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祥賴也拉了王憶一把說：「王老師，你是有辦法的人，肯定能把土車設計的安全起來。」

「不過沒那個必要，這拖土車得一趟接一趟、一車連一車，是吧？上上下下、反反覆復的，拖車人得扛著纜繩拖，幾天下來就把服給磨破了，不值當。」

這話說的王憶哭笑不得。

這是什麼理由呀！

後面社員們的幹勁都被鼓起來了，越來越足，工程進展快了起來。

因為連部不給他們送熱水、送乾糧，還送來了一臺發電機和一臺錄音機、兩個大音響。

錄音機連上了倆音響，過音響有戲曲聲音傳進大傢伙的耳朵里：

「馬大保喝醉了酒忙把家還，只覺得天也轉來那個地也轉，為什麼那太落在東山下，月出正西明了天哎明了天……」

「今天的生意沒好運，一天也賣不了幾個銅錢，我馬大保心煩，抬走進了燒酒店，掌柜的你給我打上二斤酒，再給我弄盤炒三鮮，哎別看我裳穿的破，我喝酒從不給錢……」

就跟漁汛大會戰一樣，趕海工也需要鼓舞勞力幹勁、活躍工地氣氛，富農民工的文化生活，連部播放了呂劇。

這段呂劇可不一般，是呂劇表演藝家李岱江老師所演唱的《借親》中最有名的一個選段，馬大保喝醉了酒。

社員們聽著戲曲幹勁更足。

連部的領導們時不時的還舉著大喇叭過來喊一嗓子：

「當日事、當日畢，今年的工，今年完。今年任務重，需要趕工期，工期不不準回家，想摟老婆抱孩子？不行……」

「還是老規矩，誰先進、誰收到表揚，哪個班排落後，就點名批評班排組的領導幹部，都給我有點數，都給我把膀子甩開了……」

天看不見日頭不知道什麼時間了，不過下工的銅鑼不會錯，到了中午頭銅鑼便『砰砰砰』的敲響了。

這樣營部的領導們喊一聲『歇工』，連部的幹部們收起喇叭招呼各班排組列隊去食堂吃飯。

熱氣騰騰、人聲鼎沸的工地頓時變了氛圍，社員們著酸疼的肩膀開始唉聲嘆氣。

死命幹了一上午，這時候終於可以歇息了，可覺到上的疲憊和勞累了。

有些人爬上防浪堤后直接癱倒在上門，四仰八叉的只顧著使勁息。

天涯島的社員覺悟高、積極足，別人下工我不下工，他們悶著頭還在干。

其他班排組幾乎都停下了。

多數隊伍歇息一下口氣后趕列隊去往食堂搶飯吃。

但有的班排組是帶著牲口過來的，要麼是牛、要麼是騾子或者驢，讓它們來拖大推車，這樣人就輕鬆了。

牲口是珍貴的生產力，外島的環境和條件不適合養牲口，所以不管是牛是騾子還是驢，對各村莊、生產隊來說都很寶貴。

這些班排組的幹部們歇工後顧不上歇息，他們得安排趕牲口的車把式們先安置牲口，該上水要上水，該喂飼料得喂飼料。

一個個班排組列隊從堤壩上經過，看到天涯島這邊還在忙，有幹部便提高嗓門說：

「看看、都看看，人家這生產隊在搶著爭先進，咱們村不行啊，忙活的差遠了，咱們乾的差勁了。」

「我說你們可不能讓我的臉掉地上被人家當屁墊子坐著玩，下午開始都得加把勁！」

社員們不管幹部們的話，爭什麼先進？先進給幾個錢？現在都要掙錢！

不過他們不介意說幾句酸話來放鬆放鬆，紛紛拿著天涯島和鄰近的金蘭島開炮：

「這是長龍的天涯島，老先進隊集，咱們能跟人家比嗎？」

「就是，咱們跟他們隔著十萬八千里，比不著，倒是金蘭島在旁邊——黃志武，你們隊里的工讓人家拉下好幾圈啊！」

「黃隊長你還有臉去吃飯？別吃了，加班加點的干吧，你們就在榜樣生產隊旁邊，得學習榜樣的神……」

「滾你媽批的蛋。」王祥賴暴躁的罵了一句。

立馬有人撇說：「哎呀呀，跟你們開個玩笑而已，怎麼還開不起玩笑了？」

王憶一聽這話撿起個土坷垃直接砸在那人的上。

那人一愣，隨即然大怒，抄起地上一木衝到了防浪堤上怒吼道：「你幹什麼？欺負人？」

王憶說道：「哎呀呀，跟你開個玩笑而已，你怎麼還開不起玩笑來了？」

那勞力頓時漲紅了臉。

他們隊里人過來把他拉走，紛紛說：「開玩笑而已開玩笑而已，別當真。」

「都是一個縣裡的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，走走走，快去吃飯。」

「聽說今天中午有菜！白菜燉條，快點去呀！」

各隊伍頓時加快了腳步。

人群先後遠去，留下牲口慢慢悠悠的走。

車把式們揮舞鞭子甩出鞭花來，吆喝著牲口晃晃的走向林子找避風給牲口歇歇。

牛脖子上有鈴鐺，騾子驢的脖子上也有鈴鐺。

清脆的鈴鐺聲伴隨著『噼里啪啦』的鞭花一路響。

王憶看著他們的背影，他覺這一幕還真有年代氛圍的。

時候差不多了，他招呼社員們停下回去吃飯。

王東虎湊上來問：「王老師，中午頭吃啥啊？」

王祥賴推開他不耐煩的說：「你他麼是個飯桶呢？就你能，一上午沒個聲響，到了吃飯的時候你先問問吃什麼——不管吃什麼，還能得了你的份？」

王東虎嘿嘿笑起來。

王憶說道：「中午吃好飯，聽說過西北的大盤沒有？」

一聽這話，勞力們很：「哈，中午吃大盤？」

「大盤是個啥？這東西很好吃嗎？」

「你聽聽就知道好吃，大盤，一大盤的啊！」

「那太好了，中午吃吃個夠！」

王憶說道：「等等，你們誤會了，中午不是吃大盤，我就是問你們知不知道什麼是大盤，不知道的話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子。」

他放好工帶領勞力離開。

王祥賴推上了小車，小車上放上了旋耕機。

不能不防！

這個東西可太珍貴了，很容易遭了賊手！

王憶說道：「你別擔心，有治安隊在值班巡邏呢，什麼工都丟不了。」

王祥賴反問他：「要是治安隊自己呢？」

這話還真沒法回應。

他們回到營地一看，一口大鍋里被吊在地窩子上接火焰的炙烤。

鍾瑤瑤邊放了個泡沫箱，有人掀開箱子蓋，裡面是棉被。

打開棉被，熱乎乎的面香味便迎面而來。

全是烤餅！

焦黃焦黃的烤餅！

秋渭水急忙說道：「先蓋上箱子蓋，別讓熱氣都跑了，這是出爐后就被我們買下包起來進行保溫的烤麵餅，待會泡羊湯……」

「羊湯？今天中午頭吃羊湯呢？」大傢伙頓時驚喜起來。

他們放下箱子蓋去打開鍋蓋。

鍋里濃白的湯水在沸騰。

熱氣騰騰！

切大塊的羊隨著中央沸騰的羊湯而緩慢的翻滾著，看上去就過癮。

王憶說道：「咱們中午吃西北另一道名吃，羊泡饃！」

羊泡饃是最適合重勞力的食。

想想吧，西北的漢子冬天面對漫天嚴寒，吃上一頓羊泡饃扛起養家糊口的重擔出去戰風雪、斗狂沙，真是千磨萬擊還堅勁，任爾東南西北風！

而且羊泡饃有有餅也有湯，特別是湯里可以煮，再加上胡椒、辣椒油，稀里呼嚕下肚子，不管上午幹了多重的活、這會有多累，都能滿復活！

王憶還給社員們準備上臘八蒜。

外島人不吃生蒜，可臘八蒜卻喜歡，這種蒜已經沒有了生蒜本的刺激，只留下酸甜可口的滋味，很適合開胃。

一顆蒜瓣一口下去，大口吃著再用筷子撥拉一塊餅進去，吃下肚子，渾暖洋洋。

王祥賴是干吃餅，他舉起餅示意：「這東西真香，是在港口那個羊湯鋪子買的？我聽村裡的婦說過，王老師你請們吃過這東西。」

王憶說道：「對，就是那家的餅。」

王祥賴說道：「等、等趕海工結束，我去買點餅帶回去給竹子，他沒吃過這麼香的烤麵餅。」

四十條壯漢二百個烤麵餅，一掃空！

這樣他們還有肚子去吃羊。

每人一大碗羊，湯管夠但羊都是定量的，於是他們先吃餅先喝湯，最後才來吃過過癮。

多數人是半碗最後細嚼慢咽的吃掉，吃的打飽嗝，一打嗝全是羊湯的滋味。

心滿意足！

這時候去食堂打飯的人才斷斷續續的回來。

一群人滿苦：

「我草，上工時候沒看見這麼多人啊……」

「媽的，一個個真能搶，我家狗搶屎都搶不過他們……」

「你們打到紫菜蛋花湯了嗎？我就搶到了兩個玉米餅和一咸蘿蔔……」

「什麼紫菜蛋花湯？裡面有蛋花？草，我的蛋往外噴次漿進一鍋水裡，那蛋花也比這湯里的多！」

唯有金蘭島一伙人沒有怨言。

他們賊眉鼠眼、鬼鬼祟祟的從松林里出來，剔牙的、咂的、回味的，看起來是去吃了一頓好的。

但他們回到營地之後又忙活起來。

金蘭島沒有帳篷，住宿全靠窩棚子，他們挖的地窩子多，挖出來的土就多。

黃志武領著人用海水和泥配合石頭壘了兩個灶臺，一個煮飯，一個燒菜。

灶臺裡外用鐵鏟抹的板板整整，留出煙道和柴火道，放上大鐵鍋，還真是像模像樣。

王憶看看自家的地窩子里生火煮飯的架勢。

還比不上人家專業呢！

各隊領了乾糧回來后都要埋鍋造飯，靠這乾糧撐肚子可不行，趕海工是重活，必須得上油水，否則幹上一天人就起不來了。

一時間，營地各炊煙裊裊。

擔當炊事員的勞力們揮舞鏟子忙活起來，菜勺子著鐵鍋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，熱鍋涼油、蔥花下，野地里到飄著飯菜的香味。

勞力們或者叼著煙袋桿或者著旱煙，圍著鍋子等著吃飯。

一個個眼睛盯著鍋子，咂著，就跟小鳥面對帶著蟲子回來的老鳥一樣，嗷嗷待哺。

還有的班排組有勤快人，下工后還去捕魚了，這會用蘆葦草穿著魚鰓帶著幾條魚回來。

他們是去河裡的水窪子抓了鯽魚回來，專門用來燉湯。

鯽魚湯好東西，下。

鯽魚被開膛破肚、颳去魚鱗，營地旁邊偶爾也有小樹，他們便用樹枝穿過鯽魚魚鰓掛起來曬腥。

然後四有招呼聲：

「今晚熬鯽魚湯喝？」

「對，晚上喝個鯽魚湯，熱熱乎乎睡一覺。」

還有人拖著疲憊的腳步回來，裡罵罵咧咧：「他娘的，兔子都死了？」

「早說了松樹林子不長兔子，你非得去找……」

「放你娘的屁，70年我就是在這裡趕海工，一天能逮著一隻兔子……」

「等下雪吧、等下雪吧，下了雪就能看見兔子腳印了……」

聽到這番話，黃志武和麾下的金蘭島社員紛紛笑。

王東虎注意到了，問道：「噢，你們去松林里逮兔子來著？」

黃志武趕忙說：「別瞎說，我們哪裡去逮兔子了？兔子那麼好逮呀？」

旁邊的黃金龍著骨說道：「就是，我們還沒吃飯呢，你沒看著我們剛剛生火造飯嗎？」

王憶過去看了看他們鍋里煮的小米粥，然後撇撇。

肯定吃過好的了，否則靠這稀薄的能當鏡子用的小米粥，怎麼能扛的住一上午趕工的飢？

上午幹了這一場，他是真覺勞累！

趕海工、上河工也太絕了，一般人真是不住這樣的辛苦。

他的覺沒錯。

中午吃過飯，下午繼續上工，又是這麼一頓苦工，一直忙活到天黑了才收工。

天涯島這邊還是吃自己帶的伙食，晚上吃兩頓，先趁著各班排組去打飯煮泡麵吃，加蛋，一人倆蛋全吃上。

然後等到午夜的時候下水餃再來一頓。

兩頓食多餐，對胃更友好，而且這樣能更好的補充力。

他們回到營地後下上了白象家的湯好喝，水開了打碎蛋進去攪和。

就在鍋子里飄起香味的時候，他們聽到了尖銳的哨聲，還有人在大喊：「抓逃工、抓逃工！」

等著開飯的勞力們紛紛起往哨聲響起的地方跑。

這是趕海工的規矩。

有勞力吃不了苦頭或者出於別的目的而從工地逃跑，那麼全員都有責任去抓他們。

類似部隊抓逃兵。

這下子，營地里更熱鬧了！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