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晏舟慢慢回頭, 手指骨節緩緩敲著桌麵，悠長沉悶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包廂顯得格外抑。

    裴晏舟淡淡瞥向他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
    男人倒是一點不怕, 懶洋洋地在沙發裏：“沒什麽啊，就你聽到的那個意思。”

    包廂裏的氣氛一陣冷凝，孫逸看著裴晏舟，又看著男人，忙笑著打圓場：“哎呀哎呀，小嫂子你別介意, 他剛從國外回來，滿腦子的洋水還沒倒出來，估計是水土不服腦子不太好使, 說了些什麽胡話他自己都不知道呢。”

    林遇安臉微沉，還沒來得及說什麽，就聽那男人譏諷開口：“誰腦子不好使？我好著呢。”

    孫逸咬牙，狠狠瞪了他一眼, 示意他順著臺階下得了。男人卻不看他，對上裴晏舟冷沉的視線，輕輕笑著, 又看向林遇安：“我又沒說錯, 三年前還見你在別人後麵跟個尾似的跑來跑去, 怎麽，現在就又換了個人？”

    他看著裴晏舟，似笑非笑：“倒是不知道, 裴晏舟你還是個冤大頭。”

    林遇安臉不太好看，裴晏舟冷聲道：“邵星闌，你要是不想在國待著，可以直說。”

    邵星闌笑著：“倒也不必威脅我, 我說的不過是實話罷了。怎麽，裴總嫌丟人？還是就不知道這件事？”

    眼見著包廂裏的氛圍更加冷凝，眾人紛紛上來說和：“好了好了，老邵你幹什麽，好好的局弄這樣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啊，三年前你不還在國外嗎？國的事你知道個啊，別在這信口胡言好吧？”

    “三年前小嫂子才十五六歲，他能幹啥啊，咱圈子裏可不興玩這種犯法的事兒啊。”

    也有人勸裴晏舟：“裴哥，老邵剛回來腦子還不太清醒，我們讓他道個歉，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啊。”

    “小嫂子也別放心裏去，這人估計在國外呆傻了，腦子還轉不過來呢。”

    這裏麵的人家裏在都是a市有頭有臉的，這場衝突要是真的發生，對他們也沒什麽好。

    “老邵你是不是認錯人了，趕道個歉。”

    邵星闌邊那人也開玩笑般的道：“邵哥你是長了千裏眼能在國外看見這些啊？肯定認錯人了。”

    邵星闌看著林遇安，支著腦袋輕聲笑著：“三年前，市一高，我沒認錯人吧？”

    林遇安麵上的笑斂了下去，臉沉凝的看著他。

    眾人見狀便明白了說不定是真有這回事，但還是紛紛打著圓場：“嗨呀，那時候小嫂子不還小嘛，誰年輕時候沒遇過幾個渣渣啊，我小時候還被騙過呢。”

    “小嫂子現在能看清人就行，老邵你也是，多年前的事了，你還當講個新鮮了？”

    邵星闌還想說什麽，孔延華已經玩笑般的開口道：“老邵你該不是因為自個兒不順利，就看別人都不順眼，牽連到裴哥頭上吧？”

    “笑話，我……”邵星闌眉頭一低，正要說什麽，肩膀卻已經被孫逸按住，他皮笑不笑道：“老邵，今兒我組的局，當給我個麵子，啊。這大家都在這兒看著呢，要真鬧出什麽不好看的，回去都不好代，你說是不是。”

    邵星闌眉頭低，麵明顯不好看。眾人有意控製這件事，嘻嘻哈哈就想把這件事揭過去，裴晏舟正開口，手忽然被邊的人握了握。

    裴晏舟回眸看林遇安，就見林遇安輕輕笑著，漂亮的眉宇間竟有幾分鋒芒。

    他看著邵星闌，開口問道：“你認識我啊？”

    邵星闌眉宇低，輕哼了一聲：“你不認識我也正常。”

    “那可說不準。”林遇安悠悠笑道：“剛一打眼我就覺得你麵，可怎麽也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人。”他頷了頷首，朝他邊那人示意：“他那話倒是提醒我了，畢竟，當初我見你的時候，嚴格意義上來講，你也不算個人。”

    他這話一出，眾人噗嗤一聲，都以為林遇安是在損人，沒怎麽把他這話當真，倒是裴晏舟，目了，約似乎想到了什麽。

    邵星闌頓時氣笑了：“嘿我說小孩，你是不是覺得有裴晏舟護著你你就能無法無天了？”

    林遇安全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，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，接著又道：“現在又見了你，忽然明白過來剛才他的話果然不錯，誰年輕的個時候沒上個渣渣？渣渣，又怎麽能算人呢？”

    之前見你的時候你不是個人，現在見你的時候，你更不是個人。

    有人聞言已經忍不住輕笑出聲，心道這位小嫂子看上去乖乖巧巧，實際上倒也是個懟死人不償命的主。

    邵星闌臉沉，正待說什麽，孫逸已經沉著臉不悅地開口了：“行了邵星闌，這不是國外，你要發瘋去外麵發去。兄弟們好不容易聚一回，你別壞了我的局。”

    邵星闌邊的人也勸他，他一聲冷笑，站起來：“我發瘋，我有什麽好發瘋的？我高興才是。”

    分手了正好，搭上了別人他不就有機會了？

    他有什麽好生氣的？

    說歸這麽說，但邵星闌一想到那小孩可能是劈他哥去搭上別人，他哥甚至有可能本不知道這事，心裏的火就蓋不住。

    他哥……他都沒舍得欺負過。

    邵星闌踹了一腳沙發，臉沉的往外麵走去，邊的人不好意思的笑笑：“邵哥可能喝多了，我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包廂裏又恢複了安靜，孫逸看著林遇安笑道：“小嫂子別理他，他就是國外待久了腦子有些問題。”

    林遇安目沉沉地看著邵星闌摔門而出，聞言轉過頭輕聲笑了笑：“沒事，我沒把他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孫逸見他神沒什麽異常，這才稍稍放下了心，一邊和那邊那群人打招呼，一邊默默關注著這邊。

    裴晏舟雖然氣惱，卻還是知道林遇安自有分寸，低頭便問：“認識？”

    林遇安點了點頭：“……如果我沒認錯的話。”

    他癱在裴晏舟的肩頭，忽然覺得有些累。

    裴晏舟著他的腦袋：“我會讓他來道歉。”

    林遇安搖了搖頭：“其實我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，頂多就是把他當一個瘋子的瘋言瘋語罷了。”

    隻是他對邵星闌有一種莫名的悉，卻怎麽都想不起來是在哪見過，直到邵星闌說出那些話，他才猛地想起來。

    “我就是氣……”林遇安小聲道：“清哥太不值了……”

    裴晏舟神了：“你說趙尋清？他和邵星闌？”

    林遇安苦笑道：“我倒是希我猜錯了……”

    清哥那麽好的人，以前怎麽會看上那麽個東西？

    裴晏舟了他的頭，對於此事卻是謹慎的不好開口。

    當年邵家的事風風雨雨傳得到都是，裴晏舟卻沒什麽興趣，無意深了解，隻從別人裏知道個大概。

    可要是那個清哥就是當年那個人……想起邵星闌的反應，裴晏舟了腦袋，隻覺事簡直一團糟。

    包廂裏的氛圍又和緩下來，林遇安在一旁默默喝著果，看著那些有些微醺的人在那狼哭鬼嚎，還不住的隨著節奏扭，就覺好笑，原本沉悶的心也舒緩了許多。

    直到麵前遞過來一個酒杯，林遇安愣愣抬頭，就看見一個帶著眼鏡同裴晏舟年紀差不多的俊朗青年。

    “我是季淩秋。”那人先自我介紹：“舍妹之前給二位添了不麻煩，現在已經到了懲罰，我這個當哥哥的，也沒機會正式道歉，今日借一杯酒表達歉意。”

    林遇安神一頓，麵上的笑意不變，隻是外人一看就知道有多假：“你妹妹做的事，跟你有什麽關係啊。”

    季淩秋無奈搖頭，心道還不是個好相與的主，他道：“到底是家裏管教不嚴，我為兄長，合該如此。”

    林遇安暗暗撇了撇，笑得無比虛假：“那你和裴先生說吧，畢竟我也不是害人。”

    季淩秋一頓，頗有些詫異。他目轉向裴晏舟，裴晏舟隻淡淡道：“以後別讓在外麵蹦躂就是。”

    季淩秋想起裴晏舟的手段，無奈苦笑：“不會了，以後會好好看住的。”

    他說完，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，也不再在這裏叨擾他們兩個人。林遇安臉上的笑在他離開後就收了起來。

    裴晏舟看的好笑：“不喜歡就不用笑。”

    林遇安嘟囔道：“人家好聲好氣，我要是冷著臉多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沒什麽不好的，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。”裴晏舟道：“他們做了錯事，本就是他們有求於人，你不必委曲自己。”

    林遇安道：“那好吧，那我以後一定端著。”

    裴晏舟頓時失笑。

    臨近十點的時候，裴晏舟見林遇安有些無聊困頓，就先帶著他離開，眾人自然沒有敢攔的，孫逸還熱地招呼道：“小嫂子以後想去什麽地方玩就來找我，這a市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地兒。”

    林遇安對他很好，臨走之前還衝他笑了笑。

    直到坐上回去的車，林遇安才靠在裴晏舟的肩上有些昏昏睡，他半閉著眼，小聲道：“我明天想去找清哥……”

    裴晏舟作一頓，隨即道：“好……”他著他的發，把人抱進懷裏：“睡吧。”

    城市外霓虹燈到都是，但因著時間不早的緣故，倒是沒了白日的喧囂，顯得沉寂了許多。

    裴晏舟下抵著他的額頭，在他額頭上輕輕映下一吻。二人朝著家的方向回去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翌日一早，林遇安吃過早飯，就起去了趙尋清的別墅。

    兩家離得近，走路至多也不過十分鍾的時間。林遇安走到別墅門前，就見別墅外麵一輛車正停在那裏。

    林遇安一頓，車裏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，車窗慢慢搖下來，出邵星闌那張眼眶通紅的憔悴麵龐。

    他扯：“你還敢來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有什麽不敢的？”林遇安微笑，揚眉挑釁道：“我不僅敢來，我還敢進去，你能嗎？”

    他說著，手指練的輸著碼，在邵星闌充的目悠然打開了門。

    在即將進門的那一瞬間，他像是想到了什麽，又轉過頭來看著他，笑得格外燦爛：

    “哦對了，忘記說了，你這幅狼狽的樣子，真的很順眼。”

    邵星闌深吸一口氣，狠狠錘著方向盤，林遇安已經利落地關上門，毫聽不見他在說什麽。

    進別墅之後，林遇安就見趙尋清並沒在畫室，而是在臺上看著下麵，那個方向……正好可以看到邵星闌。

    想來剛才他們的衝突也被他看在眼裏。

    林遇安臉上的笑一斂，有些忐忑地走了過去：“清哥……”

    趙尋清回頭看他，林遇安發現他的麵容也有些憔悴，像是一整夜沒休息好。

    趙尋清忙起畫來什麽都不管其實是常態，熬夜也不是沒有，但林遇安卻從沒見過他這般模樣。

    格外的死寂。

    趙尋清扯了扯，果然問道：“你認識他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