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個月後,忠勇侯府邸。
白荷靠在窗邊,安靜地看著窗外的飛雪。
小梨走了進來,手裡端著一盅參湯,見白荷正開著窗,立刻蹙著眉走了過去。
“小姐,外面風雪大,你的病剛好了幾天,再吹壞了怎麼辦?”
說著將窗戶關了起來,扶著白荷走到室溫暖,將一隻手爐塞進手中,又將參湯放在一邊開啟。
白荷仍舊毫無表,眼神空空的,小梨心中微微一。
侯爺走後,家大小姐好像忽然回到了以前十六七歲時候的樣子。
安靜,平淡,對什麼事都沒什麼反應,除了每天必須要做的事以外,空餘的時間就坐在那裡刺繡,看書。
有那麼一次,小梨發現那手裡那本書翻了一天,一天也就翻了兩三頁。
又變那個寡言的白大小姐了。
小梨這才意識到,好像白荷嫁韓府那幾個月裡,韓擎好像將那個畫中的人突然拉進了現實,白荷的喜怒哀樂變得十分鮮活,了一個哭也笑的人。
可是侯爺突然離開,生死未卜。似乎又重新退回了畫中。
自那一天被人救回來送回府中,昭瑜公主跟白荷促膝長談了一夜,此後這兩個月,白荷一滴眼淚也沒有掉過。
安安靜靜地打理府中事務,又去見了一次的父親,還進了很多次宮,春節之時甚至還去韓老將軍府上待了半個月安老夫人的緒。
前幾日,甚至去名下的莊園裡看了一趟,給一些農戶送了冬和春節的賞錢。
小梨跟了十幾年,知道,白荷就是這個樣子,極在人前哭,甚至在這些丫鬟面前都很掉眼淚。
老夫人走那一天,也只是自己在房裡哭過一夜,第二日小杏看到了沾了眼淚的被子和枕套,才知道白荷哭過。
不喜歡在任何人面前表達緒,最大的怒也只是微微蹙眉,聲音凌厲一些而已。
小梨將一勺參湯喂到邊,輕聲道:“小姐,好歹喝一點。”
白荷乖乖張口,又將勺子拿過去,自己一口一口喝完。
元宵小心翼翼地爬上白荷的膝蓋,在懷裡蹭了蹭。小梨正待收拾好湯盞,外面忽然一聲開門聲。
連傳報也沒有,便敢闖白荷閨房的,這世上只有兩個人,男的那個不在,便只剩下那個小姑娘。
蕭錦麟裹著寒氣,一陣風似地跑進來,隔了十幾米遠便大聲道:“白荷——白大小姐,別悶著了,明日元宵,陪我逛燈會去!”
白荷緩緩從放空中回過神來,輕聲道:“……這麼快,又到元宵了?”
蕭錦麟將上大氅送到小梨手裡,自己跑去跟白荷一個榻上,用有些涼的手去小貓的脖子,得元宵喵喵。
蕭錦麟把小貓抱進自己懷裡,抬眼看了一眼面癱一般冷淡的白荷:“大小姐——他還沒死呢,你也不至於天天蹲在這裡守寡弔喪似的吧?”
白荷抬頭看:“他……也是你親哥,你不擔心?”
蕭錦麟出一點吃蒼蠅的表,
還真不擔心,退八萬步講,這人雖然跟的確是親,可自也沒怎麼見過,陌生得很。
也各有各的兄弟姐妹一起長大,本就沒,怎麼可能一知道是親,立刻激得抱頭痛哭?
而且,到現在看韓擎也不大順眼,雖然這個男人有點義氣,有點膽識,有幾分武功,對白荷也當真是換命一般的用心……
但是,反正他看著就不像好人!
不能認可,完全不能!蕭錦麟開口道:“就算是,我以後也不可能他半聲哥的!”
一想那個場景,就覺得蠻噁心人的!
蕭錦麟湊到白荷邊膩膩歪歪:“荷——荷姐姐,你就陪我去吧,如今我爹答應了我娘,讓我可以自由出宮中了。
人家如今芳齡十八,還沒有婚配,正好趁著元宵逛燈市尋一尋得意郎君呀。”
白荷有些無奈:“陛下前幾日還說要給你點駙馬,你不是不要的麼?”
蕭錦麟哼哼一聲:“父皇呀,他挑人看品行才華,不看容貌,這不是胡鬧麼?”
白荷有些哭笑不得,到底是誰胡鬧啊?
蕭錦麟表十分得意,彷彿已經想好了,開始給白荷設想:“明日我就帶三四個侍衛上街,街上看哪個年輕的小郎君模樣好,問一問,若是尚未婚配,直接綁回我的長樂宮!”
白荷搖了搖頭:“你呀,只跟我說這些不著調的話時最起勁。”
蕭錦麟接道:“我看人的眼也不大行,一定要將你帶上,替我把把關才行。”
白荷有些驚訝:“……我把關?”
蕭錦麟繼續道:“我上哪個小郎君覺得不錯,就你看一看,若你覺得可以,我立馬就換下一個!”
白荷一愣,有些茫然地看著。
蕭錦麟有些無奈,白荷平日聰明得很,這些小事兒上卻連在揶揄也聽不出!
白荷那個看男人的眼,專挑不怎麼樣的男人喜歡,自然是要拿的眼來擋刀了!
蕭錦麟也懶得跟多解釋:“我不管,明日晚上在宮裡用過晚宴,我就來接你,你去也得去,不去也得去。”
元宵跟著在一邊喵了一聲,好像在給蕭錦麟當小狗子一般。
白荷只好點了點頭。
***
正月十五,夜。
白荷裹著一雪白的大氅,從馬車上走下來。
車下,早已經跳下車的蕭錦麟眼睛裡興得直髮亮:“荷,你快點,一會兒宮裡的人在長安街上點皇家的鰲山呢!”
白荷哭笑不得,這個樣子,彷彿全然忘了自己是個公主。一聽說皇家點鰲山,倒是高興得像個尋常百姓家的小姑娘似的。
蕭錦麟一紅,外面罩著相同的大氅,遠遠一看便像一團雀躍的小火苗一般熱鬧。
人群擁,白荷往前走了幾步,追上的步伐:“人多,你慢些。”
可是抬頭一看,其中一個正是從前宮裡長樂宮的侍衛,是張頂的臉。這才微微放心下來。
看了一眼從前常跟著蕭錦麟的侍衛景越,忍不住開口道:“跟著些公主,莫讓跑丟了。”
景越眼睛盯著蕭錦麟的背影,一雙鷹隼似的眼睛將蕭錦麟盯得死死的,沉默地點點頭。
反倒是蕭錦麟聽到白荷的話,忍不住小聲說了一句:“煩死了。”
那婚前就放話不會把她當妻子看待的夫君,八成犯傻了,不然纔剛摔了交杯酒要她滾出去,怎麼一見她的手腕就變了,還是他真如傳言「生意做到哪,小手摸到哪」那般有戀手癖?要不爲何一眨眼就對她又是愛憐呵護又是纏綿求歡的……寵她之餘,還連所有她在乎的人也都一併照顧了,他說唯有這樣,她纔不會分心去擔心別人,能好好被他獨佔,他說不許她哭,除非是他的愛能寵她到令她流出幸福的眼淚,他說了好多好多,讓她甜上了心頭,也被他填滿心頭,然而也因爲他說了好多,讓她忘了問他爲何對她這麼好,纔會由上門「認親」的公主那兒得知,其實他寵的人不是她,他愛的是前世妻子,而自己手腕上的胎記讓他誤認了……而同時擁有胎記和記憶的公主,似乎纔是他尋尋覓覓的人,她想,他曾給了她那麼多幸福,這次,爲了讓他也得到幸福,即使已懷了孕,即使再痛苦,她都要將他還給他真正愛的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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