雙搭在桌子上喝茶的是市場辦的主任——一個級幹部，或者說不算幹部，他這個主任就是起來好聽，不過在市場這種單位上班那油水是足足的。

所以他日子過的滋潤，難免心高氣傲。

今天可好。

葉長安登門看到了他的姿態，後面直接沒跟這主任說話，就跟最先站起來的中年人說道：「小楊，給你介紹個人，這是天涯島王家生產隊的王憶同志。」

「王憶同志到他們王家社隊企業的委託，想在農貿市場里租個店鋪……」

「行、行，沒問題。」小楊點頭哈腰、熱洋溢，趕跟王憶握手，「王憶同志，你看好哪家店鋪了？我去跟他們談談。」

葉長安一聽，濃眉挑。

這他麼都是些什麼幹部！

房間里牆壁上著五個字：

為人民服務。

他看著這五個字微不可察的搖搖頭。

王憶笑道：「市場里的店鋪都已經被租出去了，古人云，君子人之，不奪人所好，所以我們單位就不租品店鋪了。」

「這樣，我看到你們東北角不是有塊空地嗎？那我們租東北角的空地自己搭建個棚屋吧。」

「這怎麼能行？」主任上來亡羊補牢，「怎麼能讓你們自己建棚屋呢？再說東北角那空地位置不行，比較偏僻，我們空著本來準備建公共場所的……」

「咳咳。」兩個工作員趕咳嗽。

王憶不想去搶佔人家的店鋪，好說歹說就是要下了東北角的空地建棚屋。

商定了這件事後他們便離開了。

踏著暮回家做飯了。

隨著他們回到樓里，太沒海面，主島的縣城裡開始亮起萬家燈火。

『格達』一聲響，秋渭水拉線繩點亮了燈。

麻利的從王憶手裡接過籃子去廚房，戴上圍、挽起袖子開始準備晚飯。

王憶要給幫忙，被給推了出去：「哎呀不要不要你來忙活，君子遠庖廚麼？你去跟爺爺聊聊天吧，你們沒怎麼聊過呢。」

葉長安拿出一套象棋招呼他：「王老師，來一局？」

王憶橫刀立馬。

然後被殺的屁滾尿流……

隔壁對門和樓上有鬧騰的聲音響起，過牆壁過門窗的微微傳進來。

並不吵鬧，但極有家庭氛圍。

王憶想到葉長安以往自己回家孤零零一個人，心裡不太好。

他嘗過這種滋味。

很不好。

於是他跟葉長安商量：「學校都放假了，小水這次回來先不回我們隊里了，讓家裡照顧你起居吧？」

葉長安著車馬炮的手搖了搖，笑道：「大不中留呀，已經嫁給你了，我還能留得住嗎？」

王憶說道：「那我也在城裡多待一些日子，明年、明年我們直接在城裡過年。」

「今年不行，今年是我剛回到家鄉的第一年，我得在家鄉過年。」

秋渭水聽到他的話后從廚房探出頭問道：「為什麼不能讓爺爺去咱們天涯島過年呀？人多熱鬧，其實我爺爺過年也可喜歡熱鬧了！」

「咱們天涯島。」葉長安沖王憶撇撇。

他媽的。

兔子跑了！

王憶笑道：「爺爺未必願意。」

葉長安繼續擺擺手：「那不是我的家，我肯定不樂意。」

秋渭水理直氣壯的說道：「是誰說，咱們爺孫倆不管在哪裡只要是在一起，那就是個家！」

葉長安一愣。

秋渭水鑽了回去。

葉長安用棋子敲著棋盤琢磨起來，漫不經心的又贏了王憶一把后，說道：「大年三十下午吧，你開船過來接我，今年去你家裡過年。」

王憶大樂：「好啊。」

這事他最近為難的。

其實他想領著秋渭水和葉長安一起過年，因為他了解葉長安的況。

一旦靶向葯耐葯，老爺子的日子會很快就過去。

別看他現在比以前都要健康，甚至可以說是個健康的小老頭，其實病來如山倒，他真不一定能撐到明年過年。

可就像他說的。

今年是他回到家鄉第一個年，全生產隊老爺們都在期盼著他一同過年，他不好走！

所以葉長安願意跟他們去天涯島過年這就最好了。

心好，王憶胃口也好。

儘管棋盤上被殺懵了，可到了飯桌上他還是第一大肚漢。

桌子上沒有什麼稀奇菜，炸帶魚、鹽水大對蝦、蒸大螃蟹、紅燒鯧魚、炒腰花、白菜燉豬片、從天涯島帶過來的小鹹菜，都是家常菜。

王憶給老爺子添了一杯酒，兩人對飲一口，老爺子很滿意：「來，別放下筷子了，開始吃菜。」

臘月里的帶魚很是，外島餐桌上總是不了這口之鮮。

王憶麻利的摘掉炸帶魚背刺後放到葉長安面前，秋渭水則給他剝了個蝦。

葉長安老懷大，把蝦仁給了王憶、把去刺帶魚給了秋渭水：「你倆可要好好過日子呀。」

王憶誠懇的說道：「爺爺你放心，我會對小水比對我自己還要好。」

葉長安拍拍他胳膊說道：「嗯，我信你，要不然也不把小水給你。」

「以前我照顧小水，以後就是你了，好好照顧，是個好丫頭。」

秋渭水啞然失笑：「這話說的，以前是誰照顧誰？」

葉長安又哈哈笑，舉起杯子說：「喝酒、喝酒。」

王憶找了個旅遊的話題跟爺孫兩人聊了起來，謀劃著年後找個地方去轉轉看看。

他傾向於去廣粵海南一帶。

那裡氣候適宜。

不過那些地方的景以海濱為主，跟福海有些衝突，這樣他又提到了滇省的春城。

XSBN是神靈冬天的棲息之地。

他在23年代所接的見聞便在這一刻起了大作用，他把滇省的氣候風景和人文風俗給大概的介紹了一遍，聽的爺孫兩人連連點頭。

一邊吃一邊吹，王憶很開心。

秋渭水的手藝真不錯，烹飪多年，不管是海鮮還是家常菜的烹飪火候都拿很準。

或許做出菜肴的品相沒有專業廚師那般好看，但每一道菜的口味都是恰到好的吻合家裡人的味蕾習慣，讓王憶和葉長安吃的酣暢又淋漓。

等吃得差不多了，秋渭水又去廚房搗鼓了一下，然後端出一碗碗的湯圓。

滾燙甘甜又噴香的花生芝麻湯圓是冬夜裡的好食。

葉長安吃過湯圓喝過湯，讚不絕口：「好吃、可以，小水你這是從哪裡準備的湯圓？做的也太快了。」

秋渭水笑道：「是生產隊里做的品，以後在城裡肯定也要賣的，王老師特意給你帶了兩大盒呢。」

「冬天天氣冷，雖然沒有冰箱可掛到外牆涼麵去就能保存一些日子，你以後下班晚了就吃點湯圓，不過不能多吃，胃不好就得吃甜食。」王憶說道。

葉長安又拍拍他的胳膊。

這個孫婿。

不錯。

第二天是禮拜天，王憶和秋渭水便留在葉長安邊，三人去逛公園。

同時王憶去大眾餐廳說了一聲，讓王向紅安排人手帶上彩鋼瓦和木板、石膏板來縣農貿市場搭建點心鋪子。

另外也從生產隊帶了點菜過來。

於是午飯是王憶下廚，他給做了兩道燉菜——東北特，符合他的份。

小燉蘑菇，酸菜燉白，另外配上花生米和小泡菜來下酒解膩。

王憶去大眾餐廳傳信的時候帶了個鴛鴦鍋回來，於是兩道燉菜燉完了，他便倒鴛鴦鍋里。

一邊是小和蘑菇，一邊是酸菜與白。

不鏽鋼鴛鴦鍋直接坐在爐子上，這樣爐子里火焰燃燒，鍋子里的菜和湯便一直翻騰。

葉長安覺得這個場景很東北，他特意去打開窗戶吹進涼風來，要在寒風中吃這頓飯。

「這樣才帶勁，才符合這兩道菜的氣質。」他這麼跟秋渭水說的。

葉長安畢竟不行了，他有午睡的習慣，於是王憶就去了一趟農貿市場。

等他去的時候，彩鋼瓦房都快搭建起來了！

現在生產隊搭建彩鋼瓦房有經驗了，反正門窗頂棚俱全，就是個拼湊罷了。

這建築在福海可是新奇玩意兒，不人——包括來市場的市民和各單位做生意的員工，他們圍半圈看熱鬧。

王憶見此便笑了。

這年頭老百姓實在缺乏趣味活，對什麼也興趣。

他說著『讓讓』往裡，卻被人給推了出來：「誰給你讓呀？你在外面看就是了，往裡什麼呀？」

「就是，你小夥子還心急，裡面在蓋屋子，沒什麼好看的！」

「咋了，你也想當二騾子？」

聽到後面的話，看熱鬧的人群哄堂大笑。

有人疑的問：「啥二騾子？」

當地人給他介紹道：「你不是我們縣裡人吧？要不然不能不知道這個典故。」

「二騾子是個人，這傢伙最看熱鬧，有熱鬧看不著他心裡。然後剛改革開放那陣有次公路上出車禍了，很多人都在圍著看，二騾子也去看——哦，那時候他還沒有這個外號。」

「反正他想去看，可他不進去，著急了，恰好他聽說是裡面有汽車撞人了，就喊『大家讓一讓，裡面被撞的是我爹』。」

「有人就問他『被撞傷那個是你爹嗎』，二騾子沒多想就說『是』，結果你猜怎麼著？裡面被撞的是一頭騾子！」

「他自認是騾子的兒子，所以就他二騾子——你想想，騾子哪能下崽子？哈哈，所以就他二騾子……」

又是一陣哄堂大笑。

王憶苦笑道：「媽的，也是巧了，裡面蓋的房子是我家的！」

大傢伙聽到這話便戲謔：「喲，那你是二房子？哈哈！」

「都嚷嚷什麼呢？要看就安靜的看，別他娘在這裡嘰嘰喳喳的。」市場辦的主任也來了，他挽著袖子在裡面幫忙呢。

這是知道昨晚上自己表現不佳惹了大領導不悅，今天趕來獻殷勤。

主任一發話，市場里的商販們先老老實實的閉了。

王憶長得高大，主任過來一抬頭看見了他，趕瞪著眼推開人群熱的招呼他：「王老師您來了？喲，這是東風把您吹來了？快進來快進來。」

「還擋著幹什麼呢？沒看見人家正主來了？沒點他媽眼力勁！」

王憶這次不用進去了。

他回頭沖剛才笑話自己的人擺擺手：「同志們，二房子的綽號得送給你們自己了。」

「另外我們這裡要賣茶食點心，開業大酬賓，前三天來買的都是八折優惠，但你們幾位我可是記住了，你們不優惠！」

這些人趕脖子。

他們早就知道這點心鋪子是天涯島王家的產業了，王向紅等人在市場里也有人，早就把消息給傳出去了。

所以他們一聽主任王憶為『王老師』，便知道王憶的份，不敢跟他頂牛，趕脖子藏起來。

王老師這名號在縣城裡響噹噹。

彩鋼瓦房已經大建起來，主任拍著門板讚歎道：「這彩鋼板真是好，我早就在廣播里聽說過這東西了，可第一次見到，真好，以後我們市場的房子都可以用這個來蓋了……」

「王老師你真是了不起，朋友多，路子廣，這麼好的彩鋼板都能買到……」

他明裡暗裡的拍馬屁，就想跟王憶拉上關係。

昨晚他在葉長安面前顯了自己得意忘形的一面，很擔心會被擼了。

這縣裡最大的農貿市場主任職可是差！

王憶對他尊敬有餘而親熱不足。

但回應的彬彬有禮，讓人絕對挑不出刺來。

王向紅倒是很謝這主任。

因為人家幫他們平整了地面又找電工拉來了電線、安裝了電錶，只要收拾妥當，明天就可以試營業！

王憶過來后檢查了彩鋼瓦房的搭建況，又把布局給說明了一下。

哪裡搭建櫃檯、哪裡安置收銀臺、哪裡設置促銷區、哪裡當庫房、哪裡當烘焙區，都給安置的清清楚楚。

麻雀雖小五臟俱全。

王向紅等人看的眼花繚、大呼牛，然而這對王憶來說就是灑灑水的小事——

照著23年代的小點心鋪子學不就行了？

這些功能區都好辦理，機也好辦，王憶之前已經托邱大年買好了，王向紅安排勞力開船去市裡碼頭倉庫接回來了。

倒是櫃檯麻煩一些：木頭前面鑲嵌大塊玻璃。

這需要現造。

還好生產隊如今不缺玻璃票，買來玻璃讓王祥高帶著王墨斗過來比對尺寸做櫃檯，兩天時間忙活出一圈來。

就此一個點心鋪子立了！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