡找行家呀？

盛大貴真是幫他們解決大問題。

其實燒磚這事本質上很簡單：就是找個能燒火的地方，把磚坯放進去用足夠的溫度燒磚頭。

也就是說，只要足夠風那就能燒磚。

問題在於怎麼能讓變得適合燒磚，以及怎麼能盡量燒制出更多的磚頭。

這就是盛大貴的作用了。

他指揮著二牛和建築隊將防空做了不小的修改，將之做串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好這個地方。

王憶知道這點，對他是激不盡。

老爺子拖著不利索的雙給他們生產隊打工，這算是大人了。

盛大貴脾氣好，不像多數專家一樣本事大脾氣也大。

他打斷王憶的道謝后笑道：「這事對我來說好的，我算是實現了人生的新價值。」

「而且你看我在這裡天天彈著，結果這腰的比以前還要好一點了，你問問建築隊的社員，我的狀況是不是一天比一天強了？」

王東實誠的說：「師傅，你那都是做給我們看的，我和峰子都看見了，你忙活一天下來，坐下后都疼的不敢彈！」

一聽這話，盛大貴便拿眼神瞪他。

王向紅心裡過意不去，握住他手說道：「盛大哥，你看你……」

「別聽孩子瞎說。」盛大貴笑道，「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，其實我現在真比以前在城裡天天躺床上時候強太多了。」

王憶尋思著盛大貴的這個腰況確實需要多休息，人家是來幫自家磚窯廠的，可不能把人家當牛馬使。

另一個他琢磨著是不是可以研究一下盛大貴腰問題的病，帶到22年找骨科、康復科各方面的專家來個會診。

這樣或許能幫盛大貴提高一下生活質量。

王向紅問王東和王東峰：「你們要把盛專家照顧好，然後你們倆想想，平日里這裡還有什麼難和問題？隊里看看能不能給你們解決。」

他問的是盛大貴遭遇的難和問題。

盛大貴索接過他的話頭說道：「王隊長、王老師，咱們這磚窯廠要開起來還真有個問題。」

「我看過了，這山本來是要給人民避難用的，所以修了換氣通道。」

「當時這防空修的很好，設計的專家肯定很厲害，他把換氣通道修的非常高明。」

「可是咱們磚窯廠燒磚和人呼吸不一樣，需要的流通空氣更充足才行，現在這換氣通道開口太小，可以讓磚窯燒起來，卻沒法最大化的去利用起來。」

王向紅為難的說道：「這山的換氣通道是直接開在山上的，當年有人工又有機……」

「還有炸藥、雷管。」王真堯補充說道。

他給眾人介紹道：「我們那會兒修這防空真是不容易，人多、機多，然後三班倒，24小時不停工，歇人不歇機……」

「什麼機？」王憶問道。

王真堯說道：「好像個鑿巖機？」

「反正我記得這個主要作業進程是鑿巖、掘進、破、排渣、模板支設、鋼筋綁紮、混凝土澆築、保養生等。」

「鑿巖要機，掘進也得要機，現在恐怕不好弄這樣的機，都是大機啊！」

王憶思索了起來，問道：「通風問題的話，其實未必非得通過擴大通風口來解決吧？」

「如果我們用鼓風機往裡送風呢？開口是鼓風機送風，出口是風機排煙霧，對不對？這樣可以吧？」

盛大貴說道：「對，這樣確實可以，可大功率的鼓風機和風機也不好弄吧？何況這還得需要電力。」

王憶說道：「這些不要，我來想想辦法，讓我全國各地的同學幫幫忙，看看能不能找到相關的機。」

「如果非得鑿巖破壁也沒事，我記得我西北那邊有同學提起過破壁機，那機很厲害，能在這種山開鑿，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大機，大機的話恐怕弄不過來。」

他覺得鼓風機和風機不是問題。

電力供應也不是問題。

之前他買過大功率的柴油發電機，22年的天涯島上用了一臺，現在有一臺就在時空屋裡。

只是使用這種大功率發電機供電，生產磚瓦的本更大了。

還好他在82年這邊辦企業現在不怎麼考慮本——從海鮮冷盤生意到現在食住行全方位的生意，社隊企業能盈利靠的都是他從22年輸。

磚窯廠本質上也是他的輸之作。

外島的島嶼上確實不適合發展工業，否則到了22年，海福縣也不會沒有初始級的工業系了。

他建起磚窯廠的第一目的是給生產隊蓋樓房，將整個天涯島給重新翻一遍。

如果他們自己沒有磚窯廠，那靠採購的話不行，買不到這麼多磚瓦。

不過他也算過了，一旦磚窯廠步正軌，那中後期還真能盈利，到時候還是可以給生產隊賺一些錢的。

參觀過磚窯廠的建設進程，王向紅果斷決定把盛大貴先帶回生產隊去修養一段時間。

反正骨架已經出來了，剩下的就是泥瓦匠帶頭，建築隊跟著學習來把磚窯廠部構造完善一下。

盛大貴回去休息也行，讓王東和王東峰兩人來暫時負責工期進展，盛大貴偶爾過來檢查即可。

看過了窯后他們又去看了看選出來的幾個宿舍——

防空中有一些是有民生價值的。

王向紅介紹說道：「純粹滿足防空需求的山是五十年代挖出來的，到了69年10月，國家發布『要準備打仗』、『要準備在戰爭中生活』的指示，咱們外島的勞力又來改建了一些，建了功能間。」

「家家戶戶總員，男老齊上陣。」隊里的老漢們哈哈大笑起來，「當時領袖一聲令下，咱們外島直接掀起了群眾挖防空的高。」

「當時地委還提出了個口號，人人參加，家家有；就地分散，深挖高築；因陋就簡，幾家連通。」

時隔多年，老漢們提起這些口號依然是弓馬嫻。

這些都是佔據了他們人生中最好的時間段上的一些東西，真是很難忘記了。

王憶聽著他們的話問道：「那咱島上怎麼沒有？」

「誰跟你說沒有？」王向紅笑著說，「你以為咱們底下的倉庫怎麼那麼大？」

王憶說道：「那不是天然嗎——我看著有人工痕跡，但我聽丫嬸子們說那是天然的東西。」

大膽說道：「懂個屁。那個一開始就是天然的，只是不大，69年開始全隊上陣才擴建到現在這個規模的！」

他們一邊說話一邊去了防空山上高的，這些上次王憶來沒能進去看，因為都有鐵門、木門封鎖。

兩道門擋住了口，外面木門擋風又擋雨，裡面鐵門則擋外人進。

這些房間是當時設置出來的廚房、廁所之類，裡面沒有傢電，可是一應生活功能卻非常完善，都提前準備好了。

許多房間配備了堅固的鐵門，還有上下層之間的鐵梯，安全十分有保障。

除了這些，房間的細節也十分緻，每個房間都有小的通氣口，地上也有排水口——

王向紅給王憶講解，這些東西不是為了生活準備的，是為戰鬥準備的，當敵人採用火攻、水攻等進攻方式時，有這些功能開口就可以救命。

他們承包了島嶼，這些封閉的建築也對他們打開了。

王向紅拿到了鑰匙，打開門后裡面還乾爽的，各種建築功能間都保持的很好，其中廁所建設的比生產隊的旱廁還要講究。

它有多個坑道直接通海里，上廁所用海水沖灌即可，這收拾一下真是乾淨又衛生。

王憶讚不絕口，大膽嘆道：「這可都是專家規劃出來的東西。」

「69年、70年，當時公社和縣裡的學生、工人、漁民都來參加過這個防空的修整。」

王向紅點點頭說道：「當時都是義務勞，不收一分錢。我記得當時還計劃在島上建一個水泥廠，然後以防空島為中心，在周邊一些島嶼上開展人防工程。」

「結果在島上沒有打出水來，後來地委合計了一下，在這島上建工廠代價太大了，不劃算，就放棄了這計劃。」

大膽聽到后嘆道：「可惜的，要是島上有水泥廠就好了，這樣咱就不用買水泥了。」

王憶說道：「可惜個屁，島上有水泥廠，咱們還承包什麼？國家還會把這島嶼承包給咱們嗎？」

「也是。」大傢伙點點頭。

王憶把全島參觀了一遍。

隨著一個個新打開，他看到了一個龐大的山世界。

這是一代人的偉業。

他很嘆，老人們更嘆：

「這邊的山是52年時候我們小隊挖的，我當時被分配的工作是排渣，將破后的碎巖石塊用推車運到外面。」

「哈哈，我也干過排渣，這山看上去不高也平緩，可當時沒有收拾出來，外都是上下坡，來回都得使勁。有一回下坡時候我沒剎住車，跟金蘭島的黃老八兩個人跟翻斗車一起墜到四五米深的坡底下了。」

「這事我還記得，然後技員就不讓你們倆排渣了，讓你去排雷。」

摔下過山的老漢提起往事覺有些尷尬，無奈的說：「那天下雨了，下大雨，山上溜的不行。」

「我又沒有鞋子，赤著個腳，腳上的繭子磨掉一層長出一層又磨掉一層，都磨溜了。」

王憶問道：「下大雨還得繼續干？下大雨干工程確實危險。」

老漢笑道：「那必須得干，危險也要干！那時候海峽對面軍事力量強，隔三差五往咱們這裡開飛機，不就說要扔炸彈給咱泥子剃剃頭。」

「所以這裡的工程必須得快乾、大幹、猛干，要講進度，排渣必得當日清，否則影響掘進的速度對不對？」

「那時候幹活就像干仗，時間就是人民的安全、它就是生命呀，小車不倒只管往前推，推的是士氣、要的是幹勁、表現的是風采……」

他們說起三十年前的往事，真是滿臉的眉飛舞。

當時的日子很累很苦，可這是給國家、給人民工作，不怕苦也不怕累！

「那時候是真窮，不管晴天雨天，幹活一律穿著短、著膀子，絕大多數連草鞋都沒有，赤著腳干！」

「夏天整個上曬得烏漆嘛黑，後背和肩膀頭子上是三天兩頭就能揭下一層皮，晚上睡覺趴著睡，不敢躺著睡，疼啊！」

「但同志們有幹勁，沒人苦，有一個是一個，不管是大個子小個子都憋著一口氣，一定把防空給做好了，到時候老蔣要反攻那就讓他來吧，咱們保存好有生力量，讓他有來無回！」

「苦累沒啥，主要是危險它也是真危險的，推車排渣的還沒什麼，鑿巖的才危險。咱這山上石頭結實不怕塌方，城裡挖防空的時不時就上個塌方。」

「是，可咱們這裡沒有塌方它經常有啞炮。王老師你想想，咱外島常年累月漉漉的，什麼火藥、雷管、導火線的，它能不嗎？」

「嗯，你們還記不記得51年年底要過年了？那次破過去半小時了還有一炮沒響。急之下，我們小隊長就是現在公社的老常決定前去排雷，他剛到了口裡面炸了，直接掀出去了，他有一個耳朵就是那次震壞了的！」

大傢伙越聊越上頭，眉飛舞中將那個還不算久遠的年代又給回憶了出來。

那是屬於他們的火紅年代。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