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放著輕緩抒鋼琴曲，景檀坐在後排，漸漸覺眼皮越來越沉重。

昨天導師帶領的團隊進行算法首次測試，結果不如預期順利，程序報錯了好幾次，調試了很久，熬到很晚。今天課程結束後又馬不停蹄過來試禮服，現在才稍微鬆懈下來。

景檀在與困意纏鬥幾回合後，還是說服自己閉眼小憩會兒。

一路昏昏沉沉到郊區的沈家老宅。

聽陳姨說到了，景檀睜開眼。

司機和陳姨到後備箱拿東西，先進去。

景檀打開車門下了車，郊區比鬧市區氣溫低，風一起，景檀裹了裹上的外套。

不想就這樣單槍匹馬進沈家，原打算等陳姨一同進去，但老宅門口已站著迎的人，一見到便溫和恭敬地笑，說晚飯已經做好，就等夫人您了。

只得跟著進去，長長的中式走廊，房棱上的彩繪已有好多個年頭，卻不老舊，傳說里的神騰雲駕霧，氣勢恢宏。

園裡頭卻是小橋流水了，置其里有一瞬恍惚，仿佛是到了江南。

拐了個彎兒，進圓形石拱門，假山聳然高立，假山之後便是泉泉流水，池塘里還有夏末殘留的荷葉，金魚聽見有人來，似橘虛影幾下往塘中央躲，在石橋下不見了蹤影。

景檀也就那麼順著視線往橋上一。

竟意料之外見一人。

那時天雖還能瞧出深沉的藍，線已是如深夜般暗了，走廊邊亮了兩盞燈，也不過是昏黃的視線。

橋後面從假山上傾流而下的水聲嘩嘩，落在橋上有水汽。

那人上也像沾了水汽，又像是遠薄霧籠罩的山峰，縹緲看不真切，景檀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方才在車上的困意還未完全消散，從而產生錯覺的緣故。

而下一秒聽見他的嗓音，淡漠而遙遠，如隔著幾座山峰。

他在同人通電。

不是錯覺。

眨眨眼，再次辨認那人形。

不是說在澳洲嗎，怎麼回來了？

第2章 檀香

兩人上次見面是在三個月前，婚宴上。

沈闊的工作略有所聞，還以為他會長期在外，一年見面不過寥寥幾次——這還是當初向父親妥協答應這門婚事的重要原因。

好似這樣的生活與從前才可一般無二。

景檀看著那道影，默不作聲移開視線。

前面就是餐廳，剛邁開，瞧見沈老爺子正了門檻朝外頭來。

「小景來了啊，」八十多的老人拄著拐杖，背已有些佝，神頭兒卻不錯，他笑瞇瞇朝景檀招招手，「快過來過來，爺爺從下午就盼著你來咯。」

景檀心頭稍松，出一個笑，走到老爺子旁，「爺爺。」

沈嵩呵呵一笑，拍拍景檀的手，問最近學習怎麼樣，今天試穿的禮服可還喜歡。

景檀都一一答，沈老爺子平日裡陪著說話的人，眼下很是開心。

只是來回才問了兩句，老爺子著院兒里的假山，瞇了瞇眼，瞧出那邊還有道人影。

從小在跟前看著長大，他還能認不出來是誰。

不悅皺了皺眉，老爺子揚高嗓門喊了聲沈闊。

那清雋拔的形微頓，隨即看了過來。

而後向手機里代幾句，掐斷電話。

老爺子仍是皺著眉頭，看著沈闊走到跟前來，同他問好。

「幾時回來的？」

「剛到。」

「到了怎麼不進來？」

「澳洲那邊來電，理了點兒事。」

沈嵩哼了聲，了自己留的寶貝鬍子，「那邊都理妥當了？」

沈闊頷首，「是。」

原本上月接完澳洲的工作便打算回國，誰料月初公司素來低調的幾位董事突起訌，起勢爭奪新興項目，攪公司部分工。他不得多停留些時日，待肅清宵小方趕回京市。

沈嵩點了點頭。他年輕時一心撲在工作上，待年紀上來了冒出不病，左右也看夠了生意場上那些事，索放了權自個兒安心養老，算算也有十來個年頭了。

為保證自己老年生活怡然自得，他堅持不多過問集團事務，有後輩撐著，垮不了。

「回來就行，」到底是幾月沒見孫子，沈嵩打心眼裡還是高興，「飯菜都準備好了，咱們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聚一次，快進去看看你父親，還有二伯二伯母。」

沈嵩拄著拐杖往屋裡走，也不讓人扶，兩小輩跟在後頭。

老爺子進去了，門口只留下景檀和沈闊。

景檀只是那麼隨意仰頭一，就進了那雙靜黑寡淡的眼。

真是不巧，他眸也正好落到上。

那漫不經心的視線只停留一瞬，冷淡移開，如蜻蜓點水，微若無波。

快得景檀都還未來得及在打招呼和保持沉默間做出抉擇。

不過從他的反應看，還是選擇後者比較妥當。

於是垂眸，抿不語。

兩人相對無言。

沈闊沒在門口站著吹風的打算。他掐滅煙後邁進屋，臨了又回頭看了眼，慢條斯理出聲：「進來吃飯。」

景檀回眸，跟在後頭進了餐廳。

大圓桌已坐了四位長輩。

二伯母江蘅英看見沈闊時，微不可察怔了怔，旋即出長輩特有的微笑：「不是說有事耽擱不回家過中秋？回來也不提早說一聲，好阿姨多做幾個菜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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