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東權愣住了。

他緩緩舉起遠鏡看向海上。

春天的早上，他額頭沁出了汗珠子……

王祥海把船舵給別人趕了過來，他奪過遠鏡往四周看了看，然後摘下遠鏡惡狠狠的說道：「我說剛才我覺不對勁呢！」

「王東權，你乾的好事！」

王東權心虛的說：「海叔你別發火，有話好好說，我怎麼了？」

王祥海吹鬍子瞪眼的道：「你怎麼了？你個昏腦殼的玩意兒！你剛才是怎麼指揮的？大三聯走什麼？」

「走直線呀。」王東權下意識說道。

王祥海指向旁邊還在飄搖的紅旗吼道：「你看看這個距離，這是直線嗎？這肯定是跑了個圓圈！」

「你還會指揮啊，這個圓圈還圓的！」

船上響起了止不住的憋笑聲。

王憶跟著去看了看，很快看明白了怎麼回事。

確實，本來該下直線的大三聯竟然在海里劃了個大弧了圓圈。

所以剛才他們下完漁網準備撤離的時候，雖然開船的王祥海和指揮的王東權都很注意避開大三聯的網梢子。

可是他們避開的只是一邊的網梢子，還有一邊就在眼前，被他們的漁船給碾過去了。

王東權也明白了這個道理，灰溜溜的說：「還行，咱碾的是自家漁網，好歹沒傷了人家的漁網。」

王祥海聽到這話氣的要踹他。

王憶覺得這小子的道德還是不錯的。

只不過他本事比較差，是個庸才。

正所謂有德無才是庸才、有才無德是害才，庸才總比害才強！

王東虎問道：「那怎麼著？海叔，直接起網重新撒網？」

王祥海說道：「不用了，大權要進步嘛，咱們看看他的傑作，看看他的與圓圈網能捕撈到什麼東西！」

王東權訕笑道：「那個、要不然算了，重新下網吧，別浪費時間了。」

王祥海拍拍他肩膀說道：「這是你第一次指揮下網，怎麼著也得讓你表演個全套，中途收網那算什麼事？那不是耽誤你進步了？」

王東權聽到這話，便垂頭喪氣的蹲在後甲板上開始懷疑人生。

王憶問道：「為什麼用大三聯下網得走直線？」

王東虎解釋道：「因為春天的螃蟹行不行落，它們從海底泥窪子里爬出來後跟著大部隊隨著水往淺海跑，所以得以直線來攔截它們。」

「像是這樣打個圓圈就大大的降低了攔截住它們的概率，肯定不能這麼下網。」

王憶明白了，說道：「不過要是大權運氣好，那漁網正好上了往淺海跑的蟹群，這樣還是可以捕撈上一批的。」

王東虎笑道：「嗯，不過他要是真運氣好，那不如直接說他圍網給包圍了一圈的螃蟹，這樣不是捕撈上一批來，是直接取得大收！」

「我估著夠嗆。」王東權弱弱的說道。

王東虎震驚的看向他，問道：「什麼夠嗆？你還真覺得自己能有這個運氣？」

王東權說道：「不是啊，所以我說了嘛，夠嗆！」

漁網灑下，他們開始休息。

這下子沒法去住旅館了，必須得在船上睡了。

還好風雨之後好天氣，燦爛，暖風熏得眾人昏昏睡。

留下值班人員，其他人打開睡袋睡了起來，船上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嚕聲。

不比海浪聲小多！

中午頭煮速食麵吃，吃完面大傢伙抹了抹，然後繼續睡。

昨晚一宿沒睡，又擔驚怕、神高度張，弄的大傢伙是真睏倦了。

一覺睡到下午醒來，各艘漁船開始收網了。

這季節螃蟹多，不那麼但畢竟是好收穫。

其他漁船上響起歡呼聲。

這聲音順著海風吹過來，吹的天涯二號上的不人翻白眼。

王東虎說道：「人家是魚獲滿倉，咱們呢？哼哼，不知道這一網上來的螃蟹夠不夠咱們打牙祭。」

大三聯無法由絞盤收起，因為得摘螃蟹，螃蟹不像魚那樣易於從漁網上離，所以得一節一節的拖上來，人工清理后再繼續拖。

社員們列隊戴上勞保手套開始拖網。

漁網一拖，上來一小段。

然後前頭的社員面變了：「沉啊，不是，大權這次指揮著下網還真下對地方了？不能吧？」

憋屈了一個白天的王東權猛然抬起頭。

但他不敢嘚瑟。

怕竹籃打水一場空，怕老貓叼了個豬尿泡——空歡喜，怕瞎眼黃鼠狼撞上了撣子——瞎歡喜。

王祥海聽聞漁網很沉重后趕出來。

他疑的問道：「不會是下面的漁網連住其他人家的網了吧？」

王憶搖頭：「不應該，這邊沒有漁網了，來，大傢伙使使勁……」

除了開船的王東虎，其他人都來拉漁網。

結果拉扯來拉扯去，愣是沒法將漁網給拖上來！

倒是拖上來一截的漁網，上面掛了幾條鰻魚。

這樣沒辦法，得開絞盤了。

大三聯掛在絞盤上。

絞盤徐徐轉，漁網被慢慢的拽了上來。

沒有多螃蟹。

但是漁網紅彤彤一大片——

紅加吉魚！

學名是真鯛的紅加吉魚！

拖上來的漁網上沾了好些紅加吉魚，不過多數已經死掉了。

這是被漁網卡住后憋死的。

可這並不影響它們的價值。

看到如此多的紅加吉魚，船上一下子沸騰了：

「我草！怎麼回事？做夢呢？平日里釣一條紅加吉都不容易，這怎麼一下子這麼多？」

「真的是，只聽說過紅加吉魚春天群洄遊，但咱也沒撞見過啊。」

「是這些年沒撞見，七幾年的時候撞見過幾次，那個前年、對，前年金蘭島不還捕撈了一網嗎？」

王祥海眼睛暴突。

傻眼了。

紅加吉魚為近海暖水底層魚類，棲息於近海水深30米到150米的巖礁、砂礫及沙泥底質的海區。

它們安靜又是雜食，能攝食底棲甲殼類、、棘皮、小、蝦和藻類等，所以食不太兇，平日要捕撈它們可不容易。

但它們也是洄遊的魚，到了生季節會洄遊至淺海區域，而它們生季就在春季：

每年二三月份開始，水溫上升后，東海種群開始向西北的渤黃海移，秋末隨水溫下降，魚及魚再返回外海越冬。

毫無疑問，他們這次是恰好下網，下了一圈網，圍住了一群遷徙洄遊的紅加吉魚……

社員們不敢相信有這樣的好運氣。

王東權更不信！

他看著轉上來的漁網中那一片片的紅，突然對邊的王憶說：

「王老師，我是不是做夢啊？你給我一掌，做夢挨打不疼，你快給我一掌！」

王憶失笑：「不是做夢，就是事實。行了，這次咱們確實走運了，你們不用難以置信。」

「再說你們有點出息行不行？咱們是捕撈到了一群魚，又不是弄到了一網黃金。」

王東權這邊卻是焦慮無比。

他一看王憶不肯自己，就對王憶旁邊的大迷糊說：「大迷糊，你來我一掌，完了回去我請你吃燒！」

大迷糊頓時皺起了眉頭：他預料到這件事不對勁。

王東權道：「我說的是真的，王老師可以當見證人，你我快我，我回去請你吃一隻燒！」

王憶點頭。

大迷糊這次不客氣了，揮舞茸茸的大掌沖王東權臉上就去了。

王東權當場慘一聲，捂著臉一個踉蹌就到了船舷。

要不是船舷攔住他，他能再踉蹌出去好幾步！

大迷糊手，說道：「我不讓你白請我吃，這一掌我給的實在吧？我鼓足力氣給你的呢！」

王東權半邊臉頰直接鼓掌起來。

如同小孩生痄腮。

王憶看呆了。

直到王東權的慘聲震醒他，他趕去船艙拿出醫藥箱給他臉上噴雲南白藥消腫止痛。

王東權此時真是痛並快樂著：「行，不是做夢、是真的，哈哈，哈哈，是真的！」

「海叔，我這次指揮的怎麼樣？我第一次當指導員，我就問你我指揮的怎麼樣！」

王憶說道：「行了，別嘰嘰歪歪了，你不嫌臉疼？」

大迷糊這一掌還是克制了。

起碼沒給他下牙齒來。

有了這麼一檔子事，船上氛圍更是快活。

王祥海樂呵呵的笑道：「行，你指揮的行，你小子真是走運氣了，這什麼運氣呀！」

這麼多的紅加吉魚。

不賺錢多，而且是個好兆頭！

他們捕撈了一網漁船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去。

另外三艘船的人都震驚了，他們也難以置信。

於是等他們行船靠近看過後，一個個眼珠子都瞪得老大。

王東權捂著痄腮呵呵笑：「是我指揮下網的，我指揮的！」

王憶對王祥海說道：「看來大權這個指導員要培養一下了，人家這第一網就捕撈了個大彩頭，生產隊不得有獎勵？」

對於漁民來說，漁獲就是道理。

王祥海笑道：「沒問題，以後好好培養他，讓他多指揮下兩網。」

但晚上這一網可不能讓王東權指揮了。

這傢伙指揮的第一網能有如此收穫真就全靠運氣好、有福氣，其實正常來說應該收穫慘淡才對。

人的好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，第二網是王祥海指揮的。

這一次大三聯下了一晚上，第二天天亮后開始收網。

網上沾著好些螃蟹，另外還有海鰻魚、馬鮫魚、鰩魚、竹節蝦之類的收穫。

船上帶的冰塊不夠，他們收了這網就得返程。

得保護好那一網的紅加吉魚。

這可是生產隊十來年未曾有過的好收穫呢。

船隊奔著回家的方向行駛，然後兵分兩路：

三艘船回天涯島，一艘船輕裝上陣去市裡碼頭的倉庫拿麵條機。

王憶之前上岸的時候領著人出去過一趟，說是買好了機，然後發流送去市裡碼頭。

至於為什麼要發流花額外的運費運送麵條機，而不是直接帶上船？

因為漁船還要出海作業，麵條機太脆弱，防止船顛簸的時候傷害到機。

至於為什麼不是等到回程的時候再去買機？

因為王憶說這機現在很搶手，到就要買到，否則可能就買不到了……

另外機是真從錢塘這邊發流用小卡車送去翁州碼頭倉庫的——

他在錢塘市裡租了個倉庫，機放了倉庫里，然後領著社員從倉庫搬走機送上小卡車送去翁州。

這個倉庫很有必要，他以後還有用途。

船到碼頭停靠，王憶帶著大迷糊等一行人進倉庫往外搬運貨。

只有一檯面條機，但已經足夠撐起一個麵條廠。

而且機不大，高度才一米八，長度是一米六分、寬度是一米二。

它通是不鏽鋼材質的，一照，銀閃閃很漂亮。

社員們看到這麼一臺機便疑的問：「王老師，咱們要辦麵條廠，就這麼個小東西就夠了？」

王憶笑道：「小東西？這小東西一個小時能生產出來250斤的麵條，哪怕一天干十個小時，那也是2500斤！」

這話把所有人都給鎮住了：「啊？一天能出來2500斤的麵條？」

王憶點頭：「對，不過是麵條，不是乾麵條。」

社員們不在意這點，他們被2500斤這個數字給衝擊的暈頭轉向。

實際上這機效率確實很高。

它個頭不大但用的是純銅電機，線圈穩定耐用功率大馬力足，然後又用雙皮帶驅，面力度加倍的強，能也會加倍的穩定。

另外機的外表不鏽鋼很厚實，有三層，裡面是加固層中間是個抗氧化層外面是耐磨層，帶獨立的刮刀彈簧，能用好些年頭。

甚至它的功能還不只是麵條，調節生產模式后可以包子皮、餃子皮、餛飩皮……

這是一臺全面的創業小能手。

23年城市的農貿市場里，很多麵食店裡都有這麼一臺機。

不便宜，六萬多！

社員們抬起這臺機后就知道它的貨真價實了。

很沉重。

看起來不太大，結果大迷糊上手了還得需要四個漢子才能挪它。

除了機還有糧食和商品貨之類的東西，王憶揮揮手，社員們推著車子開幹了。

他現在不怕有人發現倉庫的異常。

滬都那邊的倉庫會時不時往這邊發貨，所以如果有人注意他們的倉庫，那就會發現每個禮拜都有貨車送貨進倉庫里。

漁船返回島上，時間已經是夜幕初臨的景了。

碼頭上有不人等著他們。

社員的家屬、秋渭水和王向紅，等等。

漁船靠上碼頭，王向紅滿臉笑意的沖他們招手：「王老師，你們真行，這次去一趟錢塘海，好東西可真多呀！」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