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的小蛇虛影在鄭清上盤桓一陣子后，順著他的子，悄無聲息再次落葉子小船的『甲板』中，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
鄭清盤坐在先生側，默默注視著五毫外那飛逝的流，思緒一點點被打開，心頭的疑問不再局限於眼前的煩惱，而是開始羅列那些積在心底許久的困。

只不過，還沒等他開口。

先生就率先發問。

「——你畢業後有沒有更的打算？」他抱著手，歪著頭，好奇的看向男生，眼神中沒有了之前談論『死亡』時的認真，顯得極為純粹。

鄭清微微一愣。

因為這個問題太普通、太『簡陋』了，與此刻談話的氛圍稍稍有些不搭。

但對先生的問題，他不敢大意，立刻低頭認真思索起來，唯恐先生的問題里有什麼深意。

畢業后？

這個問題，他這個學期已經思考過無數次了。

從最早的時候，他暢想畢業后像鄧小閑推崇的那樣，去新世界闖與打拚，狩獵那些從未見過的珍，憑藉一本法書、一把符紙，在沒有巫師踏足的地域冒險。

但隨著時間推移，在與姚教授等人多次深談后，他慢慢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麼稚。為第四代咒的持有者，他很難擁有普通巫師的選擇權。

所以留校就為唯一的選擇。

先生肯定知道這點。

因此他提及的『更』的打算，應該是指其他方向。

只不過畢業后該做些什麼，鄭清此刻也是懵懵懂懂——唔，先睡個完整的覺？畢竟辛苦了一個學期，每周近三十節大課，從到神，他都已經非常疲憊了，睡覺肯定是最優先的選擇。然後呢？每周一、三、五，給鄭蘇一二三梳辮子？每周二、四、六，幫波塞咚梳？周一到周五晚上跟小白貓約會？周六與周日約三五好友去沉默森林狩獵？

想想就很愜意。

但鄭清懷疑自己有沒有福氣這份愜意。

「——您對我有什麼期？」年輕巫師帶著幾分狡黠，把問題丟回給了先生。

先生微微一愣。

「我對你的期？」他失笑一聲，搖了搖頭：「我對你的期很高，你確定要聽嗎？這個世界太悶了。正所謂『流水不腐，戶樞不蠹』，缺乏新鮮注的世界，會像一潭死水一樣慢慢臭掉。所以，我希你是遊戲規則的新版本——舊的版本臃腫而低效，錯誤頻繁，如同第一代咒，需要上百位大巫師完繁瑣的儀軌——這種狀態亟需迭代升級。你就是南森林裡的那隻小蝴蝶，在你自己的世界悠然的拍打著翅膀，捲起的微小氣流在混沌之力的加持下慢慢衍化，相互撞、融合、壯大，最終在你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，在舊的世界掀起無與倫比的狂風與暴雨……」

這份期過於沉重。

以至於鄭清聽到一半的時候，就連連搖頭，表示自己的小板扛不起這副重擔。

先生輕笑一聲，話鋒微轉：「——當然，在這個過程中，我希你不要刻意追求神世界的圓滿。」

「不要？」鄭清眨眨眼，試探的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聽到的詞兒，確保自己沒有聽錯。

「對，不要。」先生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：「我知道，正統的魔法教育里是追求神世界圓滿的。但你原本就不算正統教育出。人們常說『心有猛虎，細嗅薔薇』，我更願意你『心有小貓，細嗅魚乾』。有的時候，不圓滿才是真正的圓滿。要知道，生活不止是詩和遠方，還有眼前的茍且。茍著就很舒服，不一定非要折磨自己。人活在世間，雖需留七分正經以度餘生，卻還須三分癡獃犒賞自我。」

最後一句話頗為有趣。

鄭清忍不住低頭咀嚼了幾遍。

然後抬起頭，忽然問道：「先生，三有書屋的『三』，是不是就是您說的『三分癡獃』的三？書屋主人須有三分癡獃的意思？」

老人揚了揚眉。

「我倒是從未想過還有這種解法。」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，而後又搖了搖頭：「不過按照書屋主人的意思，三有書屋是指這座書屋裡有『所有已經出版的』『所有正在撰寫的』『所以還未筆的』書。」

「還未筆的書是什麼樣子的？」鄭清大為不解。

先生指了指五毫之外，那些飛逝的流：「——呶，你看看它們，再想想自己。這個世界上，每個人都只能看到自己視野範圍的書。但如果你對時間這條緯線有足夠的認知，恰巧又有足夠的魔法造詣，那麼你很可能看到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書。那些書存在於未來，可能出現，也可能永遠不會出現。它們都可以在三有書屋裡被找到。前提是，你知道那些書的名字，而且有能力把它們從書架上取下來。」

聽到『有能力』三個字，鄭清就知道這玩意兒跟自己沒什麼關係了。

他向來是沒有什麼能力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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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先生剛剛那番話里的某個詞，讓他稍稍有些在意。

「您說『按照書屋主人的意思』——」鄭清遲疑著，重複了一下先生剛剛的話。

「我不是這家書店的主人，只能算這家店的『店長』或者管理員。」先生顯然知道男生的猶疑，恰巧他也需要就這件事叮囑一二：「……雖然有的時候，我也會像耕地的小克勞斯一樣，趕著大克勞斯家的馬兒，時間久了，會覺得五匹馬都是自己的。但這並不是事實。」

「大克勞斯家的五匹馬最後都歸小克勞斯了。」年輕人聲音很小的嘟囔著。

先生橫了他一眼。

鄭清連忙改口：「——唔，我的意思是，先生，書店主人是誰？」

「不知道。」先生表稍稍有些惆悵：「我也是從前一位『守藏史』手中接任了書店主人這份工作……據祂說，書店之前的看管者，也是一位古老者，只不過祂們都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。」

鄭清覺腦瓜嗡嗡的。

「您不是第一個突破古老者階位的巫師嗎？」他忍不住嚷嚷起來：「您剛剛還說那位阿撒托斯溶解在宇宙深不可測的黑暗中了，其他幾位也是相似的歸宿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