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鴨？你怎麽不說話？”王書轉頭看過去。

    小鴨這才細聲細氣地說：“ 一般抓蜈蚣，可以用一點骨頭，蓋上草或者爛瓦片，就能守到蜈蚣出來了，但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但是？”

    “但現在是春初，蜈蚣還沒開始活呢。”

    王書輕輕“啊”了一聲：“原來還得趕季節啊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等到驚蟄就好抓了。螞蚱夏秋之最好抓，蜘蛛等到五月雨季開始變多，也就好抓了，蟬蛹一般在六七月間會出土上樹……”

    王書聽完也不喪氣，說：“那要是開個挖掘機過來，把地翻上一遍呢？”

    小鴨不說話，隻是默默地看著他。

    王書就這樣和無聲對視了五秒鍾。

    “好吧，看來是不行，我還想挖完坐飛機回去，咱們趁熱炸了吃呢。”王書靠住大樹，“現在吃什麽？”

    小鴨轉頭問遠遠跟在後麵的助理：“帶溫計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呃，沒帶。怎麽了？”助理並不知道王書早上發燒的事。

    “我們得去買一。”小鴨做了主。

    助理默默看向王書。

    王書攤手：“那就買吧。”

    他們撤退出林子，朝停在路邊的車走去。

    村子裏沒有賣這玩意兒的，還得去鎮上。

    不過剛走到車邊，小鴨就頓住了腳步：“滿嬸嬸？”

    呆立在那裏的滿嬸嬸，頓時魂歸，一個激靈道：“小鴨？真的是你啊！”

    王書倚著車，笑瞇瞇地說：“現在不小鴨啦，這是章若水小姐。”

    滿嬸嬸眼底出一點惶恐，局促地了下手，心說咋跟演電視一樣呢……

    停著豪車，邊站著啥啥書一樣的人，還有這個一看就很有錢的年輕男人，開口都得“小姐”“爺”了。

    滿嬸嬸沒敢開口，還是的丈夫問：“改了名了？”

    還是王書先開了口：“是啊，你們沒看新聞嗎？爺爺認了回去，家裏姓章。你們上網都能搜到。”

    滿嬸嬸呆了呆：“爸爸不是黎江？”

    “黎江？那個在逃犯的名字？他不是。”

    滿嬸嬸歎道：“也是咧，他怎麽生得出小鴨，不，章小姐這樣的人呢？”

    心想是這樣吧？

    滿嬸嬸的丈夫卻微微變了臉，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覷小鴨的臉：“那，那這次回來……”

    是要將他們黎家村全端了出氣嗎？

    畢竟都不是黎江的兒了，那最後的一點臉麵都不用講了。

    “挖蜈蚣的，沒挖著。”小鴨脆聲答。

    “挖、挖蜈蚣？”對麵這對夫妻瞬間傻了眼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沒吃飯吧？要不……到我那裏吃飯？”滿嬸嬸小心翼翼地問。

    “不了。”

    聽見這倆字，滿嬸嬸雖然有點失，但也知道如今小姑娘不再是山村裏的小鴨子了。

    “我們要去鎮上買點東西。”小鴨接著說。

    滿嬸嬸忙問：“買什麽呀？村裏也有小賣部。”

    “那個小賣部賣的全是山寨的東西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不，現在有新的了。”滿嬸嬸不好意思地笑了下，“我開的，那個，那個竇兄弟啊，他給我出的主意，還賣藥呢。”

    滿嬸嬸強調道：“他還跟我說呢，這幫我，是為著你呢，說我以前對你好過……其實、其實也沒做啥。”

    滿嬸嬸說著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，皺紋在眼角拉出長長的紋路，不過那子悲苦味兒，總算換了充滿希的欣喜。

    小鴨雙眼亮了亮。

    等回縣裏，也要去見竇大偉。

    王書聲問：“你晚飯做什麽？”

    王書模樣看著極富親和力，但盛玉霄這些城裏人給黎家村留下了相當深刻且淩厲的印象，以至於滿嬸嬸和城裏人說話，都有些怕怕的。

    隻弱聲道：“紅薯飯，蒸點，再殺個，炒點菌子、筍子……”

    王書轉頭問小鴨：“做飯手藝怎麽樣？”

    滿嬸嬸呆住了，隻覺得眼前的年輕男人非常的……不一樣！

    他竟然隻在乎做飯好不好吃。

    小鴨點了下頭：“東西，就不能做得難吃，難吃就會浪費掉。所以滿嬸嬸做飯好吃的。”

    王書一拍手掌：“那就去吃吧，你家現在賣溫計嗎？”

    滿嬸嬸寵若驚地答道：“有、有。”

    滿嬸嬸沒想到還真把客人給邀請去了。

    的男人在前頭跑得飛快，趕著回去先收拾家裏，免得讓客人見笑。

    這一路走過去，都是悉的路，但小鴨的心境已經全然變了。

    王書時不時和搭上一句話。

    “那是什麽？”

    “油菜花田。”

    “那個呢？”

    “種荸薺的，荸薺要一月的時候吃最甜。”

    王書突然不說話了，隻盯著小鴨。

    小鴨被他盯得怪怪的，忍不住出聲問：“怎麽了王書？”

    王書一笑：“啊，有生活經驗的人，就是很有魅力啊。”

    小鴨小聲說：“那是因為你太沒有生活經驗了！”

    王書聽見了的嘀咕也不在意，微笑著說：“明年一月帶我去吃。”

    小鴨有點疑：“你是一個大人，還是一個有錢的大人，以前吃不到這些嗎？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什麽信息繭房嗎？”

    小鴨聞聲搖頭。

    “人生活在什麽樣的圈子裏，就會被框定在什麽樣的圈子裏。有錢沒錢都是一樣。山裏的人，看不見城裏的世界。城裏的人，也看不見山裏的世界。”

    王書說到這裏一頓，“哦，用人話說就是，我邊的人會認為你口中的荸薺太廉價，不配被端到我的麵前來，我也不會知道，它什麽時候最好吃。”

    王書聳聳肩說：“大家都是待在井底的蛙，不過很好啊……”

    他眸一轉，落在小鴨上：“你變了兩個世界的連接，讓我看到了新的東西，很有意思的，我喜歡的東西。”

    小鴨看著他，認真地道：“王書，你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。”

    王書笑得開心：“這話我聽，這個世界太無聊啦，人不找一點樂趣，怎麽度過漫長的人生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的生活不夠有趣嗎？”小鴨好奇地問。

    王書笑著說出了欠打的話：“如果當你有一天發現，這世界上的人是那麽好控，每一件事都那麽容易按你的心意去完，你也會覺得無趣的。”

    小鴨小聲控訴他：“所以你選擇了養什麽死什麽。”

    王書當沒聽見，微微拔高聲音問滿嬸嬸：“有板栗嗎？我要吃板栗。”

    他扭頭對小鴨說：“我看節目裏你給他們板栗，看起來很香啊，我也要吃。”

    小鴨無地告訴他：“現在板栗樹都還沒開花呢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吃什麽？”

    “橙子。”

    王書突然又不說話了。

    小鴨不由轉頭看了看他。

    隻聽見王書對著輕輕歎了口氣：“你可以在我這裏養十年嗎？”

    小鴨：？

    王書掰著手指頭：“這樣一月帶我吃荸薺，二月帶我吃橙子，……五月吃蜘蛛……”

    這樣才有認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覺啊。

    王書的話沒能說完。

    “到了。”滿嬸嬸回頭看他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