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幸目一斜，將逸散在外的詛咒之力盡數收回，穿過對他沒有攻擊的影之牆，將門推開。

他略一掃，就看見其他人都等在了院子里，趙謀的袖子被卷在手肘，在外的小臂上，殘留著點點跡。

溫文爾雅的「醫師」臉上帶著微笑，見他出來，漫不經心地活了一下手指：「你終於出來了，我還以為你在裡面睡著了。」

聽他的語氣，心好似還不錯——哪怕此時此刻院子外還有東西在敲鑼打鼓，森的音浪撞在由字鋪開的結界之外，淡到看不見的氣隨之震。

那間用作審問的屋子也開著門，任義就靠在門邊，一邊對屋裡的趙家三人進行看管監視，一邊關注院外的靜。

海妖對虞幸解釋道：「趙謀早就猜到那三個人不對勁了，說是沒有鬼的話，晏加上趙家人不可能栽在江婆樓，所以一直在審，趙盞他們也是真能裝，就是不說實話。」

如果說虞幸這邊是一場專心致志的手，那趙謀那邊就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。

他知曉在趙家人裡撬信息有多不容易，彼此同在家族長大，對各自的手段知知底，無非是看誰更技高一籌，是騙子更高明，還是審訊者更聰明。

趙家三人以靈魂缺失為籌碼，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渾沌的樣子反而使他們更加可信，趙謀也是費了不力氣，才從側面印證了自己的猜想。

他從頭到尾就沒想過利用迫手段讓這三人親口說出事真相，就算他們敢說，趙謀也不敢信。

哪怕是格弱點最明顯的趙冬雪，也是能假裝害怕反過來增加可信度的人。

所以，在經過一番拉扯和心理迫之後，趙謀又用了一點讓海妖和任義他們未曾想到的可怕手段，從這三人破破爛爛的靈魂里搜到了些許記憶碎片。

他的手指被鮮染紅，趙懷升腦袋上多出幾個與線相鄰的。

在做這些的時候，海妖和任義默默走開了，連想旁觀一下的阿蘭都被拉了出去。

總而言之，趙謀對此時的況早有預料，發現院子被鬼包圍的時候也氣定神閑。

「隊長，天黑之前我已經把院子的燈點起來了，現在外面來的只會是萬般大師派來的下屬，因為要試探我們的真實能力，所以對方不會很強，也不會很弱。」

趙謀偏頭看虞幸，將手搭在了院門上。

「因為你造的份，萬般大師開始忌憚我們了，比起直接殺了我們，他還會想試著將我們策反，拉攏到他那一邊去。」

幾個從外地進風頭鎮的會點法的倒霉蛋，和早有預謀，以狐仙為首的各路能人，完全是兩個概念。

除了藏在他們之中的「封小姐」，以及單純為了封小姐出頭才來的狐仙，其他人貌似都只是為了利益，並非鐵板一塊。

驟然聽說自己的地盤上來了這麼些個難搞的角，萬般大師肯定也會衡量一下，要不要將所有人都得罪死了。

這不，趙家那三人……

不就被說，加了另一方？

「我審出，我們的主線任務竟然是可以變的，只要陣營被系統承認，就可以主將這場推演轉變為陣營戰。」

趙謀觀察著虞幸的臉，見虞幸和跟著出來的阿酒都沒有意外的表，就知道晏那邊也給出了信息，只是不知，晏是否也進行了陣營轉換？

不論是主還是被迫，趙謀都不認為晏能在並未完陣營轉換的前提下，如此順利地被他們救走。

虞幸聳了聳肩，沒有在此時和趙謀討論晏的立場問題：「事已至此，開門看看吧。」

那些鬼怪氣息十分強盛，讓它們一直在院子外敲鑼打鼓也太委屈人家了。

他順便轉頭，對在場機最強的人道：「酒哥，看好屋裡的人，別讓他們被救走了，既然轉了陣營，毫無負擔地出賣我們，那就等著付出些代價吧。」

鬼酒角勾起，看著像是比他還要興，彷彿迫不及待想要去折磨背叛者一番。

不過他好歹是忍住了，只克制地點了點頭，在任義撤回結界的同時，用濃厚的影將屋裡難以行的四個人包裹住。

趙家三人經過一番審訊傷上加傷，晏則是還沒有恢復多，能比劃出那些信息已經是極限了，其實正半昏迷的躺在床鋪上，與的業障作鬥爭。

阿蘭神一，也跑進了屋，主藏起來。

趙謀便打開了門。

結界消失之後，院子外風大作，敲鑼打鼓的既喜慶又詭異的聲音同步滲進來，伴隨著吱呀的門響，幾抹蒼白鬼影在門外一閃而過。

紅彤彤的燈籠照亮了院門外的一小部分區域，那裡空的。

可仔細一看，沒有被照亮的昏暗地帶，似乎站著一個又一個穿白的魅影。

那些影皆是黑髮白袍，皮像塗了好幾層厚厚的白麵一樣，比紙還要蒼白，上頭描摹著誇張的五，兩坨殷紅綴在臉頰兩側。

這些古怪影有的拿著銅鑼，有的背著鼓，其餘的兩手空空，卻喜慶又高興地在原地蹦跳，膝蓋直直的，就像被無形的手一下一下往上拉著一樣。

它們的臉上都洋溢著誇張的笑容，艷紅角向上扯著，大笑不止。

這一幕無論在誰眼中都只能評價一聲怪誕，門一開，所有影的腦袋齊齊扭過來，以不變的大笑表凝視著最前方的趙謀。

而後，目偏轉，落在稍稍往後的虞幸上。

虞幸就知道對方是沖著他來的，哪怕院子里還有個被香囊做了標記的任義，這些白袍鬼影也在「主人」的示意下，將目標定為了他這個實力最無法預測的「狐仙」。

「天乾燥請神仙——」

忽然，一個不知從哪來的破鑼嗓子高聲唱響，音調奇怪，明明一點也不好聽，但就是出一神奇的韻味。

虞幸挑眉，緩緩走上前。

那聲音又唱：「點了燈籠來相迎咯——」

隨著唱詞，白袍鬼影們笑哈哈，尖細如孩的嗓音令人皮疙瘩一陣陣浮起。

「聽聞狐仙趟渾水——」

「百年修行覆江中咯——」

虞幸環顧四周，很快便直直向一混在黑暗中毫不起眼的人形影，笑了，慢悠悠道：「點我呢？」

那人影了，一步步走上前。

最先暴在燈籠中的，是一雙紅布鞋。

布鞋上方連接著一件深藍的布，破破爛爛的，再往上，能看見乾癟的男人板和暴在外的乾枯雙手。

最後，是一張有些眼的臉，虞幸一眼認出，那好像是戲臺世界里，跟在他鏢師隊伍中的一員。

只不過這張臉上不再有鏢師們清澈的愚蠢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自然而然散發出的狠戾和暗氣質，比戲臺世界中的壯碩鏢師也要瘦得多，而且更蒼老。

或許，萬般大師在創造戲臺世界的時候，就懶借用了下屬的臉去創造人？

這名男子臉上帶著與白袍鬼影們如出一轍的笑容，眼珠子失控般滴溜溜一轉：「幸會幸會~虞鏢頭~」

「哦不，還是該您，狐貍大人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